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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忆[著] 共和国日记(上)
1949-1999
50年里的每一个足迹
每一次欢笑，每一次哭泣
1952年：终于喘出了一口气
元旦，毛泽东号召：“大张旗鼓地，雷厉风行地，开展一个大规模的反对贪污、
反对浪费、反对官僚主义的斗争，将这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污毒洗干净！”
同是这一天，中国开始在政务院财经委的指令下，执行《关于税制若干修正及实
行日期通告》和《商品流通税试行办法》。新税制规定：“应税货物，一律按国
营公司批发牌价核税；加工、定货、包销者同。”也就是说，不论公营和私营，
一律平等纳税。
2日，朝鲜少年崔莹在平安南道成川郡石田里滑冰，不慎掉进冰窟窿。听到惊叫声
，20岁的志愿军战士罗盛教一面跑，一面脱衣服，冒着零下20度的严寒，跳入冰
窟。在他把崔莹顶出水面之后，自己却力竭牺牲。
4日，中共中央响应毛泽东的反贪污反官僚的号召，发布强硬指示说：
限期（例如10天）展开斗争，送来报告，违者不是官僚主义分子，就是贪污分子
，不管什么人，一律撤职查办。
5日，新税制遭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他认为“公私一律平等”纳税，有利于资本
主义，不利于社会主义，违背了中共七届三中全会的决议，是周恩来在组织上犯
了分散主义错误。于是，周恩来在全国政协常委会上说：民族资产阶级有其进步
的一面，还有其黑暗的一面。
9日，中央节约检查委员会主任薄一波作报告，题为《为深入地普遍地开展反贪污
、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运动而斗争》，强调这是一场严重的阶级斗争，在本质上
是反对资产阶级腐化堕落，也就是对资产阶级3年来向工人阶级和共产党猖狂进攻
，来一个坚决反攻。薄一波在报告中曾重点提及如下内容：
公安部行政处处长宋德贵用造假条子的方法，贪污7亿。铁道部卫生局副局长蔓焰
与人合伙私买鸦片、私造吗啡50公斤。
军委后勤系统和铁路系统一九五一年一年内，因对油槽车处理不当，先后共损失
了五千吨汽油，另有二千吨汽油，则因粗枝大叶、缺乏知识把不同的油类混淆了
，因而完全失效。中央纺织工业部所属经纬纺织机器厂，政府共投资四千余亿元
，主要厂房面积达四十五亩，由于设计不周、施工不善，在工程尚未完成时，该
厂房二百八十九根柱子中已有二百八十根不平衡地下沉……人民银行总行视察团
到河南视察工作时，人民银行河南省分行用了二亿五千多万元的招待费，招待人
员一百多人，用了一百多万元的炮台烟，和一千多斤苹果，一千六百多斤香蕉、
梨、糖、瓜子。
……贸易部去年向苏联订购治口蹄疫的药品“三”吨，由于拟稿者的官僚主义，
误写成了“三百”吨，各级审稿、核稿、批准的负责干部，也不加思索，照例签
名盖章，结果多买了二百九十七吨……财政部工程师夏茂如已自动坦白出五人集
体贪污三亿四千万元，他一个人分了一亿一千万元。
此外，薄一波在特地提到去年发现的贪污犯刘青山和张子善时说，他们“之所以
能够肆无忌惮地实行贪污浪费，天津地委的机关生产就是他们营私舞弊、藏垢纳
污的掩护工具”
从薄一波的讲话发布后，国家机关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起声势浩大的三反运动。
1月10日上午，香港政府派大批警察和便衣特务，先后包围居留香港的电影艺术家
司马文森、刘琼、舒适等8人住所，将他们分别押解出境。25日，外交部就港英连
续逮捕和驱逐中国居民事发表声明。
1月26日，中共向全党发出《关于在城市中限期展开大规模的坚决彻底的“五反”
斗争的指示》，于是在全国工商界开展起以打击资本家“五毒活动”—— 反行贿
、反偷税漏税、反盗窃国家资财、反偷工减料、反盗窃国家经济情报——为主旨
的五反运动。
2月1日，最高法院临时法庭在北京举行公审大会，判处畜产公司副处长薛昆山和
公安部行政处处长宋德贵死刑。10日，遵照最高法院命令，河北法院组织临时法
庭，公审贪污犯，由河北电台向全省播放大会实况。河北法院临时法庭判处35岁
的中共天津地委书记刘青山和37岁的副书记张子善死刑，立即执行，并没收其全
部财产。两人被枪毙后，五反运动从大中城市迅速推向全国。
2月16日，《人民日报》刊登《奸商王康年骗取志愿军购药巨款》，揭露上海大康
药房经理王康年大量盗窃国家财产，骗取定货款旧人民币11亿元，而且竟骗取志
愿军购药巨款做投机生意。还有一些奸商从尸体上和垃圾堆里拾取腐烂棉花，做
成含有大量化脓菌、破伤风菌的救急包，还用坏牛肉做罐头，用发霉的面粉做饼
干，用坏鸡蛋做蛋粉，以高价卖给志愿军。这些奸商用志愿军的血喂肥了自己，
在几乎使人不能置信的强盗式交易中，获得暴利。为此，上海市长陈毅愤怒地评
价说，上海不法资本家是“五毒俱全”，“毒气熏天”，因此号召上海人投入五
反斗争。
3月10日，根据毛泽东的提议，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加强中央人民政府工作领导的
决定》说，为使政府避免脱离党中央领导的危险，今后一切主要和重要的方针、
政策、计划和重大事项，必须经过共产党党中央的讨论、决定、批准。
根据这个决定和新的工作分工，周恩来对政务院要担负全部责任，但实际上他能
直接指挥单位，只剩下一个外交部。而国家计划工作和政务院8个主要工业部——
重工业部、一机部、二机部、燃料部、建筑部、地质部、轻工部、纺织部——统
统划归国家计委主席高岗统辖，高岗立即腾飞，在事实上超越了周恩来。
此外，毛泽东还曾设想调整中共中央和国家机构，考虑是否设置中共中央副主席
和总书记，国家是否要采取部长会议制，毛泽东自己提出了“一线二线”主张。
3月22日上午，在朝鲜战争前线的一个简陋的石洞里，17位中国艺术家代表坐在板
凳上，怀着兴奋而又敬畏的心情，等待彭德怀司令接见。为此，巴金还写了一篇
3000字的记叙性散文《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
4月10日，《毛泽东选集》第2卷出版发行，其中汇集了毛泽东从抗日战争爆发至
1941年5月打退第2次反共高潮期间的41篇文章。
4月18日，颁布《惩治贪污条例》，克服三反五反运动初期按部门去进行人为规定
、分配打老虎任务的过火和虚假现象。制定了“严肃与宽大相结合”和“改造与
惩治相结合”的方针，规定贪污1亿元以上者，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情节特别严重的才能判处死刑。在《惩治贪污条例》第3条中，有如下值得一看的
条款：
一、个人贪污的数额，在人民币一亿元以上者，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
刑；其情节特别严重者判处死刑。
二、个人贪污的数额，在人民币五千万元以上不满一亿元者，判处五年以上十年
以下徒刑。
三、个人贪污的数额，在人民币一千万元以上不满五千万元者，判处一年以上五
年以下徒刑，或一年至四年的劳役，或一年至两年的管制。
四、个人贪污的数额，不满人民币一千万元者，判处一年以下的徒刑、劳役或管
制；或免刑予以开除、撤职、降职、降级、记过或警告的行政处分。
5月1日，第10世班禅到达拉萨。
许多拉萨人在房顶上换上新经幡，在门口用白灰画上吉祥图案，以最高的宗教仪
式向班禅致意。欢迎仪式结束后，班禅在藏军军乐队引导下，乘轿进入市场中心
。此时，轿子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想靠近轿子，一睹班禅圣体，也有人拿着
石块乱挤乱碰，满怀敌意。解放军则手挽手，结成人墙，防止意外，直至轿子进
入大昭寺。
5月2日，班禅前往布达拉宫，准备拜会达赖。
但双方对磕头、座位高低、献礼品3个具体问题发生了争执，达赖提出与班禅会面
时，班禅要向他磕头，班禅座位应该比自己的低两格，此外，班禅还应该给自己
朝贡。班禅拒绝接受。此时，中共的原则是，班禅可让一步，但其固有地位必须
维护。
本着这个精神，中共西藏工委提出了一个折衷办法：论年龄，班禅比达赖小几岁
，虽无师徒关系，但初次见面，班禅可以给达赖行磕头礼，然后双方再行平等碰
头礼；座位问题要参考历史，过去，当达赖是班禅的师父时，座位可高出一个垫
子，但此次，达赖和班禅见面应以平座为好；最后，将达赖提出的“朝贡”，改
为“双方互赠礼物”。
中共西藏工委书记张国华分别与双方交谈后，达赖和班禅均接受了这个办法。会
见时，尽管仪式为体还是有些出入，但达赖和班禅毕竟坐在了一起，开始推心置
腹，讨论西藏的现状和宗教。
班禅在拉萨住了1个多月，然后回到日喀则。那时，有6万人从四面八方，甚至几
百里以外，赶到扎什伦布寺迎候。扎什伦布寺喇嘛和日喀则百姓，自发地用红布
或红纸做了许多五星红旗，家家户户，寺中僧舍，无不红旗招展。在扎什伦布寺
的每一处经堂和僧室中，毛泽东像和释迦牟尼像并列悬挂。当班禅和护送队伍进
入市区时，群情激昂，有的过于激动，竟嚎啕痛哭；有的念念有词，合手望天，
默不作声；有的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此时，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已转入“组织清理阶段”，中共中央随即作出《关
于在高等学校中进行批判资产阶级思想运动和准备进行清理中层工作的批示》，
目标是彻底打击学校中的封建、买办、法西斯思想，划清敌我界限。在这次运动
中，60%以上的教师在作了所谓的自我检讨后，迅速过关，而25%是经过所谓“适
当批评”后过关的，还有13%是“经过反复的批评以后”才过了关。剩下的2%始终
没能过关，被处理出教师队伍。秋后，思想改造运动才告“基本结束”。
5月19日，27年前由罗马教廷辅仁社创办的辅仁大学被最终取消，各系被北京师范
大学吸收。
6月15日，毛泽东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第一次提出共产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同
时说，有人在民主革命成功后，仍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他们没有懂得革命性质的
转变，还在继续搞他们的“新民主主义”，不去搞社会主义改造，这就要犯右倾
错误。而右倾的表现有这样3句话，“确立新民主主义社会秩序”，这种提法是有
害的，“由新民主主义走向社会主义”，这种提法不明确，是不妥当的，“确保
私有财产”，因为中央怕“冒尖”，怕“共产”，就有人提出这一口号去安定他
们，这是不对的。
同天，教育部根据去年第1次全国高等教育会议的精神，开始对全国高校进行大规
模校院系调整。调整方针是，以培养工业人才和师资为重点，发展专门学院，整
顿和加强综合大学。于是，华北、华东、中南被视作重点，实行“全国一盘棋”
，通过调整，使多数省都能有一所综合大学和工、农、医、师范专门学院。
在华北，以北大和南开大学为文理综合性大学，清华和天津大学为多科性工业大
学，而北师大仍作师范。此时，燕京大学也被撤消，原由院系主要并入北大。其
他学校的院系经重新排列组合后，设置出一批工业院校，如北京钢铁学院、北京
农业机械化学院、北京地质学院、北京航空学院、北京石油学院、中国矿业学院
、北京工学院、北京邮电学院。
在华东，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厦门大学、山东大学为文理综合性大学，浙江大
学、交通大学、南京工学院是多科性工业大学，同济大学是测绘土木建筑类的工
业大学，华东师大仍为师范，并把圣约翰大学的部分系吸收进来。而圣约翰大学
、沪江大学、震旦大学、金陵大学、齐鲁大学、光华大学、暨南大学、之江大学
、大夏大学、东吴大学均被撤销，各系并入其他学校。另外又设置了华东水利学
院、华东化工学院、华东纺织工学院、南京航空学院。
在这次规模宏大的院系调整行动中，各个大学均取消了学院一级建制，同时在系
之下设立了各个教学研究室。通过调整，中国工业院校基本形成了机械、电机、
土木、化工、纺织等主要工科专业齐全，改变了旧中国无法培养各种工程技术人
才的状况，具有时代性的“战略意义”。在第2年，原本只能招1万5千名工科大学
生，但院系调整后，则可招收两万9千5百人，增加了1倍。但由于缺少经验，机械
地将文科、理科、工科分开，并不利于培养文理工相通的人才。而且工科一些专
业的设置过于琐细，专业面过窄，造成基础知识不宽泛，使得学生毕业后适应能
力极差。
此外，没有充分认识文科、政法、财经学科的重要性，普遍降低了这些学科的招
生比例，甚至取消了一些专业。这种偏理废文的倾向，一直延续到了世纪末，以
致于从大学校长和教育部长，到国家高层领袖，学理工科出身总是比学社会科学
的多。那时，还撤消了一些不应该撤销的大学——比如专收华侨的暨南大学——
后来又不得不重新恢复。可以说，这些缺点是都在当时的特定历史条件下，为学
习苏联教育经验而生搬硬套的结果。
6月30日，三反运动和五反运动宣告胜利结束。其间，共有900万人投入运动，最
后查出有贪污和占小便宜行为的，占总人数的24%，经最后核实定案并给予了各种
处分的，占总人数的4.5%。两个运动最后核实退款10亿元。
8月12日，毛泽东在已开了整整两个月的全国财经会议上，再次严厉指责对新税，
说它发展下去，势必离开马列主义，离开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向资本主义发
展。不过，毛泽东同时声明，新税制的错误跟张子善问题不同，是思想问题，是
离开党的路线的问题，要在党内展开反对资产阶级思想的斗争。
此时，高岗认为周恩来和刘少奇已失去毛泽东的信任，而他自己则被认为一贯正
确，还组织起了“经济内阁”，因此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在会上会下，连续向
周刘发难，急于顺手把推翻他们。他批评周刘在财政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同时夸
耀自己。
会议结束后，高岗宣布休假，而后来到华东和中南，在高级干部中活动，言谈中
说出诸如“两党论”和“军党论”的话，把共产党分为“根据地和军队的党”和
“白区的党”，而他自己是“根据地和军队党”的代表。他说，共产党是包括高
岗在内的军队创造的，但现在的党中央和国家机关却掌握在“白区的党”的手中
，所以应当彻底改组。
此时，北京长安左门、长安右门、中华门被认为阻碍长安街交通，于是被拆除，
从民族历史中永远地消失了。
8月17日，周恩来率政府代表团奔赴莫斯科，与斯大林和苏联外交部长维辛斯基举
行谈判。这段时间，周恩来虽然在政府地位中严重失势，但却在外交上集中精力
，显现出极大的天分。有一次，一位美国记者问周恩来：“你们中国人为什么把
人走的路叫‘马路’呢？”周恩来回答：“我们走的是马克思主义之路，简称叫
‘马路’。”美国人又问：“在美国，人们都是抬头走路，而你们中国人为什么
都低着头走路？”周恩来答道：“美国人走的是下坡路，当然要仰着头走，而我
们中国人走的是上坡路，当然要低着头。”还有一次，周恩来设宴招待外宾，正
当宾主围着工艺品般的佳肴赞不绝口时，有人突然在汤里发现笋片刻成的“”（
注，铁十字），与德国纳粹标志几乎一样。来宾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只有周
恩来神态自若，随即解释说：“这不是法西斯的标志。这是我们中国的传统的一
种图案叫‘万’字，象征福寿绵长的意思，是对客人的良好祝愿……就算是法西
斯的标志也没关系嘛，我们大家一起来消灭法西斯，把它吃掉！”
9月16日，周恩来在中苏谈判中的成果出来了——《中苏关于中国长春铁路移交中
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公告》和两国外长《关于延长共同使用中国旅顺海军根据地
期限的换文》公开发表。这些文件规定，苏联将共管的中国长春铁路一切权利及
属于该路的全部财产，无偿移交给中国，而且将在来年年底移交完毕。
不久，毛泽东在中央书记处会议提出，应该是用10年至15年来基本完成社会主义
改造，而不是等到10年以后才去过渡。10年后，私营工业在整个工业中，将占不
到10%的比重，可以好不费力地收归国有，而农业方面，应该组织合作社和集体农
场，实现集体化。
毛泽东关于农村问题的这个意见，是因为看到了列宁关于过渡时期的学说，于是
他分析当年中国的现状说，经过土地改革获得土地的农民，其中大部分贫下中农
由于缺少其它生产资料，必然去借高利贷，甚至典让出卖刚刚得到的土地，而另
一部分富裕农民则会发展曾为农村资产阶级。为了避免两极分化，同时为帮助农
民抵御自然灾害、兴修水利、采用农业机械，应该引导他们逐步走互助合作的道
路。
基于这个认识，原准备在完成国家工业化之后再实行农业集体化和资本主义工商
业国有化的构想，被极大地改变了，即从原来的“先建设后改造”，改为改造和
建设同时并举。
10月11日夜里，四川铜梁人邱少云和全营战友，离开志愿军阵地，分成小组，潜
入上甘岭金化以西的319高地山脚下，准备埋伏1夜1天，等到明天傍晚时分，配合
大部队发动进攻，突袭联合国军。他们从头到脚，插满了茅草，凉风一吹，人身
上的草便和山坡上的草一同摆动着。由于他们埋伏的地点离联合国军山上阵地只
有60余米远，所以天亮后，山上的敌人清晰可见，就连他们的讲话声，也听得一
清二楚。
10月12日中午11点，联合国军胡乱发射了一颗燃烧弹，恰好落在的邱少云身旁，
烧着了他身上的茅草。志愿军阵地看到埋伏地点起火，连忙向联合国军开炮，扰
乱其注意力。此时，要是邱少云动一动，那埋伏地几十位战友都会被敌人发觉。
于是，邱少云咬紧牙，硬是一动没动，任烈火燃烧着自己。最后，他小声向旁边
的战友李士虎说：“胜利是我们的，但是我不能完成爆破任务了，交给你去完成
吧！”说完，他把被火舌舔食的身体，更紧地贴在了地面上。20多分钟后，邱少
云壮烈牺牲，年仅26岁。
傍晚，上甘岭反击战打响。李士虎跑到邱少云身旁，用大衣盖住烈士的遗体，然
后抱起邱少云的爆破筒，高喊着“为邱少云烈士报仇”，一连冲过了联合国军的
两道铁丝网，把爆破筒塞进了敌人的地堡。战斗以胜利告终。
10月14日清晨，为了造成谈判桌上的优势，刚刚取代李奇微的克拉克上将决定，
“改善金化防御态势”，向金化北部的上甘岭，发动猛烈的《金化攻势》。志愿
军防守部队则在“坚守阵地，大量杀伤消耗敌人”的方针下，依托坚固的坑道阵
地，进行积极防御战。
在上甘岭这块仅有3.7平方公里的狭小战场上，美国第8集团军竟投入了11个步兵
团、18个炮兵营、两个坦克营、1个航空大队、100多辆坦克、300多门大炮，平均
每天发射数万发炮弹，最多时达到30万发，把志愿军两个高地削平了两公尺。战
斗中，美军又补入了第105编练师和4个新兵联队，参战总兵力超过了6万人。而志
愿军第15军最开始是9个步兵团和11个炮兵营，作战中又补进了第186师的两千名
新兵，参战兵力达到4.3万人。
回顾上甘岭战役的整个进程，后来人可以看出，就美国第8集团军的初衷而言，只
是想打一场有限的局部战斗。然而初战失利使范佛里特大感意外，尴尬万分。于
是，一个错误酿成了——范佛里特不断受挫，不断增强攻势，把赌注越下越大，
战斗规模也很快脱轨失控。
与此同时，志愿军第15军也知道，左右邻的兄弟部队都在攻山头，抢阵地，如果
他们丢了上甘岭，也是个面子问题，所以铁下心，死守，平均每天会打退美军的
40次连续进攻。长期以来，中国史料认为，上甘岭和五圣山唇齿相依，丢了上甘
岭，五圣山便很难保住。但实际上，五圣山海拔千米，比上甘岭高出一半，而且
陡峭险峻，草深林密。当年，秦基伟爬上五圣山看地形，发现山陡得人很难下来
，只能坐着，顺着陡坡往下滑。即使丢了上甘岭，五圣山也未必会失去。因此，
死守上甘岭的理由，主要是因为志愿军的作战方针是“寸土不让”，以便在停战
谈判中，实现“就地停火”，为金日成多争一些国土。
此时，正逢第2届赴朝慰问团来到前线，大家要亲眼看一下志愿军是怎样作战的。
于是，他们在山头上举着望远镜，看到敌人正在炮击上甘岭，整个红山堡笼罩在
污灰的烟雾中。等到雾散了一些，美军攻了上来。慰问团看见，那一刻，志愿军
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把敌人打了下去。等到敌人再打炮时，志愿军又一下
子不见了。不过，炮一停，他们又从山头上跳起来，向山下猛烈地开火。
10月19日深夜10点，志愿军紧跟强大的反击炮火，一口气收复了上甘岭597·9高
地左侧的6、5、4号阵地。但眼看这条起伏的山腿就要被重新全部占领时，美军占
据的主峰周围和0号阵地上残存的火力点，又突然复活，上下交织成一片火网，把
志愿军压在主峰下面的0号阵地山脊上。此时，志愿军反击炮火已按预定计划延伸
射击，因此步兵前进中的障碍，只地由步兵自己解决了。于是，朝鲜战争中另一
位英雄诞生了，他就是黄继光。
当时，爆破连只剩下16人了，其中只有9名是战斗兵。但连长万福来和指导员冯玉
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继续反击。否则天一亮，敌人必然依托0号阵地反扑，这
条山腿就守不住了，今天战士的血，就将白流。此时，营参谋长张光生带着营部
通信员黄继光来了，他们看到的是，第6班第1组战士在密集炮火下中全部牺牲，
于是，第2组又跟了上去……但一连3个组都倒在了火网之下。
看着前仆后继的战士，张光生不断大喊：“英雄！英雄！”但他很快便意识到，
这个连里有战斗经验和有爆破能力的，只剩下冯玉庆和万福来了。这时，万福来
和冯玉庆向张光生请求，让他俩亲自上去。但张光生按住他们的肩，厉声喝道：
“不行，你们是指挥员！”
听到营参谋长这句话，营部通信员黄继光挺身而出，要下了别人的任务。
另外两名连通信员吴三羊和萧登良，也站了出来。于是，3名通信员再次组成了“
功臣第6班”，黄继光临时担任班长。
“请告诉祖国人民，告诉慰问团的同志，听我们的胜利消息吧！”黄继光对营参
谋说完这句话，立即带着两位战友，向着敌人火力点匍匐前进。
接近前两个火力点时，黄继光命令战友与自己形成三角队形，加速向前爬。火力
点突然开火，最前面的吴三羊迅速滚进身旁的炸弹坑。不久，敌人左右两个火力
点几乎同时响起了震动山岗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山梁。人们从烟火幕隙中，看
见了那些隐蔽在弹坑里的美军，惊慌地向后面呈鞍壮溃逃，而黄继光和两位战友
的手榴弹，则追着美军的屁股在响。
10月20日零点，美军残敌退到了最后一个火力点，主峰周围和0号阵地上的机枪和
炮火又集中向志愿军打来，阵地上顷刻迷蒙一片。此时，万福来正准备再派一个
组增援，忽见萧登良拖着一条伤腿爬回来说：“连长，快拿手榴弹来！”
“怎么样？他俩也负伤了吗？”
“吴三羊牺牲了。黄继光负轻伤，不要紧！”他一边接手榴弹，一面说：“敌人
炮火太密，人多了伤亡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请你放心！”
当美军炮火稍弱时，阵地上的烟雾散开了，万福来看到得到弹药补充后的黄继光
，不知向萧登良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身影一晃，又前进了。这时，萧登良负了重
伤，黄继光只能只身前进了。
美军显然发现了他，火力就像拧开了龙头的水流，朝他喷来。在紫红的烟尘里，
黄继光一连跃进4次，但4次全部扑倒在地。就在数秒钟的间隙里，身中数弹的黄
继光忍着剧痛，再次向前奔去，跟着是一声巨响，硝烟把地堡和黄继光的身影都
淹没了。
万福来正想带着战士们冲锋，但却看见烟尘中更加猛烈地喷出火焰。原来，黄继
光没能击中目标。此时，他正从侧面，渐渐接近地堡。只有那里烟雾稀薄，人们
看见他突然直起身子，张开两臂，猛虎般地朝机枪喷射口扑去。
在所有人的惊谔中，火舌骤然熄灭了，机枪声最后低吟了两下，完全无声了。
几天后，美联社记者评论上甘岭战役说：“在争夺金化诸岭的战斗中，联军已进
入决定性阶段。他们必须决定：要么由于人力物力的损失太大而停止这个战斗，
要么就增加兵力进行一次大规模战斗，以获得一次彻底的胜利。”
11月25日，美国最终作出决定，宣布结束上甘岭战役。于是，志愿军战士在坑道
里，一边品尝着祖国的慰问品，一边唱起了《王大妈要和平》。同天，中共批准
安子文和廖鲁言的两个报告，正式结束三反运动和五反运动。
在经过整整43天的鏖战后，志愿军再次打破了美国人想以军事进攻来结束战争的
幻想。
为此，第15军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这个军是1947年组建的，从那时到朝鲜战争结
束的7年征战中，它一共牺牲1.5万官兵，但仅是上甘岭一次战役，就占了其中的
5200人，而伤亡总数竟达到了1.14万人。一役伤亡如此，成了第15军的历史之最
。
不过，第15军在朝鲜战争中的3年里，歼敌总数是7万人，而上甘岭战役的43天里
，歼敌兵力2.5万，其中美军5260人，也创造了志愿军一役歼灭美军的最高纪录。
由此，西方媒介连篇累牍评价这场战役，称其为“朝鲜战争中的凡尔登”，说它
“不是美军兵力可以填满的无底洞”。美国军界也对此没齿不忘，被美国军事院
校收入教科书的唯一中国战役，就是上甘岭之战。
11月29日，美国曼哈顿岛的上空，晓星闪烁，寒风凛冽，米彻尔机场跑道上的两
架星座式飞机已在预热。艾森豪威尔总统正要开始一次秘密的远行。几个月前，
他曾在竞选中向选民允诺：“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地和体面地停止朝鲜战争
……为达此目的，如需要，我将亲自去一趟韩国。”为此，他赢得了大把选票。
当选后，他不敢辜负选民，于是决定在举行就职典礼前，与杜勒斯和海军上将雷
德福一起，立即去韩国。
于是，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在刺骨的寒风中，
迎来了新总统。艾森豪威尔是位大军事家，他在韩国逗留了3天，翻阅了大量的作
战地图，并亲临营区，与士兵交谈，听克拉克详细汇报了三角形山战斗的经过。
但韩国战场给他的印象太糟了，以致于性情随和的艾森豪威尔，竟没跟老同学范
佛里特寒喧一番。
范佛里特也意识到了，他的军旅生涯已走到尽头。
美国第8集团军在韩国换过4任司令：第1任是沃克，死于车祸；第2任是李奇微，
后因升迁而离任；第4任司令泰勒也被晋衔；唯有第3任司令范佛里特结局凄凉。
两个月后，范佛里特被召回国，解职退役。当他告别汉城时，到机场送行的只有
他的几个亲信。归国后，范佛里特不甘寂寞，倔强如牛，一直在报刊上发表文章
，坚持“朝鲜问题只有通过武力才能解决”，但没有产生任何反响。西点军校培
养了这位老将，但上甘岭一役，却把他彻底毁掉了。
12月31日，2400公里长的中苏长春铁路，结束共管，交还中国。铁路部随即把旧
政府的长春铁路管理局，改编为“哈尔滨铁路管理局”。
这一年，毛泽东听到了侯宝林说的相声《关公战秦琼》，甚是喜爱。他很少第2遍
听同一个相声，唯有这个段子，他让侯宝林说了第2遍。陈毅更是喜欢，听的次数
更多。
毛泽东还把解放军第19军第57师，改编为“解放军石油工程第1师”，于是这一年
，全国生产原油达到43.5万吨，是旧中国最高年产量32万吨的13倍。而建国那年
，中国的原油年产量只有12万吨。
同是这一年，中国工业总产值比1949年增长了144.9%，平均每年增长34.8%，顺利
完成了国民经济的恢复工作。年底时，全国员工达到1603万人，比1949年增长了
将近1倍。全国职工平均工资也提高了70%。而农业总产值，也比1949年增加了48
.5%，平均每年增长了14.1%。建国那年，全国水灾面积是1.2亿亩，本年却降到2
000亩。在兴修水利工程上，建国后至此的3年中，共完成了17亿立方的土方——
等于10条巴拿马运河或23条苏伊士运河——扩大农业灌溉面积超过了8000亩。
过去在战争中，共产党的工作人员一律实行供给制，从各级干部到普通工作者，
都过着差别极小的军事共产主义生活。建国初期，由于对大量旧政府留用人员维
持其原来的工资，于是出现了供给制和工资制并存的局面。于是在1952年，为了
适当提高供给制度下工作人员的生活水平，国家开始发给他们津贴。但津贴数目
不大，因此供给制员工的收入仍比享受工资待遇的人的收入少得多。
1952年，张先得画下了第一张老北京城门的写生图《地安门》。但他真的没想到
，仅仅两年后，地安门竟从北京城里永远地消失了。
1952年最流行的歌曲，是陆原和岳仑作词、岳仑谱曲的《我是一个兵》：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嘿！嘿！嘿！
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打他不留情。
另一首十分盛行的歌，是郭沫若作词的《消灭细菌战》：
美帝国主义万恶滔天，
它临到死亡的边缘胆敢对中朝人民进行细菌战。
美帝国主义万恶滔天，
我们为了人类的尊严反对美帝国主义进行的细菌战。
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
消灭细菌战，捉拿细菌战犯
让美帝国主义和他的臭虫苍蝇跳蚤一齐完蛋。
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消灭它！
消灭细菌战，捉拿细菌战犯，
全中国全世界人民一齐动员，
全中国全世界人民一齐动员。
那年夏天的时候，李季写了一首诗，题目是《乌斑》，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价值取
向：
安装第十孔阀门的那一天，
铆钉烧伤了杜文中的脸。
才出炉的红铆钉没有长眼睛，
把皮肉烧烂了半指宽。
过了几天伤口好了，
可是，却留下一块大乌斑。
谁看见也要心痛地说：
“这么漂亮的脸上添了个小缺点！”
爱说俏皮话的张大有，
见了文中就扮鬼脸：
“参加荆江分洪烧坏了脸，
纱厂里那个女青年团员要把离婚手续办。”
……
评功会上记大功，
文中给爱人把喜信传，
捎带也写了受伤的事，
试试她有啥意见。
每天竞赛夺红旗，
做梦也在想着铆闸板。
日班夜班连着干，
脸上的乌斑早已忘到脑后边。
那天他创造了新记录，
一杆风铆枪铆了九百一十三。
端着脸盆正要去洗澡，
文书递给他信一件。
突然想起了脸上的乌斑，
一松手把水洒了一多半。
张大有正巧就在旁边，
把信夺过来边跑边念。
“听说你脸上烧了一个乌斑，
你问我心里喜欢不喜欢；
就是你被烧成乌人我也爱你，
--因为这是荆江分洪的纪念！”
不过，那一年同时诞生了一首何其芳写的诗歌《回答》，它更具有诗的韵味：
不要猛烈得把我的桅杆吹断，
吹得我在波涛中迷失了道路。
……
有一个字火一样的灼热，
我让它在我的唇边变为沉默。
有一种感情海水一样深，
但它又那样狭窄，那样苛刻。
……
我的感情只能是另一种类。
它象天空一样广阔，柔和。
……
鬓间的白发警告着我四十岁的来到。
我身边落下了树叶一样多的日子，
为什么我结出的果实这样稀少？
难道我是一棵不结果实的树？
(作者严正声明——此书目前尚未在各种其他媒体上出现，仅授权于北京华艺出版
社筹备在中国内地出版发行，因此作者只允许在网络中自由漫游转贴，绝不允许
报纸刊物、电台和电视台、其他出版社使用。否则必纠。如想要使用，必得与我
本人取得联系，经予授权。海外出版社欲出版也必须先行与我本人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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