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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fires(2001-12-10 10:09:4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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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NDAMWING 同人志小说
再见是未来的开始
By：NOIN
第十一章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不晓得什么时候，身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
大吃一惊抬起头来的美蒂发现，四周突然昏暗了，华灯初上，映照着一路行色匆匆的途人。
该回家了。
脑中充斥的各种想法刹那一扫而空，美蒂几乎是恍然大悟般惊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家里的两个弟弟，一定等得心急如焚了。
无论遇上怎么样的挫败，不管心里是如何的悲伤，生活的步伐却一刻都不会因而停顿。只要活着，就必然要面对现实的窘况。肚子饿了依然要吃东西，嘴巴渴了也要喝水，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基本的生理要求，这是无法逆转的人生规律。美蒂能在艰苦的战争年代存活过来，也是多亏这样的信条支持。
飞跑着奔进家门，安静的客厅透出温暖的灯光，家的气氛扑面而来。
然而这再普通不过的家的气氛，突然提醒了美蒂，好不容易安定的生活，大概走到尽头了。困境迫在眉睫。心里不禁又是一片沉重。
这个时候，弟弟们即使担心也没有用处。等事情告一段落 ----
起码也得找到解决方法后，再告诉他们好了。
深呼吸一下，调整心情，让笑容重现脸上，美蒂若无其事的推开了客厅的门，爽朗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奥本和杰夫，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人捧了一个碟子，正狼吞虎咽的嚼着饼干。
“抱歉回晚了。都饿了吧？我马上做饭。”
看到笑吟吟一脸歉意的姐姐转身进了厨房，两个弟弟不由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光。
“姐姐，今天过得好吗？”客厅里传来杰夫关心的问候。
“很好啊。”美蒂应对如流，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平常的日子里，提问和回答的人其实应该倒过来。
“不急啦，姐姐。我们吃好了。”奥本这么说着，出现在美蒂身后。
“光吃饼干怎么可以呢，营养不够啊。”美蒂一边反驳，手中依然在忙碌。
“我们赶时间。这个星期是马戏团最后一次公演，我们想再看一遍。”跟上来的杰夫，嘴巴里还鼓鼓囊囊的。
“而且我们已经喝了牛奶了。”
美蒂回过头来。两个弟弟靠在门边，满眼希翼地看着她，奥本还忸忸怩怩地不自然的绞着手。
“最后一周的公演了吗？这样子啊。”美蒂沉吟着。
时间过得真快。这么说的话，不久他便要离开了吧。
相遇之后是分离，再次的相遇还是要再次匆匆地分别。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美蒂连忙转过身去。
似乎担心姐姐不批准，弟弟们的眼光变得急切和紧张。
“我们是买了门票的，绝对不会打搅小丑先生啦。”杰夫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作出保证。
“好啦好啦。那么去吧。不过回来之后得把汤喝了。”美蒂答应得很干脆。
“明白了姐姐，恭敬不如从命。”生怕姐姐会改变主意似的，奥本和杰夫马上争先恐后的往门口冲去。
“乓”的一声后，屋内一片难熬的寂静。
能象他们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该多好。美蒂苦笑了一下。
让他们出去也好，免得看见自己不经意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安慰着自己，美蒂开始动手做饭。
***
“我猜得没错吧。果然就是不愿意跟我们说。”装得兴高采烈的奥本和杰夫，离家一段路后，终于停下脚步，慢慢的走起来。
“我多担心。如果要跟我们一齐来的话，可就麻烦了。”身为哥哥的奥本居然这么说话，实在是为大不尊。
打算将问题先瞒一阵子再说的美蒂，做梦也不会想到弟弟们正在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情。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美蒂还在路上左右为难的时候，离职的事已经在家属区闹得沸沸扬扬了。
“所长不在，就呆不下去了吧。”
“没有能耐的人，怎么可能呆得久。”
“还是有自知之明嘛。”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受点挫折好。”
在午餐桌上便得知消息的邻居太太们在商店街遭遇上了，带着似乎这么一来家中的丈夫们就有了出头之日的兴奋彼此议论纷纷，旁边负责采购家中食品的奥本于是便都听到耳朵里，当然也不排除太太们为了不至于让他遗漏掉其中哪段重要内容而有意把嗓门提高的可能。
奥本大惊失色的跑回家中，碰到了无精打采的杰夫。
刚刚和街区的小孩子们干了架，输掉的一方自然就把从家里听来的新闻当秘密武器发挥。
“有啥了不起的，你姐姐再厉害也不是丢了工作。”
也幸亏美蒂东逛西逛的忘了时间，使两个弟弟有一个充足的下午来商量对策。结论是姐姐绝对不会把问题的严重性透露给他们。弟弟总是少不更事的，即使问起来，为了不让他们担忧，一定也轻描淡写的应付过去。
但是，关系到一家人存亡(？)的重大问题，作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置之度外袖手旁观，让姐姐一个人独力承担？
“以往姐姐为我们所操的心已经够多的了，这一次，我们也要出一分努力。”杰夫热血沸腾的宣言掀开了救亡行动的序幕。
问题是，该怎么努力呢？
美蒂没有亲近的朋友，邻居都是跟所里有关的人，一向除了冷嘲热讽就没有别的贡献。平常唯一能够伸出援助之手的所罗门先生，已经进了拘留局。剩下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能做什么呢？
“我们去找小丑先生吧。”奥本正头痛的时候，听到杰夫不加思索的说。
“小丑先生和姐姐有很多年的交情，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杰夫胸有成竹。
这种一厢情愿的说法，无论是让美蒂还是多诺听见，只怕都会苦笑着摇头不止吧。
奥本却认为言之有理。
以看表演为由，顺利的出来了。
马戏团最后一周公演，倒是真的。正因如此，多诺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步入公园草坪，无心理会四周喧闹的游戏摊位和展览区域，杰夫撒腿就要望后台跑。
“现在不行！”奥本急忙扯住他。
“我们说是来看演出的，好歹也得熬上差不多的时间。不然姐姐会怀疑的。”
杰夫瞪大眼睛，打算予以反驳。
“小丑先生正在做准备工作，我们不能干扰他的表演心情。”
纵然心急如焚，杰夫也无话而说了。
两兄弟在出口附近离舞台远远的坐下来。
***
演出时间将近，大伙儿都充满干劲的跑来跑去忙着准备，游手好闲的团长却被嘉芙琳碰个正着。
不等嘉芙琳开口，他就摊开了手掌，做了个“别吵，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的动作。
脸上也马上换了一个有些垂头丧气的表情。
荷逊卖够了关子，好象表演悲剧的台词般充满感情地念了一句：
“他完全没有要接任团长的打算。”
看到嘉芙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还说，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考虑。”
顿了半晌，团长依然自说自话，“可惜啊 ......” 把嘉芙琳的缄默不语当做了对自己的赞同。
嘉芙琳心里想的却是，未来团长的培养计划，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被培养的对象自身是否有这样的觉悟。不过她认为即使说出口也不会得到认同。
“没有关系，他只是一时还不能想通而已，这么年轻就要担当重大的责任，也难怪他无法接受。假以时日加上我悉心的教导，他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打动。”果然，荷逊自信满满的捏紧了拳头，壮志踌躇地发誓，眼睛也炯炯有神的闪亮了。 “你也要协助我说服他啊！”
“团长似乎，还是不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呢。”哭笑不得的嘉芙琳忍不住歪了头，把两手叉在腰中。
营地上七彩斑斓的小旗帜在凉爽的晚风中欢快地抖动。预演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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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NOIN
第十二章
“来啦。”听到悦耳的门铃，美蒂把手中的吸尘器一扔，围裙也顾不上脱便往门口跑去。
以伺候即将期中考的弟弟们而休假半个月为借口，美蒂呆在家中没有去研究所。奥本和杰夫也毫不疑心的爽快地上学去了。正好静下心来一边扫除一边考虑日后的出路。
“你好。”站在玄关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的打了声招呼。
“无 ...... 呀，是你。”看到多诺，美蒂莫名其妙的就一阵手忙脚乱。
“刚好路过，所以自作主张就来了。抱歉。”多诺倒是大方自如。
扫除中的客厅，实在不适合接待客人，美蒂把多诺让到了厨房，奉上红茶，顺手将水壶重新灌满了，接上了电源。
平时这个时候，美蒂还在研究所，弟弟们也远在市府的学校里。再怎么自作主张，也应该知道白天没有人才对。为什么好象肯定我在家似的刚好顺路来了呢？美蒂这么一想，实在奇怪。
似乎回答她心中的疑问，多诺说：“昨天在马戏团碰到奥本和杰夫了。”
“呀，他们俩昨晚特意去看你们的演出呢。最后一周了，还顺利吧？”
“准确的说，他们是特意来找我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多诺认真的看着美蒂。“他们跟我说了有关你的事。”
昨天晚上演出结束时，站在后台的入口的杰夫第一句话就是：
“请你帮帮我姐姐。”
两人态度之严肃，着实让多诺感到出乎意外。
“我的事？”美蒂有些不知所措。
“关于研究所离职的事，你没有告诉他们的打算吧。可是，他们全部都知道了。”
“呵 ......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美蒂久久说不出话来。
“奥本和杰夫，都很担心啊。特意跑来找我帮忙。”
“怎么可以这样 ......”得悉昨夜发生的事，美蒂感到无地自容。弟弟们不单知晓了真相，甚至连多诺也惊动了。
“他们理解你不愿让他们忧虑的心情。但是想背地里帮助你又没有可以商量的人，才硬了头皮来找我的。”多诺安抚般解释。
“可是也没有必要 ...... ”
“一直以来，姐姐为了家里着想，强迫自己做出了不少牺牲。这一次，他们是再也不希望忍耐下去了。”多诺平心静气说道。
“我会好好安排的。绝对不会让弟弟们受苦。” 美蒂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误会了，他们要的不是这个。平静的生活面临威胁，姐姐依然保持沉默，坚持独力解决。明知道姐姐的辛劳，做弟弟的却只能袖手旁观，连当面安慰的机会也没有，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多诺的语调不起波澜，却咄咄逼人。美蒂默不作声地坐着，下意识地玩弄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多诺稍带冷淡的凝视使她有些不自然。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晚上......
搁在流理台上的水壶，开始冒出浓浓的白气。
不愿意屈服于多诺的气势，美蒂端正了坐姿，轻松地笑了一下：“情况并不是他们说得那么严重啊。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很仔细的考虑过了。我太任性，才给大家都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不管怎么说，我回去就好。起码，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和收入，只要我肯开口，他们一定愿意重新接收我的。一点点委屈就承受不了，怎能算是合格的监护人呢？”
“一个人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可以解决一切的事情吗？”早已预料到美蒂的回答般，多诺静静地注视着她。
即使是家庭的附累、生活的重担、罪孽意识的折磨……
“我可以承受，弟弟们都习惯了安定的环境，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再次分开，过着从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研究所的人事使你感到压抑，工作能力也不能正常的发挥，这样也没关系吗？”
“为了奥本和杰夫，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大家能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忍受。”美蒂急急的分辩。
“只要大家都快乐， 一个人牺牲也心甘情愿。是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谁也不用担心。” 美蒂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考虑得很周到，弟弟们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他们实在不需要找我帮忙。”多诺沉吟着。
“让你费心了。害你急急忙忙的跑来。”美蒂低下了头，“可是，我已经很高兴了呢。”
美蒂的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但是，自己的事得到多诺如此重视，还立刻过来看望她，这无论如何不能不让她感动。
“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要让他们失望了。”多诺似乎放弃了努力，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据说是手足情深彼此爱护的姐姐和弟弟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有苦恼也不能向对方坦白，有问题也刻意隐瞒，生活中只允许快乐，不能够有忧虑，所以即使出现困难也只能继续扮演快乐的角色。就算对方有苦恼也必须装作毫不知情。相互欺骗的同时也在欺骗自己，以为这样做美好的家庭生活就能维持下去。”
多诺的语气越来越无情，美蒂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演戏般造作的感情，就是你所追求的家庭幸福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使美蒂的脸色瞬时变得雪白。
“造作的幸福......？” 她轻声地重复着。在残酷的质问面前，长期坚持的信仰居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烧开了的水壶，随着沸沸扬扬的水花声，“啪”的一下把自动电源切断了。
突然间，无视多诺的存在般，美蒂慌乱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快步走出了厨房。
楼上某一扇房门，被用力地甩上了。
“还是过于严厉了吗？”多诺落寞地将视线转移到屋外，感到一丝莫名的疲倦。
敞开的窗台旁，白色的轻纱窗帘随着微风徐徐飘拂。不知道哪一家晾晒了过冬的衣物，远远传来拍打棉被有节奏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眼睛红润着的美蒂，露出一丝难为情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默默地将水壶里变凉的水重新烧开，从冰箱取出牛奶，把茶具搬到流理台上，转过身来问道：
“换奶茶好吗？”
多诺微笑着，点点头。
“对不起。”当两个人的面前，都搁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杯，美蒂悄声说道。
“是我说话太倔强了。”用调羹细心地搅拌着缓缓加入的牛奶，多诺歉然回答。
然而只有这种办法。
认准了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即使是痛苦、恐惧和不安都习惯一个人来承受，无论责任有多么沉重也拼命让自己背负的美蒂，在许多年过去之后，性格依然没有改变。
拐弯抹角的套问，根本不可能使她将真正的想法吐露出来。
不是直截了当的将问题交代清楚，也无法分析当中存在的弊病。
如此一来，交流意见的愿望便成了空话，更别提说服的尝试了。
对此，多诺很明白。所以虽然残忍一点，他也愿意冒险一试。因为他自己，也是同样的人。
如果是一般软弱敏感的女孩，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洞察了内心的秘密，对这种毫无怜悯的逼供方式只能以任性的哭闹来应付吧。
实在是，与其称为执着不如说是固执的性格。
两人不禁相望莞然。
窗外，晚秋的阳光渐渐地增加了热度，曾经稍显昏暗的室内也随之变得亮堂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个安静的上午过去了。这样的长谈，似乎已是久违的事情。
“我认为不必那么匆忙下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考虑清楚。你的前途操纵在自己手上。刻意勉强换来的幸福，其实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快乐。”
“也许你的话有道理，”敞开了心怀，美蒂也轻松起来，“说实在，我真不希望整天象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警惕着，防备着任何外来的对我们家的伤害。这样做实在太累了。我也想轻松地、毫无介蒂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需要忌讳其它无谓的东西。……谢谢你。”
面对毫无根据的嘲笑和责骂，忍受被孤立排挤的无奈，咬紧牙关拼命投入工作，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单薄的家庭，只是希望能够看到弟弟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但是，如果这样做不单无法带给他们真正的快乐，反而使他们堕入内疚惭愧甚至痛苦的深渊，那一直以来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希望姐姐为了自己，被迫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这就是奥本和杰夫的本意。我只是把他们的想法转告给你而已。”
“实在是让大家担心了……”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是否真的有必要在执着于同一条路，也许现在就是重新为你的家庭确认方向的时候了。好好的和弟弟们谈一谈，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感觉。毕竟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多诺继续说。
杰夫只有十岁。奥本也不到十五岁。称为大人的话似乎勉强了一些。
但是，美蒂十岁的时候，不是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地工作来养活一家的人了吗？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战场上与相同年纪的多诺邂逅。
而多诺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高达驾驶员了。
虽然，那是生活逼迫下违背意志的选择。却说明了，所谓的成熟的标准，其实并不是以年龄来计算的。
美蒂不由自主的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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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马戏团一连三个晚上的演出入座率都超过九成，其中一场是应温拿家邀请所作的慈善表演，所有门票收入都即场捐献给了市府的救世军慈善机构。为此市政厅专门给团里颁发了表扬信和感谢状。
荷逊团长很是风光了一回，连走路都要唱起歌来了。
“做一个成功的团长并不是简单的事啊。”在庆功午宴上，借着稍微的酒意，团长一把搂住多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多诺一脸似是而非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团长扶到椅子坐下来。旁边端着红酒杯的嘉芙琳却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音。
虽然没有团长的批准无法付诸实行，但是首先作出义演建议的却是多诺，只不过由于是私下和团长提出，所以清楚实情的人并不太多。
不远处，杜门先生正笑容可掬地向几位年轻的女性团员发表高见。
“是啊，各位年轻有为，没有家室的牵挂，更应该好好把握人生努力寻求发展啊。”
“象我这种老人家，只好自私一点，只要能做到好好地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就够了。”
“可是光说‘我爱你们’是不够的啊，必须有实际的行动呢。”
“现在就是行动的时候了，老人家实在是需要安静稳定的生活啦。”
“因为成家之后就必须担负起男人的责任啊，为了孩子们我必须打起精神来啊！”
“当然还有太太……”看到兴趣盎然走近的夫人，杜门先生慌忙补上一句。
年近四十才得到第一个孩子的杜门先生，虽然说和大部分成员的年龄都有一段距离，但是要荣获老人家的辈分，无论如何也还为时尚早。可是他对一家人关爱心切之情，团里无论是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说到底，杜门先生是担心自己的引退会给大家的心情带来影响啊。”洞察到即将卸任的副团长的心意，嘉芙琳悄悄对多诺说道，“毕竟马戏团东奔西跑的生活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经历。”
无论如何浪荡的游子，心底也总有对家的向往。渴望一份归属感，一个在历尽艰辛之后可以回去的地方。而马戏团大部分的成员又是在战争中无家可归的年轻人。
这也是荷逊团长费尽心机要在团中培养出大家庭的气氛，并且不惜重金在L3殖民星设立大本营的用意。
似乎有所感触的多诺似乎并没有听见姐姐的话语。
家庭的责任吗……
巡回演出完满结束，大家可以放心的尽情玩乐，而庆功宴也要延续到晚上。因为要接替留在营地照顾动物的团员，嘉芙琳和多诺提前离开了宴会。
阳光下熏风微拂，安静的营地显得格外温暖。
“午安。”正埋头忙于晒晾帷布衣物的两人，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问候。
笑意盈盈的美蒂，站在临时搭建的围栏后面，精神饱满地向他们招手。
“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吧？”嘉芙琳一边回礼致意，一边打趣般问道。
“确实如此啊。多亏了无 ...... 多诺那天的拜访，实在太谢谢了。”美蒂满怀感激的回答。
“美蒂特意把好消息带来表示感谢了吧。” 感染了美蒂的欢乐一般，嘉芙琳笑嘻嘻的问。
奥本和杰夫的来访，嘉芙琳早有所闻。及后，从美蒂家归来的多诺也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转告了她。
“嗯。那天晚上，和弟弟们认认真真的谈了话。果然很有帮助。”
看到多诺询问的目光，美蒂有些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都决定了，只要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大家同心协力，不管生活会如何艰难，我们都不在乎。就当一切从头开始好了。”
“是啊，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愉快地在一起生活，有了同甘共苦的决心，什么困境都可以坦然面对。”这一点，嘉芙琳深有感触。
“这才是刚刚开始呢。”美蒂的好消息似乎并不单指和弟弟们获得良好沟通的舒畅心情。
“记得所罗门先生吗？他虽然失去了自由，还是很关心很照顾我们呢。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他我离职的事，让他觉得很惋惜，于是想尽办法把我推荐了给他的一位旧学生。那位先生现在在联邦研究院负责很重要的项目，正在全球各地募集资料分析员从事自然和人文环境情报收集的工作。他亲自对我进行了考察，结果几乎是马上就接收我了。明天开始我就可以工作啦。”
重新振作的美蒂显得神采飞扬。
“果然，下定了决心，好运气也就自然上门了呢。”嘉芙琳如释重负的说。
“而且采取的是家庭办公的方式，往后照顾弟弟们可方便多了。有机会的话，要当面感谢所罗门先生，他不愧是我们家的恩人。”美蒂一刻也没有忘记是谁给她带来好运气。
“恭喜了。所罗门先生知道的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一直微笑着没有作声的多诺，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你的忠告，确实没有必要执着于同一条路。从前的我，过于拘束于自己的想法，没有顾及到弟弟他们感受，才会造成缺乏交流的局面。”
一厢情愿的好意，往往会使情况往与理想相反的方向发展。通过充分的沟通，才发现对方的想法原来和自己的理解有巨大的不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也许无法体会。
“以后要加油了。”多诺由衷的祝贺她。
“我们打算今晚小小的庆祝一下。刚刚才大肆采购回来。杰夫说小丑先生也有功劳，拜托我一定要来请你出席不可。”美蒂言毕，充满期待地瞅着多诺。她的身边，是载得满满的电子购物车。
多诺回头看了看嘉芙琳，确实有好几天没见过两个小家伙了，但是总不能丢下人手正缺的马戏团说走就走吧。
嘉芙琳却爽快的说，“没关系。再过一会后勤组就回来接替了。而且啊，怎么能放任一个女孩子推着沉重的车子回去不管呢？现在就去吧。”向美蒂会意地眨眨眼睛，她不容分说就伸手多诺推了一把。
“明白了姐姐，恭敬不如从命。”被嘉芙琳的自作主张弄得啼笑皆非的多诺，不知不觉用了杰夫经常拿来对付美蒂的口头禅。
目送两人并肩渐渐走远了。嘉芙琳手中捧着空空的洗衣盆，不知在回想什么似的静静伫立着。
***
“哦唷！这不是多诺吗？”精力充沛的喊声从旁边等待信号灯的车队中传来。
涂得花花绿绿的客货两用车，用夸张的字体写着“大宇宙”的招牌。
前座的窗口，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长辫子的少年，把手臂搁在车窗外，举起拿方向盘的另一只手，大幅度地招呼着。
“终于开窍了吗？”嗤嗤笑着的迪奥，眼光落在与多诺并排而立的长发美少女身上，调皮地眨眨眼睛，一脸的恍然大悟。
真是没有教养的说话，实在需要好好教训一下。当然这并没必要劳动多诺出手。
有一只纤细的手已经举起来，以刀刃的姿势轻轻往迪奥的脑袋上敲下去。
“好痛哦！”夸张地大叫的迪奥身边，是比露迪抱歉似的笑脸，对多诺颌首示意。
无论到哪里都是如影相随的两人，由于新组成了公司需要积累经营经验的缘故，要以实习生的身份在地球工作一阵子。虽然从偶尔的通讯中知道他们也来到了此地，但见面却是第一次。
“下个月的聚会，订在L3举行哦！要去哦！”并没有悔改意思的迪奥还是中气十足的嚷嚷着。
“知道了。”多诺确认般挥了挥手。
说是邀请不如称为通知的电子邮件，昨天已由卡多鲁亲自发出。
车队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前面的路面早已空荡荡了。
“那家伙，今年又被提名‘最有魅力的男士’啦！”依然喋喋不休的迪奥启动了引擎，对多诺他们笑咪咪地扬扬手，慌里慌张的把车开动了。
“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呢？”留下一句不知道是对多诺还是对比露迪发的牢骚。
“多诺的朋友，真可爱啊。”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美蒂，看着远去的两用车，感慨地说道。
那个人，算不算朋友还需要费一番思量吧？
多诺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仰头望向深邃的晴空。
电子购物车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吱吱嘎嘎的滑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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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庆祝宴会的高潮，其实在准备阶段便已经开始。
作为主厨的美蒂，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很完美地摆弄出了一桌赏心悦目的料理。
连奥本和杰夫，也不甘落后地展示了学校家政课教导的烹饪技术。
厨房中的空气中弥漫着不同材料的香味，锅盘交错的响闹加上各位厨师因为经验的问题不时迸发出大惊小怪的呼唤，编织出自从投入使用以来前所未有的热闹氛围。
在一开始便执意要见识多诺手艺的杰夫，因为过于投入到自己的创作里的缘故，最后居然将如此重大的要求遗忘了。在多诺看来，实在是值得暗自庆幸的事情，所以悄悄拂去满额的冷汗。
只在随军厨房中打过下手的人，唯一接触的不过是满足几百号五大三粗的士兵们需要的千篇一律的定食而已。然而这种据说很有营养而味道欠奉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来献丑的。
所以还是保持一贯的冷静，心甘情愿地充当助手的角色，在大厨师们之间来回奔走救场。
宴会之后为了清理满屋的狼藉，客人和主人们花了比准备时多一百倍的功夫。
“杰夫，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撒这种五颜六色的碎纸片啊。”
“可是你不觉得特别有气氛吗？”操纵着灵便式吸尘器追逐着飞扬的纸片，已经钻到壁橱后面去的杰夫，犹自为自己辩护。
冗长的收拾过程终于过去了，大家聚集在娱乐室享受着热腾腾的红茶。
乐声低扬，因为室内的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棋盘上。
奥本和杰夫联合起来，费尽心机终于连赢了两回，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游戏，将兴趣转移到别的项目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相继消失无踪。
娱乐室安静下来。只有靠墙的屏幕，播放着不同形式的电视节目，断断续续地传出播音员激昂的话语。
红茶的余香，飘逸在灯光柔和的房间里。
一起端坐在宽大的软椅上，多诺和美蒂专注地凝视着屏幕上的报道。
那是关于本地社区重建历程的专题回顾，不可多得的历史镜头正一幕幕展现出来：
排山倒海而至的利奥部队手持镭射炮，警惕的独眼闪耀着冷酷的光芒；
熊熊烈火中崩塌的民居，四周观望的人群中是悲哀得麻木的面容；
布满关卡的山间小道，难民的车队望不见头尾，远处的山间，传来隆隆的炮声；
在残垣断壁的街道中行进的装甲巡逻队，军车上闪烁着雇佣兵团的徽号。徒步跟随的士兵中间，不乏依然稚嫩的面孔。
“疲惫，悲哀，绝望，这是我们的过去......”训练有素的解说员，语气带着刻意的煽情。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做成黑白效果的电视画面在急速跳跃，仿佛把人们带进了时光的隧道。
“ 救了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放心好了，我不指望。”
那一夜，火光映红了天际，呼啸而过的炮弹在阴沉的晚空划出无数亮丽的轨迹。
终于，响起了轻松的音乐，节目进入广告时间。
“三百八十元，你就拥有一套全新的克司汀园艺工具。包括铲子、剪刀......你的好帮手......”
黎明，
曙光温柔地浸润了死寂的山坡，
支离破碎的战车和装甲战士跳跃着余烬未息的火焰，被遗弃在路旁，
融化的雪水泡湿了被炮火熏黑了的泥土，汇成混浊的泥浆缓缓从遍地的骸尸间流过，
带着刺鼻气息的黑色硝烟笼罩四野，徘徊着不肯散去。
“......只要三百八十元哦！心动不如手动，现在就打电话认购吧！”
“不知不觉，”欲言若止的多诺，似乎在尝试打破室内沉闷的气氛，“时间过得很快呢。”
“嗯，居然能制作出这样的节目来。真不简单。”有些蓄意地低下头去的美蒂，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为了掩饰被勾起不快回忆所产生的强烈感情而开展的对话，当然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虽然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情，但是谁也不愿意出言道破。
屏幕上，喋喋不休的造作广告好象是永无休止的继续着。
“巡回演出的旅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嗯，下周就要开拔了。”
“还会到地球来吗？”
“要等待团长的最后安排。不过，在近期的将来，重点也许会放在殖民星。”
“毕竟，我们在地球已经停留了半年。”多诺踌躇了一下，补充道。
“这样吗......”
虽然说普通平民在地球与殖民星两地自由通行已经不是梦想，但毕竟是奢侈的长途旅行，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负担来回的交通费用。
宇宙和地球之间，天堑依然存在。
这次分别之后，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度相遇呢？
并肩而坐，两人再度陷入无语。
“我......”
“我想......”
突然同时开口，相对而视，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难为情的苦笑。
“怎么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了一阵，多诺回答，“只是想说，有需要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临走之前，希望还能帮上忙。”转过头来注视着美蒂，少年的微笑中带着稍稍寂寞。
“实在谢谢你，”回望多诺温柔的双眸，美蒂悄然说道，“真的很感激，你的到来。”
专题报导哀伤的背景音乐，再度在房间中回响。
接下来的两天，出乎意料的顺利。
新的住处也找到了，其中有赖于未成年战争遗属优待政策的实行。多诺特意从马戏团借来了一部货运车，大早便在门外等候，更让美蒂喜出望外的是连嘉芙琳也来了帮忙。
奥本和杰夫欢天喜地跑前跑后，搬家本来就是高兴的事，加上从此摆脱了冷漠和多言的邻居们的困扰就更加可喜可贺，两人简直是示威般大声的说笑。
新的家位于出租公寓的二楼，和研究所分配的两层小洋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杰夫却兴高采烈地说以后夜里自己上厕所也不必心惊胆颤了。奥本也声称他已经厌倦每个星期都得给花园剪草的烦琐。美蒂仅存的歉意也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
总之到了傍晚时分，已经皆大欢喜地顺利的入住了。
奥本和杰夫乐此不疲地试验着公寓配置的各种家具和设施，出现争执的时候少不得找多诺来裁决。美蒂和嘉芙琳在厨房为了晚餐的准备忙得满头大汗，还兴致勃勃地聊天。电视新闻和电台音乐也不甘寂寞的交错响闹着。
这样热闹和睦的气氛，对于屋内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常见的珍贵。虽然没有人以语言确切地指出这一点，但大家都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美好的一刻。
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饭后为了试验嘉芙琳和多诺送的电动游戏机--------虽然作为新居礼物有些奇怪，三个男生一早便躲进房间捣鼓。
中途跑到厨房讨水喝的杰夫瞬间便踱回来，“真是的，不过是洗碗而已，怎么把门也锁上了嘛！”
正在为新游戏的配置忙得不亦乐乎的多诺和奥本，并没有留意到他莫明其妙的嘀咕。
***
由于窗帘拉上的关系显得格外昏暗的房间，其实是团员们作为住所的拖柜车的内部。
与外间喧闹隔绝的寂静中，只有启用中的通讯器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多诺随意地站在工作台前，用两手轻轻撑住台面，专心地注视着闪动的荧光幕。幽幽的光线在他神情凝重的脸上跳动。
从并不宽敞的车厢中特意开辟出来的隐蔽角落，放置着战时作为监听军方动向及与本部联络用的通讯设备。毕竟是造价不菲而且高级精密的仪器，不方便丢弃是其中一个原因，在普通的日子里也自有其实用的价值，虽然会引起不美好的回忆，多诺还是留下来了。
荧光幕上出现的，是一张比他稍微年长的脸孔。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男人，正用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打量着多诺。
“好久不见了。还是老样子啊。”男子的语气透着难以觉察的敬意。这么说似乎有些矛盾，但却实在只能如此形容。
“托福了，拉鲁夫。”多诺中规中矩地回应。
似乎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一直以来，这个人在多诺的生活中不时的出现。不过，完全没有友情可言地，两者充其量只是故人之交吧。
“你推荐的人选，确实有独到之处啊。”
“过奖。只是凑巧提起而已。”
“她具有很缜密的分析头脑，处事也很严谨。在以前，该不是普通的平民那么简单吧？”拉鲁夫一脸险恶地眯缝了眼睛。
“拉鲁夫，我的作用已经完成，你没有大费周章向我报告的必要。”多诺还是淡淡的不带任何表情地与他对视。
“抱歉，我实在不应该这么好奇。”
自嘲般笑了笑，拉鲁夫继续说道：“不过很感激你的推荐。首次从事这种研究，就表现出敏锐的观察能力深入展开调查，还在短时间内提交出详细报告。这种人才不可多得，她的加入，对我们的项目很有帮助。短期内，我会给她更大的发展空间。”
“悉随尊便。”
“想不到，她曾经是所罗门先生的属下......那么，问候你们家的狮子吧。”拉鲁夫潇洒地扬扬头，作了个道别的手势。
随着话音中断，通讯结束了，屏幕上一片花白。四周恢复了宁静。
事隔多年，成长于太空的拉鲁夫，还是由于殖民星难得一见真正的狮子而耿耿于怀吗？
随手关掉通讯器，多诺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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