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uesea()
整理人: (2000-01-21 03:22: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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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sea (蓝海),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黄昏香山行──对都市和自然的两种感受（二）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Oct 5 03:28:53 1997)
快坐上缆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向东眺望，都市亮起了灯光。和我刚才
离它而去的情形已经有所不同，夜色和灯光成为都市美丽的妆扮。人的妆扮在
于清晨，而都市的妆扮却始自夜晚。妆扮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避免令人厌恶，
另一个是讨人喜爱。人避免令他人厌恶是必须洗去污垢，而讨人喜爱则必须涂
脂抹粉，这一点比起都市来却是小巫见大巫。都市避免令人厌恶的方法是迎来
夜幕，而不一定是清洗。夜幕可以遮丑，掩盖烟尘、垃圾和一切令人不快的污
泥浊水，人不经过清洗就化妆，必然要变味儿，而都市只依靠灯光就可以化腐
朽为神奇。
坐上缆车，离开山顶的小站，四周的灯光全无。我便一头扎入浓密的夜色
中。山此时就在我的身后，凭借夜色，我可以尽情观赏城市的灯光，正如同在
黑暗中欣赏灯火映照下的模特和裸女。是的，都市的灯光勾勒出夜色之美，和
方才自然之美却是别有洞天的。就连刚才令人作呕的雾色，此时也可以加强灯
光的映射效果，起到清新的空气难以达到的光学作用。都市夜景的美，不仅在
于黑夜和灯火，而且她具有大自然所不具备的酒、象拔蚌、美女和歌声，具有
人天生不能离别的人气和氛围，他可以使你忘却自然，沉溺于平凡而生动的生
活，并试图去营造更加生动的激情。此时的我也开始觉得有些飘飘欲仙了，以
为那靓丽的景色也有我的一份，似乎我又重新成为生活的主人。幸好此时更加
激烈的寒风提醒了尚在瑟瑟发抖的我，警告我还没有回到都市，正如同看到你
心爱的女人，并不等于你已经实现了你的构思。此时回眸远眺，我仿佛正在逃
离黑沉沉的山峰的吃人的嘴，山正在得意的微笑，因为你敬仰的自然并没有如
你所愿而归你所有，可你却对你曾经失望的都市开始重新发生兴趣。抬头望天，
熟悉的星空如此的亲近，仿佛也伸手可得，不过应该清醒的是这永远是一种错
觉。我还惊奇地发现，北斗七星勺尖五倍距离处所指向的北极星居然在东北方
向，后来我恍然大悟，因为我默认支撑缆车轨道的山脊是正东西方向，那方向
的感受实在是一种由于错误的参照系而引起的幼稚的错觉，这种错觉也许当你
在地面时并不会发生，因此应该惊奇不是自然的奇特，而是人类自身对自己处
境的麻木和浑然无知。
夜色动人，远处电视台的发射塔如同灯光下的玉雕，无数的街灯和霓虹灯
象节日宴会的盛装。但要清楚地意识到这楚楚动人之处能够打动你的心，正是
因为她是在夜色之中。夜色能够给你的所有的遐想可能会在明天清晨的某个时
刻烟消云散，正如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曾经拥有，无论你如何珍视，它总
会悄然离去，这本是自然的规律，你却毫无觉察，以为是自我心态不端，当你
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的时候，难道你真的不能觉察到是一个新的令人浮
想联翩的夜晚又开始了吗？
下山之时，缆车支架上的广播里传来阵阵歌声，在山谷中随风飘荡：“千
里难寻是朋友，千金难买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大家都来作朋友”。后来，
我下了缆车，走入山下的村落，时而孤行，时而与老乡牵着的马并肩而走。那
马的身躯很大，我想换了我的心脏一定是难以为继，肯定会四处缺血。而我的
心脏如果换成了马的，也许就只能以奔跑而了此一生了。人的体积，其原本是
有意义的，由于进化，其意义开始淡漠，最后形成一种既成事实，它与其他动
物不同的是躯体不再是生命的根本，假如你还依赖这些成为求生之本，那么在
别人的目光中，不就会沦落成一匹马吗？或许是彪马、奔马抑或是种马。
回到宾馆已是晚上八点，一切又恢复原状。所不同的是，我觉得曾经拥有
或尚未获得的东西都已不足惜，打开计算机，启动了Windows 95，接通了我的
调制解调器，进入亲切的Outlook Express和NetTerm，我感到我又重新拥有了
世界。将来的某个时刻，你回想起这个经历，也许可以心中窃喜，在你迷茫惶
惑的时候，为你披荆斩棘和安定心绪的都不是小说中的浪漫主人公，而是实实
在在的你自己，你也许还继续保有激情，但又不为此而沉沦，你在无形中锻炼
了如何超越自我，因此，人类按照自己的参照系，为拥有世界而不懈追求的过
程，才是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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