发信人: yvonneh(())
整理人: feverperi(2001-04-04 01:25: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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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生下来就老了
妈妈，你瘪着嘴哭不出声音
“一只死老鼠”，有人踢你下猪圈
你不哭。你用五年
细小的足爬上一棵扁桃树，你学叫
你叫得不象你的兄弟
那些猪，它们在太阳下乜着眼
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你怕光
你在自己的家中不能安睡
你在猪圈里睡得最好
五年，你用沉默证实自己是头猪
2
你快疯了
你快有兄弟们不知道的节奏
你快有一个子宫
你快有一种神情和嗓音
它象火炭搁在你的舌头上
你疯了
昨天你把头伸进猪槽
你吃猪食，拉猪屎
“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吃喜欢的零食了”
你把妈妈猪搜集的花生壳扔进沟里
你坚持认为自己是头猪
3
五岁，你被送进幼儿园
满地都是吱吱叫的老鼠，它们咬你
给你看它们尖利的牙。你五岁
你学会反抗
你学会象老鼠一样尖叫
你还是没学会咬人
直到你死，你的牙床没有长出一颗会咬人的牙
你吵着要回家
回你的猪圈。你有一个很破的布娃娃
你打它，它就拼命哭
妈妈打你，你也拼命哭
你和你的娃娃都不说话
4
你的六岁，被一只流浪狗紧紧追赶
5
七岁，你上学校
“孩子应该呆在他该呆的地方”
你的手脚全装上钉子和线
学习表演一只木头老鼠
你成绩不错
他们就试着给你的关节装上更多钉子
“孺子可教”，他们敲敲你的骨头
就离开了。留下一把锤子在你身体深处
6
八岁，你的朋友真多
一只神气的公火鸡，追你
在你头上种鸡冠花。“鸡冠真漂亮”
哦妈妈，“为什么你不把我生成一只小鸡”
九岁，妈妈杀掉你养大的芦花鸡
你偷偷放走她的妹妹，小花
半年前，你在深圳街头见到她
她漂亮的黑羽毛染得象一堆狗屎
“50块钱你想干什么都行”，她摇摇她的鸡尾巴
7
十岁，你亲手杀死一只鸭子
十一岁，你们游下滚烫的苏州河
十年后，河上浮满了鸭毛
其中有一根，属于你的小伙伴
他没有游过去
8
十二岁，你学着拆装自己
和一辆玩具车
把左手藏进右手，左脚套进右脚
你决定把自己改装成铁臂阿童木
你打孔，试给自己装上更大的钉子
反复转弯，改进灵敏度
学习象玩具车一样走路
9
你离家一年，在外地求学
你的十三岁，越来越象一只电动老鼠
畏光，怕生，喜欢封闭的小房间
在黑夜里尖叫
10
十四岁，你率领一队玩具
学习跟你的敌人谈判
你成立了“爱猫会”，当上副会长
跟随你的会长，一头大黑猫
你吃它吃剩的鱼骨头
11
十五岁
你爱吃糖，爱穿裤子
你被送去性别鉴定
他们讨论
是给你改装两个盐水袋
还是一个水龙头
12
十六岁，你爱上一头毛虫
浑身都是美丽的刺毛
你努力扮成一片叶子
引诱它。你身上
一直留着那时的千疮百孔
13
十七岁，你改迁城市户口
你走进一个电话亭
给你乡下的朋友打电话，“城里人不敢吃我”
你吹水，你现在是一只坑渠老鼠了
他们不敢吃你
他们打死你
14
十八岁，你热衷于做人
你准时收看新闻：
一个叫萨尔瓦多的地方死了人
要求捐赠三千口棺材
“我的棺材板还不知长在哪根木头上呢”
一个人说，他是家具厂的老板
你哈哈大笑
你象他一样哈哈大笑
那个晚上，你咬伤他的花檀座椅
15
……
16
二十一岁，你长久地沉默
你长久地爱你脚下的土地
你用一只笔
剔出土地一样沉默的筋骨
你的兄弟姐妹
101个，挨个儿死去
活着真象一场鼠疫，你对自己说
但你爱它
你爱你的病
你爱你身体里落下的那柄大锤
日复一日，它捶打你
你去看病。“没事，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你的医生给你一张X光片
你的大锤在黑暗中凸显
象一颗心。这么多年
你第一次看见它
热泪如注
17
二十二岁，你走到一生尽头
你终于明白
你的理想，不是成为一个人
你最想成为人群里的一条狗
你完了。明天
你就是一个卑污的人
象老鼠一样活着
这个城市，它所有暗渠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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