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umishanren(黑蝙蝠)
整理人: red_angle(2001-08-20 22:57:0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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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们经常唱的歌是《八十年代新一辈》，现在还记得几句，说的是“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接下去马上就开始“挺胸膛，笑扬眉”，并认定“光荣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当此时也，大家唱着唱着就自豪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就过了二十年，一起笑扬眉。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我发现光荣真的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这新一辈可不是八十年代出道的那一辈，而是八十年代出生的这一辈。我们都白自豪啦，满脸羞赧，就好像一次拳击赛上一个运动员，因为裁判握他的手动了一下，他以为是判他赢了，高呼狂跳，不料，裁判举起了他对手的手。
前不久大家都在讨论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现在都开始讨论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啦，暂时藏起自己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的花花肠子，满怀妒意和不满，口气挑剔得很。一次，我朋友的老母亲从公园锻炼回来，口中直叫晦气，说是看到一对赤身露体的学生在一个僻静角落上做爱：“真是倒楣透了啊，”她说，“这两个人还笑着跟我说：‘阿姨，不好意思，我们只是闹着玩儿呢。’唉，他们父母也不管管！”
可是，这些事情好像也不光是发生在八十年代人身上。美国六十年代，嘻皮士们就这样干，有一个女嘻皮士被一个不是嘻皮士的强奸了，结果女嘻皮士因此自杀。那些嘻皮士可不是八十年代人，他们现在很多是美国社会的中坚分子了。他们也许“在路上”“垮掉”，可是他们和没有当过嘻皮士的人一起支撑的社会没有垮掉。
就说中国的“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吧，他们可能做了许多我们不能接受的事情，可他们也没有要求我们接受啊，更没有强迫我们照他们的方式生活。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如果他们做坏了什么，也照样由他们自己付出代价；如果做好了，也是自己享受成果。当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吧，大人们嘲弄指责我们的同龄人“喇叭裤、长头发”的时候，义愤填膺，觉得这帮人一个个不可救药，现在我们也要这样去嘲弄指责“八十年代人”了吗？我们现在也老到了这一步？也许在清末，我们也会为了辫子被剪而自杀吧？
他们可真花枝招展哪，怎么能有自己的选择？就算他们有自己的选择，又怎么能选择得与我们不同？真是岂有此理！－－我们选择的时候，我们是被压迫者，现在轮到别人选择了，我们一定得当当暴君，否则不公平，毕竟二十年的媳妇刚刚才熬成婆婆啊，而且古人尚且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们肯让出这样一种若有若无的“特权”吗－－正因为若有若无，我们得分外抓得牢。
我们这样做，也许内心另有一种焦虑，那就是他们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似乎对我们不大尊重，所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用不尊重来反击他们的似乎不尊重，告诉他们我们是老虎屁股，我们也“一样”没有修养，“一样”会暴起伤人，我们的年纪都活在狗身上啦。
我不得不承认城市是现代社会的中心。我们讨论的“八十年代人”，其实不过是八十年代出生的那些人中，身居城市，动作幅度比较大，人数却极少的一群。我们像一些从未过见“世面”的人一样，眼光似乎始终被他们吸引着，看不到别的人。这样，我们显得分外的老态龙种，分外力不从心，只好忘记被老一辈指责的旧事，又妒又恨地做出一副鄙夷的样子，诅咒新一辈。
在我的山区老家，“八十年代人”中，许多开始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与老一辈老两辈老一百辈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人数众多，有的才智也很出色，因为出生地的原因，没法子做出让人关注的事情来。这些，当然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了，好像他们不是出生于八十年代似的。
也有许多“八十年代人”，还在学校里受苦受难，被曾经毒害过我们的教学方式毒害着，把考大学当成进学、中举、登进士第，想以此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还担心着这学期和下学期的学费，担心着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们努力日夜诵读，苦心焦虑，太过好学，当然也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了，好像他们不是出生于八十年代似的。
我们看到一群老人在大清早跳迪斯科，就以为天下的老人都大清早跳迪斯科，就跟着一起说“夕阳无限好”！就像鲁迅的《风波》里说的那样，一群清客看见九斤老太太在房子外乘凉，会说：“这真是农家乐呵！”
八十年代，是一个时间概念，我们却痴心妄想，要用这个时间段来将那个十年出生的人的特点一网打尽，就像我们刚做过的，用“七十年代”想把另一群人一网打尽一样，就像文学界早两年做过的想用这个方法将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一网打尽一样，就像更早些时候用“共和国同龄人”将还有一群人一网打尽一样。我们就这样充满正义感似的，撒下这漏洞百出的破网吧，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人用“上个世纪人”给一网打尽的，你服还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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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歌一曲，云与我相逐。岁岁天涯流落，且举酒，听丝竹。单衣怕日暮，难为千里绿。浊泪飞红满目，君共我，两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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