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reenmay(小青(蛇))
整理人: renkey(2001-03-12 22:24:5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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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流莹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爱情天幕中的流莹,在最美的时候开始黯淡,然后划过天
际,下落下落……变成冰冷的石头。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是太丑,又有不太差的收入,在世人眼里便成了一支
怒放的花,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美丽。只是,美丽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份天长
地久的爱情,我的美丽根本无人喝彩,就像天际的流莹,流莹般的爱情、流莹般
的美丽。
我十八岁时遇到烈。
他几乎给我我需要的一切:关怀、支持、物质,甚至一个"家",只是没有
爱情。因为有他,所以我根本不必用心念书,毕业时自有他帮我到令人眼羡的银
行去工作。
在一双十八岁的眼睛里,烈就是神。
十八岁时,我开始同居,和烈。
那时,他应该有三十岁吧。是猜测,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年龄。
那时,他应该有妻儿吧。也是猜测,因为那时的我已经懂得不去追问男人的
过去。
十八岁的爱情像火,而烈就是燃火的神。
到今天我也不清楚,烈知不知道我是如此爱他。
我冷漠。在烈的面前,我用冷漠来掩饰我狂热的心。
我的家庭不能给我富足、甚至仅仅是安定的生活。
母亲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为了爱情,她不顾父母的阻止,义无反顾地追随
父亲去了外地。但是,父亲没有给她她需要的爱情,因为父亲骨子里面太多抛弃
不下的自卑。
掩饰自卑的最好作法就是冷漠,这点在我身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母亲被爱情所伤,所以她用刺来保护自己。
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不能体味爱和家庭的快乐。
于是,念书是我逃离家庭的最佳手段。
我逃了,却遇到了烈。
他捉到我。
认识不久,他对我说:"我可以给你家,给你钱,给你你需要的一切。你需
要付出的代价是,"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你需要付出你年轻
的身体!"
我被他的赤裸震惊,目瞪口呆。待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复苏,我泪流满面,
大骂:"去你妈的,我不要!"掉转头便逃。
后来,我还是和烈在一起。原因太过简单,冷静下来就会发现金钱对于一个
像我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的重要,重要到我可以在一个男人面前放弃自尊。
我搬到烈为我买的房子里去,甚至没带任何行理。十八岁时的我其实只有一
副年轻的身体。
后来,烈和我说起:"你果然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或者说你根本算不上美
丽。"抚摸着我因为愤怒而渐渐红起来的脸,烈平静地说,"我选你,是因为你
有像我一样烈火般的坏脾气。每次爆发都像一次燃烧,只是我一直不懂,待年轻
的情绪燃烧尽了,会剩下些什么?"我那时答不出,直到现在,我依旧答不出。
我容易燃烧,燃烧激情,燃烧情绪,燃烧愤怒,燃烧天真。
当一切烧尽,会不会只是一堆死灰?
和烈同居,我没有放弃念书。不是我刻苦,而是我需要一项"事业"来浪费
我的时间。烈给了我太多的自由,可是我对同龄的男生莫名的反感,看着他们青
涩的脸,听着他们变声的嗓音,我提不起兴趣。我太过早熟,当别的孩子还在玩
玩具的时候,我已经懂得在父母吵架时乖巧地逃离现场了。
我根本没有童年。
从我十八岁开始,我又失去了我的年少轻狂。
烈一直视我为成年人,所以我在他面前一直没有撒娇的权力。但是,我依赖
他,因为他可以让我在同学面前成为上帝的宠儿。我有名贵但不华丽的外套,我
有新奇的文具,我有各地旅行的经历……这些在同龄的同学眼里都是我的资本。
我从苦中来,自然明白这种羡慕的苦缠,我可以高傲地生活,连老师也对我令眼
相看,因为烈可以轻而易举的帮助他们。
这是多么令人眼羡的青春!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但是,别人的美满自父母
处得到,我的富足以我的身体交换。
第一个暑假,烈带我去海边度假,那里他有一座自己的别墅,这不足为奇,
如果他没有,我才会觉得吃惊。和烈在一起,奢侈是生活的原色,以前那种俭朴
而拮据的生活仿佛是场游戏,我根本已经忽视它的曾经存在。
每天的黄昏我才会去海边游泳,因为那时没有毒辣的阳光,也没有夜色带来
的恐惧。烈像漂亮的豹子,光滑的皮肤被落日的余辉镀上金色的光。我忍不住在
水里纠缠他,像条水蛇一样附在他的身体上。那一刻,我目眩,我放弃冷漠的面
具,我想燃烧!
从那时起,我开始想占有烈,完完全全的占有他。注定,从那时起我的悲剧
命运开始。
烈在别墅的时候不与我同住,他常常一个人占有整个的半天闷在一间房间里
。神秘因爱而生,妒忌因爱而起。以前不爱他的时候,他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
而现在,我却总想偷偷进到那间房间里偷看他的秘密。
爱其实是婚姻中的大忌,那么多人因爱而结婚,反而也会因爱而分离。
没有一种爱是可以置对方的秘密于不理的,人又不可能没有秘密。
我犯了致命的错误,趁烈不在,我溜进那个房间。
直到现在,我依旧憎恨自己的行为,因为我在那间房间里看到另外一个女人。
满满一屋子女人的油画,那个女人有麦色的皮肤,明媚的脸。
十八岁时的女生是冲动,且盲目自信的。我在沙滩上找到烈,我大声的问他
:“那个房间里的女人是谁???”我的脸上应该是写着幼稚和愤怒的吧?!烈
的眸子里却射出的火!
他冷笑:“你凭什么问?你只是我买来的女人,你以为你有资格管我的私人
问题?”
我踢起沙子扬他,然后一个人负气坐在沙滩上。烈什么时候走开的,我根本
不知道,或者他本也不想让我知道。天色黑下来,夜的恐惧罩住我,我害怕了,
在我产生恐惧的时候,我本能的回到烈的身边。多年后,这已经成了习惯。
我把别墅里所有可以粉碎的东西全部砸烂,然后一个人去房间里睡觉。
第二天清晨,自然一切复原。这便是烈的做事风格。
从那天开始,我和烈之间愈发的疏远。
我只犯了一次错误,就已经令他对我厌弃。
我不是不悔的,只是我赌气。
我二十岁的时候,母亲和父亲离婚,搬过来投靠我。烈自然的、不露声色的
搬了出去以后便不常见面了。
毕业时,没等我开口,他就安排好了一切。我让同学们眼红的进了收入不菲
的银行工作。也许是烈办事稳妥,也许是我丑得让人没有遐想,从学的四年来,
我没有遇到过关于我出卖身体的流言蜚语,大家只是妒忌我过于幸运。
我顺利的投入工作,跳槽,升职,加薪,不用我相求,烈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正
确地出现。烈没有彻底放弃我的身体,但是,听说他又有了新宠,是个更年轻的
女生。这些我不在乎,自那次之后,我否认自己爱他,那让我耻辱。
母亲在他的提携下开始进入股市,从最小的投资开始,因为只赢不输,竟然
也在几年间坐进了大户室。
烈是我宿命中的主角,我无法拒绝。
每个月发薪的时候,除了正常的工资以外,总会有一笔足够普通的十口之家
开销的额外收入,也许他在我身上的投资只是小小的毛皮,所以他慷慨。再说,
他拿定我在关键的时候会挺身而出,因为他是我老板。
我有时候就会神经质的买东西,家里的窗帘一年可以换二十几次;一盏一万
多的灯,也会在生气的时候砸烂;买了几千块钱的化妆品,却每天早上连脸也不
洗就去上班。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激怒他,我要让他重视我的存在。
他在生气的时候,会大骂:“变态!”我喜欢看他生气的脸。
有一次在街上,我遇到烈和他的新欢,那个女生有着麦色的皮肤,年轻的、
小小的脸庞上溢着明媚的笑。
第二天,我请了假。我去他们住所的楼下等那个女生,当她进到一间美容院
坐稳的时候,我伺机发难,我拿起洗发水的玻璃瓶子狠狠的砸向她明媚的脸....
..
他们都说我疯了。
我没有。
我也不是爱烈,这不是因爱而生出来的恨。
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软弱得再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再次见到烈的时候,我正被医生和护士按着往床上绑。据说是因为我向年轻
的女护士脸上吐口水。那个样子应该是很狼狈吧?我想伸手去整理一下头发也不
行,我的手被绑着。我恨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竟然绑着我,让我在烈来的时
候没办法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烈的眼睛里有火,那火焰一点点烧过来,燃着了我的悲伤。
我无法抑制的哭,眼泪顺着脸颊没由来的乱流,我的手绑在床头,我只能拼
命地把脸转向背着烈的一边,不让他看到我的狼狈。
烈过来抱我,他说:“你不仅变态,还是疯子。”他紧紧的抱着我,我的眼
泪流进他的怀里。
我被接回家,没有人知道这段历史。
但是,我记得。曾经我被人绑在床上,有人指着我骂“你这个疯子。”
我不久就恢复工作。烈来家里的次数渐多,我眼睛里盼望的火焰渐渐燃烧起
来。妈妈一直以为烈就是她未来的女婿,她不知道我和烈的历史,没有人告诉她
,被欺骗总是件快事。
烈终究不是我的。
他不久就又厌了我的暴躁。虽然这曾经是他喜欢的东西。
我开始结交男友。
我这种条件的女子想交到个把男友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何必我不强迫男人
结婚,岂不更是大快男心?
烈对此没有反应。
世界不公平,我想独占烈;烈不想独享我。
也不是说,我在用游戏感情的态度来刺激烈,每一次我亦想认真的开始,用
心的付出,我也渴望一个天长地久的结局,当一份新的激情摆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总是热烈的开始燃烧。
我和同事林相恋。对方性格内向和懦弱,如果我是火焰,他肯定是雨水。
母亲不同意,她以为只有烈那样的男人才配得起自己的女儿,天底下的母亲
都会以为自己的女儿才是最优秀的,我的母亲也不能例外。
林不能帮母亲赚钱,却渐渐激发了母亲最原始的母性。母亲视林比我还亲,
因为他懦弱。
偶尔在大户室里遇到烈,妈妈总是有点惭愧地对他说:“我女儿有眼无珠..
....”她永远不知道,其实是烈不肯要她的女儿。
烈从容地笑,我恨他的从容,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输,他永远在赢。
我的银行卡里按月不会少一分钱,我赌气般的花掉。
我真的希望,烈可以再冲我大发一次脾气。
烈是大气的男人,也因为我的开销他足矣承担,所以他宁愿让我永远背着这
个包袱,任他收放自由。
林一直不知道这些,他是个大孩子。有时候在我家睡着,头发耷在额上,让
人说不出的怜爱。我习惯性地帮他整理,他一般会狡猾地睁开眼睛,猛的抱住我
,缠着我和我亲热。
在和林恋爱的那段时间,烈也会来,但是他不让母亲见到他。这不怪他,他
说过,他可以给我钱,给我安乐,我要付出我的身体作为代价。我舍不得让他收
回他的钱和他给来的安定,所以,我的身体永远是他的。
等我发现我怀孕的时候,我不知所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
谁。
林坚持要和我结婚以后生下这个baby。我不肯,我怕见到一个又像林又像烈
的怪物。我在林的心疼和失望中去了医院,是林陪在我身边,烈没有露面。
不能否认,我爱林。可我是烈的女人。
烈不动声色的控制着我,我是烈的试验品,他想看看火焰般的女孩燃烧尽了
是什么样子的灰。我开始恨烈,因为爱上林而开始恨他,但是,我离不开他。钱
就像大麻,奢侈的生活上了瘾,根本下不了决心去戒,我已经不能过清贫的生活
了。
如果有一天我因为违背了烈,而招致他断了我的供饷,我想我会抱着他的腿
,学电视里那些富豪们的小老婆的样子苦苦哀求的。
为了维护最后一点自尊,我放弃这样的实验。
三年后,我二十三岁,我和林决定结婚。
烈对此的反应有点怪,因为他始终无动于衷,平静得让我感觉不妥。
第二个月,烈断了我的粮饷,我咬着嘴唇不去找烈。林和我的收入加起来,
不足烈给我的一半,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中,我的大手大脚和林的谨慎入微形成了
鲜明的对比。我和林的矛盾因此而展开。
我忽然怕了。
结婚以后,我要和林的父母住在一起。
我不可能任意换我喜欢的家具。
我买不起一万多的灯。
我们要算计着两个人的工资,一点一点地花销。
如果烈收回那座大房子,我的母亲住在哪儿?
我要在婚后学会做饭、洗衣、收拾家务?
天啊,我不要结婚!如果婚姻就是带给我贫困的生活,我不要婚姻!
我回过头去找烈,在烈面前我无地自容。
烈只是冷笑,他说:“我只是要你明白,一个男人如果连你想要的生活也不
能给你,他凭什么要你的爱情?”他现实而冷酷。
我是烈的,也许我一生也跑不出他的手掌。
他吃准了我的脾气,我的虚荣,所以我是他的。
我由烈一手创造,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创作过分满意。所以他不能忍受像林
那样平庸的男人占有我。
我过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烈为我举办庆祝会。
其实,我根本没有朋友。银行里的同事,我也不敢叫他们知道我的烈的关系
。
所以,也无非就是烈的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过来捧捧场,送点礼物意思意思
罢了。我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还是和烈一起庆祝而矣。
母亲很欣慰,以为我悬崖勒马,重回烈的怀抱。可老人家那心底最根本的善
良又时时出来作怪,骂我成了女陈世美。
我已经觉得自己老了,我自十八岁开始和烈在一起,已经七年。
烈身边的女人换了不少,唯独我这个最不美丽的女子一直被他留在身边,只
因为我像火焰。但是,从五年前被关进精神病院开始,我的火焰已经在慢慢地熄
了,有一天青春尽逝,火焰不再燃烧,我就会成为烈的弃品。
我依然记得油画里的女人,那个女人也许才是独点烈的人。
我没有疑问,因为同样的错误我绝不犯第二次,我是聪明人。
我总是那么幸运。上天没有给我被烈抛弃的机会,因为烈自杀了。
烈一直从事着非正当的职业,所以他有足够的钱来挥金如土。朱总理上台后
,烈这样的人便小心翼翼得多了,却终逃不脱。
他也许苦苦挣扎过吧?但是,历史永远不容改写。
这些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公安局有人来找我调查情况。
单位里终于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社会才是真正的学校,当你失去金钱的保
护,你便成了人渣。
关于我如何如何人尽可夫的传言四处飞扬。
如果让林听到,他是不是应该庆幸当初被我抛弃呢?
我去找烈,他不动声色地见我。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抚摸我因为害怕而涨红
的脸,说:“我给你钱,给你家,我只贪恋你的身体。我一直不让自己承认你是
个可爱的女孩子,你有火一样的臭脾气,你没有多余的问题,你让男人在家放松
,在外面为了你打造天地。因为我怕我自己爱上你。”我的眼泪顺着他的手指流
。近十年来,烈几乎是我的所有。
失去烈,我将一无所有。
我怕贫穷。
在他的办公室,他最后一次占有我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灵
魂和他的灵灵魂都不在各自的肉体里,而是在空中跳舞。
当天晚上,烈死在办公室。是自杀。
两年来,我几乎忘记了烈,因为我不愿意记起。
两年来,我已经成了普通的白领,因为我不得不节省自己的劳动所得。
两年来,我在单位里几乎臭名昭著,因为总能找到新的情人。
其实,我在认真的燃烧,但是,没有人能懂,也没有男人相信,我会真的爱
他。
二十八岁的生日,我和母亲一起度过。母亲在股市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虽然失去烈,但是她依旧在大户室里谋生。
母亲总觉得我在自暴自弃,但我不是。
烈送了我一份生日礼物,从国外汇过来的一笔钱。
这就是烈的作事风格,在他过世两年之后,我才会辗转收到。那笔钱的数目
足矣让我和母亲虚度光阴到死。
我仿佛又看到烈和我的灵魂在空中跳舞。
我眼前一黑。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有人护士模样的女人指着我骂:“
你这个疯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梦。
(全文完)
小青于二OO一年二月
---- 小青(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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