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咪_T)
整理人: weiniduge(2001-03-28 18:50:4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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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 雪 纷 飞(暂名)
2001年3月6日夜动笔于成都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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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现在,已不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据老人说,很多年都没有这种季节了。
开始厌倦雪的时候,是夏天,本该无雪。
西藏的夏天很美。
那些年的夏天,很美。
一、第一场雪(上)
刚进藏的时候,正是仲夏。我被分到一个边防连队里任代理排长。恶劣和
艰苦几乎人所共知了,不提也罢。连队建在半山腰的云雾间,虽非险峰,但也
是无限风光。阴天的时候,便可看到山顶白白的积雪在增多,从斑驳到一片洁
白,那是上面在飘雪,只是很奇怪,没有落到山腰,大概中途就风化了吧。
当时,西藏的部分边防连队,营区建设是完全自力更生的,一场大风来袭,
过后,除了变成土堆的人和手里的枪,其它全没了,于是,就从山下再拉来铁
皮,建房修舍。我所在的连队防区内多植被和茂密的原始森林,木材是取之不尽
的,当然,也无须担心破坏生态平衡。建设营区、美化营区、顽强生存,全靠了
这宝贵的木材。直到现在,你去那个连队,还可看到由我亲自全程制作的大对
联,两扇长长的木板制成。我可是砍了一天的树,又锯了一上午,而后刨了一下
午,再漆了一晚上,第三天才饱蘸浓墨写出来挂上去的,呵呵。
夏季伐木,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做好过冬的准备。冬天,连队的取暖、
开伙等,要全靠它。
不要以为在原始森林里伐木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尽管,浪漫处也很多。我
那时年轻气盛,仗着自己的铁打筋骨,开始并不当回事,结果,任职的第三天,
就当场累的晕了过去,那滋味很不好受的,呵呵。手下的弟兄哭着把我抬了回
去。还累昏过一次,那次昏倒事件发生在和弟兄们一起与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做
斗争时,还好,排里的弟兄都和我一样福大命大。另外一个连队,运气就没那
么好,有一个第三年的老兵当场葬身,至今尸骨都没找到。
第一次开始厌倦雪,就是在这个夏天,和伐木有关的夏天。
连队值日官由排长担任,那一周,轮到我。晚上熄灯前,照例是晚点名和当
日讲评,一查,某班少了一位,问谁谁不知,说下午伐完木头收队时,他拉在了
后面,再就没见人。(伐木是早上出发,黄昏带回的,午饭自备干粮,饮山上流
下来的雪水。)我顿时慌了神,当时连队几位主官都不在位,连个请示的主都没
有。万一少了一头,我拿命都陪不起啊,呵呵。
我极力告诉自己要镇定,而后带了七八个人、五六条枪出去寻找。可是黑灯
瞎火,山高路远坑深的,到哪里找哟?那一夜,我的嗓子哑了,由于不停的鸣枪
示位(我打的是信号枪),手指都扣肿了……可以想象,当天晚上,漫山遍野的
自动步枪点射和五颜六色的信号弹着实让对面的守军夜不成寐,呵呵。
无果而返时已是清晨,得知消息,星夜上山的连长(走了七个小时,还摔了几
跤)刚刚赶到,立马成立十个搜索队,每队5-6人,分头去找,具体行动由我亲自参
与和指挥,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简单的分析、商讨和布置后,就出发了。
可怜小T当时连口水都没喝……
这次我贴身带了四个精干的小伙子,一部沉重的电台,N多干粮、罐头,还有
军火一大宗……我的路线是最变态的一条,呵呵,我不下地狱,谁下?
离开连队,就开始往山顶登攀。一鼓作气就上去了,真难以想象,我那时的体力
竟如此之猛,大气都没喘几口。那也是我进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达到了那么高的海
拔,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上到那么高的处所了,大约超过了6千米吧。
更难以想象的是,山顶上居然纵横交错了很多战壕、工事和碉堡,不用想,是
那个年代对印作战时遗留下来的。前辈们真是辛苦啊,风吹雨打这么多年了,依然
坚固如初,内地“豆腐渣”工程的老总们真应该来观摩学习一下。我当时想。
这时身边的一个精干小伙开始大口呕吐,眼瞅着嘴唇一点点变紫,我赶紧喊停,
休息一下,先。看看大伙,嘴都紫了,估计我的脸儿也是绿的,呵呵。说来你不会
相信,生理的变化就是这么迅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惊觉指甲突然凹进去了
……当时差点没吓哭。
不过,这种感觉也真是终生忘不了的,最深刻的感觉就是——静!太静了,除了
我们几个的呼吸、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让人晕眩,静的让人恐惧……
我想,人到很高的地方,会不由自主的大声呼号,大概是基于恐惧的本能吧。第二
感觉就是,原来天是这个颜色啊……我至今也形容不出,蔚蓝的天谁都会说,但不是
所有人都能深刻体会到的,我发誓。而且,没有云。云,在脚下,在身边。第三大体会
是:坏了,我开始出现幻觉,是真的幻觉,我当时真的看到了我那过世多年的婆婆,走
了过来,带着清晰的、慈祥的笑。当时我满脸惊谔的站起来去迎她,却大大的摔了个
跟斗……
喘气间,身边的云浓了,厚了,就象大雾袭来,没有风吹,它自己开始翻滚、升
腾,接着,大雪开始飘落……
我当战士时,在黑龙江中苏边境(后来成了中俄边境)呆了近三年,应该说,对各
种不同类型的雪早已见怪不惊,可此时,还是呆了。天!雪片居然可以这么大……我相
信了,古人谓大雪为鹅毛,那时地球尚未变暖,也许真的确有其事。
雪片大,形状更怪,什么样的都有,还加杂着小冰雹,后来回到连队时,才发现脸
上、手上被砸的点点青斑。我的总结是:冻的红肿的皮肤,被冷物猛砸的感觉不太好受,
呵呵。
弟兄们说:嘿嘿,今年第一场雪咱哥几个提前遭遇了。
我则故作诗人状的吟道:夏雪知时节,当夏乃发生……
雪越下越大,大的伸手不见五指,劲风也开始吹,迎着风,压根就无法呼吸,身体吹
成45度角都不会倒地……我命令大伙趴在地下,手挽手,心连心,死也不能放,一边彼此
大声的呼唤着每个人(当然,我喊的是他们的名字,他们喊我就是‘排长’,喊到后来,
就成了“别放手”、“死也不放”、“坚持住”“坚持!”等等,呵呵。)
我想我很难忘记这几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战士。尽管,我现在早已模糊了他们的音
容笑貌。98年我休假在故乡,大病了一场,发高烧说胡话,反复喊的就是这几个名字,我
妈当时哭的泪流满面。
雪还是不停,任务完不成不说,困死在这儿可真就亏大了……
这该死的第一场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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