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anjiayi(月舞银衫)
整理人: zmsz(2004-11-21 14:11:0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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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舞银衫
2004/11/6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将他离去那日的日历撕下，在上面画了一幅骷髅图片时常取出默默忏悔，以做为对他的祭奠。我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嘴太毒，无缘无故将继父诅咒离世，也一直认为妈妈后半生的不幸是我一手酿成。尤其是在和妈妈谈论起他们的感情之后，这种愧疚和罪恶感便愈加浓重。我曾问过妈妈，她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哪一个是她的更爱，妈妈说：是继父。
继父是姥姥介绍给妈妈的，那是在我父亲出事以后的事情。妈妈被婆家视为毒物，便带着我远离了他们。姥姥心疼自己的孩子，希望妈妈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免得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人疼爱，孤苦伶仃。继父中年丧偶，听了姥姥的安排，同情妈妈的遭遇，和妈妈见了面以后便展开了追求。妈妈最初是拒绝这份感情的，一是父亲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毕，二是在第一次婚姻失败后，她一时还无法接受第二次的感情，第三个原因，妈妈那年三十三，而继父却比她大出十六岁。
只是，继父对她太好了，她的喜怒哀乐，他都是那样的在意，对于她过去的不幸遭遇他亦是由衷的心疼，他常安慰妈妈，这后半辈子有他在，便不会让她受委屈，他会对孩子好，对她好，让她享受幸福，甚至是安度晚年。他知道怎样哄她开心，知道怎样抚慰她思念儿子的心情，他会在哥哥生日的时候主动陪着妈妈到邮局给哥哥捎礼物，也会在她情绪不安大发脾气的时候耐心疏导，让她慢慢安静。
妈妈说我的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他这些，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妈妈身在异乡，需要人照料，而父亲虽是才华出众却也因家庭贫困遭人嫌弃。他们年轻，他们民族相同，他们可以相互慰籍所以才走到了一起。可惜父亲那时在其他地方接受锻炼，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一次也只呆一两天，虽然他和妈妈的感情很好，但平日对妈妈的关心实在很少，就算是两个孩子出生，他也不曾在身旁照料。妈妈说，仔细想想，她与父亲的结合，不是因着爱情，而是因着需要。
这与继父对于她的感情，的确不可比。只是这样的感受，我在成家以后才得以真正体会。
妈妈说继父其实对我挺好，他就是性格太内向，不懂得怎样和孩子沟通。他不只对我板着脸，对其他的几个孩子也是如此的。一个大男人，带着六个孩子还要侍奉着90多岁的老母亲，他的负担和压力可想而之，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想笑，也是笑不出的。当时我并不认可这种说法，渐渐大了，忘了些过去，也就淡忘了当时的一些想法，甚至也忘记了他是因着我的诅咒而离去的这种负疚。
刚工作的时候梦到过他，梦中我从校园走出，他就站在学校门口衣衫褴褛地向我伸着手可怜巴巴地对我说：“云啊，给爸点钱吧，爸没钱了。”
我愣愣的，奇怪他为什么走到我的梦里又为什么生活得如此凄惨，知道他是离世的，却丝毫没有恐惧，只心疼地叫过身边一位朋友，向他要出仅有的三十元，送到了他手里。我对他说：“我现在只有这些钱了，你先拿去吧，不够再来向我要。”他喏喏地谢着我，颤巍巍地离开，看着他衰老的背影，我忽然就一阵心酸流了泪。
人说梦中的亡人穿戴如何气色如何，完全代表了他的后世生活。看他的模样，我知道他生活得很潦倒。就这样伤心地醒来，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了。想起梦中情形，却还是止不住大哭起来，妈妈被哭声吵醒，问清了原委，她也伤心地开始哭泣，她说：“都怨我，我前两天说过，这些日子钱紧，你爸的年头就不大办了，简单包点东西出散就好。谁知道他竟给你托了梦，看来我还是要操办一下的。”
当时我觉得好奇怪，我不是他最亲的人，也不是最挂念他的人，他竟入梦寻我代言，实在也是一种缘。那以后的某年，又再次梦到他，神情还算愉快，气色也不错，告诉了妈妈，妈妈也感到欣慰，妈妈说：“他是觉得你亲近才让你帮忙转达的吧。”
或许是吧，还有几天，就是他去世20周年的日子，他又入了我梦，让我知晓了他的现状，让我转告给妈妈，也算是对妈妈的一种挂念和感谢。而对于我来说，这便是一种重新整理往事梳理心情的过程，它让我开始对他产生了只有亲人间才有的，那种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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