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eng.w()
整理人: lly(1999-10-07 03:47:3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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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小城,是因为那段美好的时光已经无情远走;而那些亲爱的朋友,如今与我 一样,正坚守着最后的青春。
那一年秋天我来到了潮汕平原一个小城实习。这里有着典型的南方气候和物 种。我去小城的文化馆报到之前,看到了这个小城的许多生动景象,木棉树在大 街上挺拔得惊人,飘着各种奇香的小食店星星般散布在大街小巷。最令我惊奇的 是黄昏中走动的一群群的潮汕妹子。她们操着急速温柔的方言,脸上一片灿烂的 朝霞。她们去露天的冷饮店喝冰水,吃西瓜,唱着刚刚流行的通俗歌曲。她们大 多白皙而飘逸,脸上沉静而美丽。
去东山写生时我结识了比我大四岁的伊苇。伊苇已经走出校门,在小城一家 体面的单位上班。伊苇有一位漂亮可人的女朋友,他们长时间厮守在一起。谈了 三年恋爱,直到结婚才彼此完整交出了自己,这是伊苇后来告诉我的。
我的初恋是在伊苇无意的引发下进行的。那时尽管他不富裕,拿的是一份薪 水。但由于对待物质与金钱淡然的态度,我们便常去一家名叫东环酒家的潮汕酒 楼吃饭聊天,直到耗光了伊苇整月的工资。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一位典型的潮汕人 。这里的人们讲究饮食烹调,又有着一流的经商头脑,两者加在一起,后果就不 得了了。我去的东环酒家五位服务小姐像蝴蝶一样地穿梭,让我眼花缭乱。伊苇 拍拍我的肩膀,问我感觉怎样,但我还没有从美丽得无可挑剔、长得异常相似的 五姐妹的倩影中回过神来,我只是猛地感到这酒家的生意如此繁荣,大堂人声喧 嚷,和这五朵金花有生动的联系。伊苇说小兄弟,从大姐到小妹,全都名花无主 ,怎么样?伊苇让我留下来,当潮汕人的乘龙快婿。
也许是小城地方小,并且到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回头客,到我们这一桌服务 的四妹璇子不知是一眼就看出我是外地人还是真的对我有类似一见钟情的好感, 反正她多看了我几眼。她的这些眼神,多年来长久徘徊在我的怀念中。我想,这些 青春年少的纯真与没有任何功利的对视,大概成为我自己精神的文物,今生今世 再也不会出现了。璇子的眼神搅得我方寸大乱,我鼓足勇气想同璇子说几句话, 却紧张得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睁睁看着口若悬河的伊苇跟璇子调侃着。伊苇 说些什么我忘了,我只记得璇子隐隐地说伊苇带女朋友来这里吃过饭。璇子的意 思是很明白的,伊苇没机会了。伊苇见状就开起我和她的许多玩笑。这时候我看 见璇子嫩白的脸上飞来两片红晕。秋天的这种景色,飘着浓浓谈淡异乡情调的小 城,是我少年时最美的梦和最生动的风景。吃完饭买单时璇子客气而又害羞地说 ,这一餐请你们吧。口气像是她们家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听璇子这些话我 知道我的初恋就要降临了。
策划和璇子的约会成了我在小城实习的一项重大内容。那时候伊苇仍然蒙在 鼓里,他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了那位害羞而又动人的商人的女儿。凭着一次眼神就可 以导致爱情。这好像是天方夜谭。而多年前这真实的一幕,却令我差一点梦想成 真。在晚饭后的漫步中,我常常独自来到护城河畔的东环酒家,看着小城的许多 人涌到这里,目睹璇子姐妹们花朵般的面容,接受她们的微笑和服务。我囊中羞 涩,这种经济状况让我不能堂而皇之直抵明亮宽敞的大堂,对着名目繁多的潮汕 菜指手画脚,将埋藏在心里的念头在这里喷射而出。我只能在周围走走,期望着 我初识却深深嵌入我心中的璇子,出现在我的视线。这时候我已经设计好多种方 案:我会走过去问璇子去南门怎么走,然后把拿在手上的画送给她,并约个时间 给她画素描。或是跟璇子说我们明天晚上在这里吃饭,请她给我们留间包房。实 施哪种方案,我想看璇子的脸色行事。如果她微笑而又深情,我就大着胆子说要 画画。如果她冷淡漠然,我就说要订房,但订了房我是不会去的。我携着这紧张 而又多情的理想,在护城河畔徘徊了多日,只见从东环酒家喂饱了胃口的小城的 男女鱼贯而出,他们的表情快乐而又满足。那时候还没有现在充斥大街小巷的卡 拉0K和三陪、按摩,人们的渴望简单而含蓄。而我守候多时的璇子始终迟迟不见 。
伊苇三天后打电话到我的实习单位,让我下班后直接去东环酒家。这突如其 来的幸福让我丝毫来不及准备。下了班我像走在梦中,伊苇在那里已经点了菜。 那一天伊苇的女朋友吻了他,并发誓非他不嫁。这是伊苇约我到东环酒家的原因 。犹如盟军攻克了一个碉堡。我自己却仍在为朦胧的未来发愁,伊苇指了指走过 来的璇子说,约约她,请相信我的眼光。伊苇还像一位指挥作战的将军,把细节 考虑得周全保险。他说潮汕女孩保守,当着其他人的面约怕会拒绝,这样下次就 不好办了。等一会他会佯装上洗手间,由我在这里向她发起进攻。这时候我己想 到了一个笨拙的办法。我在一张纸上写了一句“晚上8点钟在东门桥相会”交给璇 子。这句话颇有些古的味道,它发生在我20岁的梦想和青春中,现在我仍为这种 害羞久久激动。
那天晚上我向伊苇借了辆凤凰自行车,按照预定的时间和设计进入程序。8点 未到璇子就来了,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秋天的风里飘着她好看的辫子。走近 我的时候她笑了笑就坐上我的自行车,仿佛是多年前的约定。深秋的这一天晚上 ,我和我第一次约会的女孩,幸福而无言地交流着纯洁无暇的青春和爱情。我忘 了那天全部的谈话内容,只记得我和璇子在一辆自行车上度过了四个小时,我们 兴奋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四个小时就这样骑着自行车绕着小城走啊走。
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可以成为激情的诗人和艺术家,那个时候我毫无节制地 热爱着众多现代大师的作品,我创作了不少朦胧又写意的油画,小城和璇子是我 表现的最主要内容。
璇子是十分生活化潮流化的人。这是我与她交往了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她 不是那种有艺术感觉的女孩,尽管生活中许多事她打理得很艺术,她总是默默倾 听我口沫乱飞地谈论印象派、存在主义、结构主义,后现代和一大群大师的名字 。在她看来,这些名词和人物,遥远得没有她家做配料的一根葱那么重要。而她 从来没有打断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好我写给她的诗和其他作品。她送给我的 是她自己制作的礼物。先是手帕,后是毛衣。
我赢得璇子的喜欢并不是我的什么艺术。这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的事。她只 是觉得我是个好人,一个安分而有些知识的人。尽管她没有艺术方面的感悟力, 甚至谈不上对艺术的喜欢,但艺术在她眼里是高尚的。这其实也是那个时代的写 照。
我和璇子的分手应该说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谈不上有多大的悲伤。璇子 整日在餐厅忙乎,接触的大都是生意人,这使她看上去有些俗。而我则一味行进 在艺术和爱情的梦幻中,这种并非太大的反差,导致了我对璇子激情的冷却。
最后一次与璇子见面是在东山的一家冷饮店。我们的交谈轻松而惬意,这是 我们把话都挑明了的原因。我的理由是我的学业仍未最后结束,去向未定。显然 担负不起爱情和婚姻的重担。璇子这时沉默无言,未了她告诉我她己准备去学企 业管理或是财会。她高中时语文成绩一塌糊涂,只是数学好些,学财会比较有兴 趣。
这在璇子其实已经是一种变化。但是这种信息被我的年轻和无知忽略了。从 东山走下来的时候,小城远处的灯火闪闪烁烁,这多像我们没有方向的爱情和未 来。璇子说她再不会去文化馆宿舍找我了,也让我不要再去找她。我不知道这是 不是年轻的一种负气。她的话让我有些伤感,也许,小城短暂的经历,我是伤了 一个人的心,这是怎样一种青春的疼、青春的必经之路啊!
即将进入人烟渐多的中山大道,璇子突然抱住我说,吻我一下好吗?我被璇 子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之前我们连手也没拉过,我们纯洁得像那时还没有出 现的蒸馏水。我也不知道迟疑没有,我想我是终于吻了璇子。这个过程简单而又 混乱,却是我们青春的最初。
这种青春的沉重激发了平静的璇子,这在我的意料之外。多年以后,我已经 完成了生命的一系列迁徙、移动、经历了生命旅途上的多少曲折和不安。在南方 深圳的都市风景之中,我固守着生活内外的人生和艺术,感到饱满和充实。惦念 小城,是因为那段美好的青春和时光已经无情远走,那些美好的朋友,如今与我 一样,正在坚守着最后的青春……
伊苇后来携带他的女朋友去了泰国。后来这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在异国他乡离 了婚。伊苇的经济状况并不太好。听说失了业的伊苇准备回小城。这正像一首歌 唱的,从终点又回到起点。璇子呢,现在是东环酒家的总经理了,酒家的规模在 小城首屈一指。听说她仍然未婚,电视上经常出现她美丽迷人的身影。
秋天传来的这些消息,叫我百感交集,欲说还休。
摘自《女友》网络版
-- 看到了你的脸,
我知道了什么叫美丽;
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柔;
握到了你的手,
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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