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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lex1573(斯人·独憔悴)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09-20 09:57:07), 站内信件 |
这个夏天即将过去，每一次黑夜的来临都带来些许新的凉意。 听着他均匀的鼻息，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象是在搜寻什么，又象什么也没有忆起。几年了，每晚都是他先睡着，然后她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凝视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倾听他的呼吸，偶尔睡着一下，又立即惊慌地醒来。 在每一个夜里，每一个相似的梦，都是重复同样的情节。他捧着大把的玫瑰花吻她的额头的时刻，她每天每夜热盼的那个时刻，三年了，只会当他每个清晨走出院子，她终于能够在不安中小睡时在她的梦里一再出现而已。尽管那似乎总是近在咫尺的幸福每每让她从梦里笑醒自己，而醒来不过是逐日增多的失落。 他睡得多熟呢，她想，象一个婴儿一样。他还年轻，腮上有浓密的胡茬，头发总是被枕头弄乱，甚至额头还有几颗青春豆，有时会有天真的微笑浮在他的脸上，也许是做着童年时才会有的梦吧。 她想，他是绝不会梦见我的吧？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究竟会梦见哪些东西，就象他烦恼时的皱眉，开心时的大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样，虽然看起来水一般的清，而在那不安分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却终究是让她难以琢磨的。 天就要亮了吧？她想，为什么天亮得总是那么早呢？他习惯早起，而那时她总是假装睡着。他总是蹑手蹑脚地下床，然后静悄悄地走到她的那一边，低头凝视她的脸。每次的时间总是会有几分钟那么漫长，似乎直到他的腰有些酸软，他才轻轻地起身去洗漱。 他从不会打开窗帘，但是他并不知道她迟起的习惯是因什么而成。他不知道在每一个夜里，她凝视他的脸庞，用听不见的声音和他低诉些什么的时候，他是睡得最最安详的那个男人，而她却是最恐惧睡着的那个女人。 他似乎总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然而每次出门之前，他从来没有忘记轻轻地吻她的嘴角。那里有一颗痣，他总是说那是她最美的部分。这时她总是轻轻颤抖，似乎害怕什么一样。然后在她的惊恐的颤抖里，传来他关门的声音。 一切都是为什么呢？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他走之后，站在窗帘背后，从帘缝里偷看他快活的小鹿一样的步子。有时候他会回过头来看一会儿窗子，这时她又惊慌地躲远一些，再回到窗前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几乎从来不出这个幽深的屋子了。这里有他的味道，甚至她总会觉得墙壁上也会有他的影子，尤其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大多是白天。她总是痴痴地看着墙壁，呆坐着，什么也不想，只是那么静静地盯着一个地方。有时候她自己会笑起来，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她能清楚地记得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包括他的每一句呓语。他总是睡得很沉，从来不会因为意外的响声惊醒，似乎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事实上也是的。在这里，他就象一个被母亲呵护着的孩子，可以安心地胡闹，疲倦之后安心地睡在她的怀里，做自己想做的梦。那梦里通常是没有她的，她这样想。 城市里听不到公鸡的鸣叫，然而她却清醒地感觉到，天是要亮了的。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每一个早晨都似乎是秋的开始。先是早晚的天气转凉，偶尔会有落下的叶子，随后是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然而这让她有一些欣喜，毕竟他似乎真的不喜欢在天黑的时候待在外边。这样的季节，他可以回来得早一些。 早晨开始有露水了，空气越来越变得湿润，院子里玫瑰花的香气偶尔会透过纱窗沾染着屋子里的空气。她喜欢玫瑰，院子里有很大的一个玫瑰园，纯色的红玫瑰，每一只她都象自己孩子一样疼爱和呵护过。 还是在做少女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地幻想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手捧着大把的鲜红的玫瑰站在她的窗下，然后她开心地从楼上飞跑下来。这个愿望，一直被她在心里保留着，直到现在。 这个即将到来的清晨，她再一次嗅到了空气里的玫瑰花香。不过没有英俊的少年站在她的窗外，他是躺在他的身旁，做着自己的梦。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长睫毛，象女孩一样的睫毛，多么和他的脸不相称呢。他哝哝地发出了一些声响来，她吓了一跳，心开始狂跳起来。 真是的！这样的年龄，怎么会象是一个少女一样的呢。她又开始嘲笑起自己的病态了。真的从来没有人送过玫瑰给她。年轻的时候，她的美丽让数不清的男人失掉过很多东西。因而她也曾得到了别的女人得不到的财富。然而她不记得有人送过她玫瑰，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记得。 他也是一样，他从来不曾。这样想的时候，她开始惆怅起来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紫色窗帘，屋子开始亮了。墙上的镜子照出她的脸，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也许现在，她唯一的财富，就是她的那些所谓的财富了。 这个年轻人，他会爱我吗？有一种东西在她的心里象地下的岩浆一般，愈来愈热地涌动着。30岁开始，她变得多疑起来，不肯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只有看见的，听见的，可以用手真实地触碰的，可以闻到的，她才会相信是真的存在的一切。 所以自从他住到这里，她从来不敢真的睡着。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对她不曾了解。做女孩时的痴情，在她这个年龄变成了病态的狂热。而她总是不得不让自己燃烧的灵魂埋藏在高傲的外表下面，这让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感觉到惊恐。似乎有一秒钟的入睡，就会让他消失。而事实上他究竟从哪里来她都没有问过。 玫瑰花的香气越来越浓，她知道，是太阳升起来了。那么他又要走了。 昨天……他又说了一次爱我……为什么这么多的日子里，他没有在院子的花园摘过一朵玫瑰给我呢？每天他都要经过那里的，那是他最容易做的事情了吧？他每天都在那里站很久一会儿，那一次还伸手去抚摩新鲜的花瓣，为什么他没有摘一朵呢？ 这时她忽然被吓着了——在胡思乱想这段时间里，她居然没有看到他已经坐起来了，虽然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暗淡的，她还是担心他会发现她醒着。于是心跳又加快起来。皱着眉，他开始用脚在地板上找着拖鞋，然后他站起来，伸展着赤裸的身体。 天啊，他是多么年轻呢！每一次，她和他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坚持到给她最大的满足的一刻。而如同在山坡驰骋一般，他到达峰顶那一刻，总是大声叫出来：我爱你。 而她只是轻微地呻吟。 他爱我吗？ 他走过来，象每天一样凝视她的脸，她又开始颤抖起来，不止是因为恐惧，更因为狂热得有些幼稚的充斥了占有欲的心，她觉得自己就要痉挛了。 这时他轻轻走开了，象往常一样，他去到楼下的浴室冲凉。 有一滴泪水流下来，她很吃惊地发现自己哭了。这是为什么呢？从最开始的时候，她用女王的口气对他说过那么多次，他和她只是互相的需要，一些身体的最原始的交换。一旦出现任何其他的迹象，譬如感情，那时他就必须离去了。 现在到了他离去的时候了吗？ 她被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着站起来，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自己仍然美丽得似乎脱离这个世间一般。这使她稍微放松了一些。肩膀上与几根头发落了下来，有一些黑眼圈，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发现别的瑕疵。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忽然有一种冲动象热带雨林的雾一样从心里升腾起来。 我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爱我呢…… 我要他说爱我，真的爱我，而不是那种高潮来临时的那似乎同样的三个字。 他就是梦里的那个英俊的少年，我要他捧着玫瑰象仰望着高傲的公主一样站在我的楼下，然后我开心地飞奔下来，扑在他的温暖的有力的怀里…… 是的……我的玫瑰…… 我有最美丽的玫瑰园，我有最美丽的一切，我要得到全部的他。 她禁不住走到窗前，第一次，她用颤抖的手，拉开了窗帘。 猛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用手遮住额头，这才探出身子，去看她的美丽的玫瑰花园。她全部的爱情——是的，她的爱情。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似乎从心里边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随后，她的身子整个地从那个她每个早晨偷看他的背影的窗口落了下去，在空中滑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彩虹，最后穿在玫瑰花园的尖利的栅栏上。 她用力地伸着出手去，喘息着，似乎想抓住些从未抓住过的东西，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终于再不动了。 鲜血染红的那一片，象极了一朵盛开的玫瑰。 这时，他刚刚来得及站在窗口，张大着嘴，吃惊地看到一夜之间，所有的玫瑰花都凋谢了。 原来秋天真的来了。 ----  
我的身心劳顿 灵魂却不寂寞 纵使我沉默不语 我的心仍在唱歌 你可以靠近我取得一些温暖 但我随时会离你而去 生命太美丽 它催促我前行 不管心上刻着几个名字 不管梦中有几张重叠的脸 我不会因离别的伤感 总在歌声中暗藏眼泪 我唱着寂寞的歌远去 说 人生原本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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