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xiaxing(笑侠)
整理人: chgirl2001(2004-06-16 23:45:35), 站内信件
|
决斗之前,我去看一叶先生。
一叶先生是个挺有趣的老头。人长的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但做出的事却常常让人哭笑不得:拿着片叶子在人面前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看不到我吧,哈哈......
他逮着谁问谁,除了我之外。不认识的人都以为这是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疯子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在一叶先生的竹屋里,有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是他名字的出处。这几句话的意思我好像能明白一些,好像又不明白。总之觉得起个名字犯不上这么复杂吧,真是脱裤放屁——多此一举。
他的竹屋坐落在一片枝叶茂盛高挑挺拔的竹林中,名字很文雅——醉竹斋。平时他极少出门,只是一味地埋头钻研医术,熬制草药。所以大老远就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很香。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喜欢。
一叶先生是我忘年交的朋友,在闯荡江湖的日子里,他给过我太多的帮助。
在我心里,他不仅仅是朋友,更像亲人。
这次去看他只有一个原因:和慕云长歌决斗的结果很难说,或许是最后一次见他。
不能不去。
每次来,我们都要大醉一场。
这次喝到一半,一叶先生却停住了杯,盯着手中的酒杯,好像在自言自语,“还想喝醉吗?”
什么事都不可能瞒住他,我所有的事情在他这永远成不了秘密。
我一扬脖把酒倒进嘴里,“要不喝酒干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他又慢慢地说。
“除非我不是男人。”
“非打不可?”
“是!”我扔了杯,拎起酒坛子猛灌。酒不是火,却比火更容易让人燃烧起来。
一叶先生叹了口气:“慕云长歌不好对付,还没有人能挡住他的温柔一剑,你呢?”
我摇了摇头。
“如果你的叶子能在他出手之前......”
“我不用。”
“疯了疯了......”一叶先生跳起老高,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不住地摇头。
我当时很清醒,把他扶起来后又把酒杯倒满。
一叶先生推开了杯,“明天我去砍些上等竹子,做副棺材。”
“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把我埋在小沈的坟边,到时候我们说点情话什么的方便多了。”
他一口接着一口叹气。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决斗这件事,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
一叶先生开始沉默。他知道我的脾气,虽然我一向很听他的话,但这次不同。
“你,打着灯笼捡粪——找(屎)死。这是他最后说的话。
很早我就睡了,起的也早。
在路上,我慢慢地走着。
太阳露出醉汉般的红脸,舍不得离去的薄雾气若游丝般的飘着,然后就渐渐的散了,天空恢复了湛蓝,几朵若即若离的白云,像棉花一样粘在上面。丝丝缕缕的虫鸣声从草丛里传出,草依然很绿,草尖上的露珠浑圆饱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西湖就在前面。
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艳抹总相宜。
诗人就是诗人,不仅自己的想像力丰富,还可以让读诗的人浮想连翩。
第一次见到西湖时,感觉真的很美。可我不是诗人,又没见过西施,不知道 她究竟美丽到什么程度。所以只能把西湖想像成一个刚刚卸了妆的普通姑娘,在蓝天白云下装模做样地沉思。
远远的我看到了慕云长歌。
他在湖边站的笔直,似乎已来了很久。依旧是如雪的白衣,一尘不染。
第一次见他时就让我绝望地羡慕:怎么看都比自己身上穿的干净。
接着我看到了他的剑。
温柔的剑该是一把什么样的剑呢?
剑就挂在他的腰间,剑鞘是白色的,剑柄上的丝绸却是红的,鲜活而耀眼的红缨,正在微风中轻轻飘舞,像一簇永远跳跃着不肯熄灭的火苗。
蓝天、绿草、白衣、红缨......这该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很快就会不美了。
我走过去,在两丈远地方停下来。
慕云长歌的脸上慢慢浮起微笑,眼中射出狮子发现猎物时才有的亮光。
“你终于来了。”
这样的废话我不想听,也不想说。
“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他的笑突然变得很夸张。
当时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很难看。
因为我的眉毛在跳,而且跳个不停。特别愤怒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这两条眉毛,它们总会比我先跳起来。
“请。”慕云长歌已慢慢拔出了剑。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剑。
剑奇长,奇窄。在银白色的剑身上,刻着两条金色的龙和凤凰,龙飞凤舞,首尾相应,似要从四周的云雾中冲出来,真是栩栩如生,很值得欣赏。
可惜,它是用来杀人的。
他拔剑的姿式也极其优雅,我想要是换成一把扇子,这个造型不知要迷死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估计少妇也难以幸免。
剑尖已斜斜地指向下面,几乎触地。
杀气!
一点杀气都没有。
我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真让人怀疑:那是一把用来杀人的剑吗?
接下来应该是沉默。
决斗之前,总要有一段沉默的时间。
这时的人更像两只斗架的公鸡,使劲伸长脖子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次有点不一样,慕云长歌一直盯着我的手。因为我也在看自己的手,而且手指在动。
不知什么时候,手背上爬了一个小青虫,很痒。我只好把它捏死,扔到地上后又使劲踩了两脚。
本来这是出手的最好时机,可他没有动,剑尖始终指着地面。这是一种风度,也是一种尊敬。
那只虫子在我手指上留下了很多青色的液体,非常不舒服。我示意他等一下,然后去湖边洗手。
并不是不尊重他,手脏了要洗,这道理他该懂。
其实洗手是个借口。
慕云长歌很聪明,知道怎么样来激怒我。心浮气燥是临敌大忌,没交手我已经先输了三分。
所以我故意洗的很慢。洗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心情就平静多了,还顺便撒了泡尿。当然,这件事完了之后,手还得洗。
等我回到原来的位置,发现他一动都没有动。手中的剑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来我的办法也有效果了。
所以他很快就会出手。
果然,那把剑已缓缓地抬了起来,又慢慢地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形的弧线,接着绽出一朵剑花。
剑花,白色的剑花,两朵、三朵、五朵......到最后已经是无数朵,好像前面的还未凋落,后面的又纷纷怒放。
风轻轻的吹动我的脸庞,也吹落了那一瞬即逝的白色剑花。
风不停,花亦在开,越开越多,人影也在动,越动越快,根本就看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人。
我站着没有动,眼中只有一簇跳跃着的火苗。我能看到的,也只有剑柄上的那束红缨。
我的瞳孔突然开始收缩。
就在眼前!
红色的鲜艳如血的跳跃着的火苗。
依然没有杀气,也没有一丝声响,一点预兆都没有。只有风,将那一抹鲜红攸地吹至面前。
依然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觉得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剑已在胸前,死就在咫尺,却让人浑然不知。
温柔一剑,真的很温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