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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feverperi(2001-01-05 23:31: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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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花园(2)
发信站: 网易虚拟社区 (Sat Oct 28 21:56:32 2000), 站内信件
花园
很多花将要死去，很多花将要盛开
挑选一个宁静的夜晚
河流和柱子都要完成使命
河流应该为了抚摸柱子出发
为了便于抚摸 柱子一定要光滑
第一首
一遍又一遍涂沫黑夜
我的黑色睡衣和我有一样的痛苦
血液和我的眼睛都将凝固
不停洒播目的鲜明的种子
雨水为什么拒绝生长，阳光为什么开始逃离
关于花期的预测变得荒唐
看着指尖，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陷入
我要留在这里，守着我的家和归宿
提着光亮的油漆，拿着黑色的碳笔
书写一个伟大不朽的名字
并为玫瑰下的尸体做最后的努力
细细推算最后一只蜜蜂的飞抵日期
时时准备为一枚带毒的针 打开门户
命运的汁液会让我顿感无比幸福
声音走在路上，更换着低音符与高音符
午夜的墙壁不断制造回声
试图把送行的人群推进山谷
开叉的枝干无法触摸
它们瘦弱得可怜
它们说服一朵将要枯萎的花学会放弃
山路崎岖狭长
容不下任何微小的错误
自私的泥土，自私的石头和树木
阳光给瞎子一种适于满足的温柔幸福
这个悲劣的家伙整日污染自己的幸福工厂
鞭打心甘情愿的奴隶
女人啊，女人洁白的幸福皮肤
切割出红润的风景，结出十月严霜
放开我的咽喉，我不会嘶叫，不会歌唱
我偏要用最后一天最后一秒钟的时间
重复一个已被你污染的音符
第二首
坐在昏暗幽静的灯光里听我为你歌唱
用简单的歌词不停重复已经沉了下去的夜色
空气凉了，水凉了，透明和不透明的都凉了
在一场无止境的奔赶之中
满地都是碎去的酒杯
炊烟渐熄，飞鸟开始寻找归林
想到破碎的玻璃沾着露水和蜜汁霸占了我的木屋
我将要无家可归，我一直都无家可归
我只有像孤独的夜莺一般歌唱
渴望挥发的温度聚拢回来，我便不只是一滴水
冬天也可以燥热 我可以在布满草叶的地面生长
用一个郁金香一样美丽的名字
我在为你歌唱，假装怀里花开的三月堆在了脸上
你会给我一个吻还是一条破旧的船
假装站在极地最后一块冰上 我说我不向往海洋
支起一片天空，哪怕坍塌
柱子还是柱子，从洞穴中流出的清泉依旧
只要有温存的抚摸，月圆的激情
我就要含泪歌唱，放飞我的呻吟
性别的天空总是充满幻想，幻想着古木悠香的教堂
那些欲望就在支离破碎的曲子里疯狂生长
我用乳房呼吸，当嘴唇蒙羞后我只能这样
花瓣和花蕊，红色和黄色一样嚣张
哪里是可以残喘的天堂？
往那美丽的浮着七彩泡沫的梦上靠一靠
我们去亚马逊河用血腥捕捞几条牙尖嘴利的食人鱼
吻出的斑迹不就是来源于一次过猛的呼吸么
伤口不会再恶化，它们在鱼腹中得到永远的安息
第三首
----吱呀
一扇陈旧却绝顶聪明的木门
它偷偷学去了女人在花园里的哭声
女人已经死在路上，她遗落的鞋子沾满灰尘
屋顶上栖息着远道而来的北美雀
它们叫声迟顿却活得安详
在它们不经意种下的败草间 享受儿女满堂
这一次幸福的追赶多么遥远
它们拥有女人找不回来的翅膀
有一天你路过这里 无意经过女人的坟地
你赞美这个女人多么幸福多么安详
她的名字在心里被毫无重量的羽毛履盖
花园的惨况让你痛恨你让她失去翅膀
她的翅膀呢？她的翅膀呢？
她的翅膀在你的肋骨之间，你却不会飞翔
树叶开始跳舞，像印第安古老的部落
它们一向只过群居的生活
除了夜莺谁还会陪你在夜晚飞行
这个世界将永无激情的和平
闪光的珠子、火烈鸟的舌头和细长的脚
原始的美丽只能屈服，必将败落
谁曾经在这样的败落里苦不堪言
她的修长手指同树叶一样舞蹈过
站立的二十一弦乐器
她曾用悠扬的琴声 催开了紫罗兰和黄茑尾
催开了处女兰和红玫瑰
这样的舞会多么奢侈 女人知道她这一生
也只能 奢侈这么一回
第四首
向日葵在野地里寻找太阳
黑夜里枝干脆弱，它们无比焦灼
由东向西的往返轨迹不断攀升
它们幻想着成熟 用成熟去抚摸天堂
到处是松软的泥土
林间小路比雨季更加潮湿
河水流过的地方活着宁死不愿离去的蚯蚓
骨头会被渐渐遗忘
花朵都将选择紧紧贴着地面生长
夜色多么神秘，夜风轻轻地舔试一具女性的尸体
裸露着定格后僵硬的妩媚
在细口花瓶内的不完全燃烧之后
她的头发从第一片新生的嫩叶开始下垂
为了无耻放荡的幸福，她在复活的一百零八天里
蓄起任何一根可能生长的发丝
正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象征推动着死亡
不断伸长手臂，延续浓烟和花絮
从一个台阶到另一个台阶
在没有梦的地方 女人死在梦里
于是她可以永远在这里听树的低吟
听蚂蚁在土地的缝隙里窈窈私语
听一只活在回忆里的蜜蜂热情地诅咒一个名字
女人创造了春天，也建立了自己的灵位
赤裸的身体和神秘的灵魂
矛盾中闪出的晦涩词语和华丽诗行
让人驻足回望午后的阳光 寻找浓密的芳香
玫瑰可是丧命于美丽么？
第五首
没有与生俱来的性别特征，我卷曲的头发
红色的装束，以及修长的双眉和手指
在这浮动的海洋里 你将如何将我辩认
我迎面走来，满面都是花开
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静静嘱望你
相遇在一出没有掌声和舞曲的话剧情节
你会用怎样生长出来的兴奋与我拥抱
带着花园里潮湿的泥土和唯一一颗有待发芽的种子
在一棵树下寻找安全的幸福
是一棵松柏、黄杨、玉兰......或是任何
足以温暖一个飘雪季节的树
这种慈祥的给予多么适合生长
眷顾泥土的花朵不渴望飞鸟、白云、蓝天......
在这棵温暖的树下，自由与高尚，理想与愿望......
遥远的美好都因遥远本身而居于渺小
感谢标榜正义的阳光、无微不至的尘土
女人心甘情愿与蚯蚓一样受宠于平庸的幸福
等待在成长的必然环节，偷偷看着你和未来
看你的手指和四季常绿的树叶
联想到养份、水份、盐份......
在这里、在拥抱之前，必须把未知的统统放进去
切分切分、沉淀沉淀
繁衍幸福，所有与鸟鸣、花香、有关的可能
越过这条河，在花园的另一边，从天空到海洋
女人的眼里只有一颗种子和一棵树
含满盼顾的目光透着害怕冬天的忧郁
紧紧躺在泥土的芳香上，她会比生前更加洁白
洁白于一场过早飘逝的雪
第六首
我该怎样告诉你我的苦衷 ，怎样将一次万念俱灰的离别
描述得合乎完美，用所有失眠的时间去做一个美丽的梦
是一种欺骗自己的习惯，而我并不介意
山与山之间的水，水与水之间的山
盛放在山上和水中的花朵，哪一个更属于我
在离别之后，回到孤独的夜里，我才敢
把一些未能说出口的情节告诉另一个女人
她坐在黑暗的夜里独自品味烟草
她轻轻唱起许多充满幻想字眼的歌谣
她把一张年青男人的脸举得高很高
默默仰视着，尽管眼眶润湿
泪水不断冲刷着辛苦的面庞，她还是说：
“你的花园多么繁荣，你的女人多么娇美，你的未来多么幸福”
很多年后还会有人耐不住等待去索求一个结果
我想那个女人只用摊开双手，命运总是坦白得
容不下一句过多的形容，我会为那个女人痛哭
那么除了我呢？
她习惯了在寂寞的花园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书写
写在土地和树干上，写在木门和墓碑上
详细记录一个月圆的夜 经过花园的那个男人
举起她幸福的呼吸时每个微小的过程
那一夜，一朵花开出了一千种花的美
我对那个女人说了一堆祝福的话 她却硬要假装
心催肺裂的痛苦只需要几滴温柔的热泪
我说她好痛苦，生活不该这么劳累
我的话竟句句都被阻隔在一场秋雨之外
我在雨中，径自唤得狼狈
第七首
午夜一点三十分，整洁的房间的床
这里没有男人，只有一个影子不停出没
他说----请、您好、谢谢、对不起、再见
他的礼貌更让我察觉到他的遥远
女主人被伤害的时候，所有的花都如手指、嘴唇一样
在沙漠的旅行中死去，从芳香到美丽
从纠结了整块泥土的跟部到从未停止过妥协的脉膊
一双挂在树支尾部守着那盏寒灯的眼睛
一个为了性别的嚣张不得不哭出红色血液的洞穴
是什么象骨骼一样支撑着伤害的进行
血液流过的地方，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用几千年去追寻幸福显得短暂而漫长
坐在爱情诞生的地方，抚摸河流的源头
肢体歇许发抖，阴沉沉的上空积累了许久的郁闷
锁定我的肩头，教人怀疑十月背后的真正含义
从爱情导致的富有落没到爱情导致的贫穷
从拥有到失去，一杯自私的咖啡宁愿伤害女人舌头的味觉
也不愿接受甜蜜的糖和软弱的奶汁
被白底碎花的瓷制杯子狠狠圈住，怀里堆着混浊的幸福
为了拯救白色的边缘，让男性的鼻梁高高在上
透明顺势而下，便于品尝花开的地方
垂青一个死去的灵魂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
渚过茶的清壶，涤过布的染池
背起湛清的河流，去风与土所在的远方
在很远的地方，生与死都在张望
花园(第八首)
就算只为证明呼吸的纯洁，我也必须活着
以极为单纯和友好的姿态绽放着
这样，一整个春天就有走不完的台阶
我一步步远离花园走向流亡
流亡并不属于晦涩的词汇，我宁愿一直这样认为
跟随原则走来的语言，激烈的语言
亵渎着在长发覆盖的平台上跳舞的唯一一对情侣
被舞曲和歌声撕成碎片的黑夜
这一切都不曾有一秒钟的远离
十点钟，一只猫的声响酷似一个初生的婴儿
呜咽又响亮的叫声揪着我
我说----是我的孩子我就把所有的热度给你
命运毫无人性地打击着我
它让我不停在秋夜如一只猫一样嘶叫
不停反驳季节的本能
谁在这样的夜晚分娩出了花朵的悲哀
于是就有罪恶的手指忍不住抚过她的乳房
柱子不断坍塌，她看见太阳喷出了火
依靠月光下的灰烬 ，她将要
走过一个比春天更漫长寒冷的冬天
第九首
很多人正在设法打捞一具水中的女尸
出于原始的同情或是对腐烂的怜悯
你选了一个最糟的时间离开
又挑了一个最坏的时间回来
这时候道德正在我的枯骨上开花
被水波高举，他们离阳光从未这样近过
从鼻孔的气泡里冒出的歌声酷似六月
红色、黄色、蓝色，这些不同的色彩提醒我
我该在河流源头埋葬我的双脚
我原本不想把欲死的呼吸传染给天空的飞鸟
这场瘟疫将很快蔓延整个村庄
呵，那些可怜的芨芨草和白茉莉
我如何能唤醒你们并澄清我伤害的罪行
阴影不断扩大，挖开泥土，挖开......
松软的土壤才适合柔软的肉体
我要微笑着躺进去，去陪伴花瓣
陪伴永不再来的六月
第十首
我是你高举的皮鞭下哽咽的羊群
我是羊群的嘴边流淌汁液的青草
为了赢一场赌局，我说我愿意
愿意用一生去留驻一个春日的午后
用多少直径的细沙打磨我的指尖
才可以让含羞的叶片直视我冷峻的美丽
火鸟在天堂展视着瘦弱的双翅
好像它们已经在生与死的轮回里 走过千年
把午夜的灵感堆成有关于婚姻和浪漫的戒律
只为一次次翻阅后又把它们抛弃
我以我纯悴的性别，纯悴的哀乐喜怒
建立起淌过河流的最高法则
经历时间渗透的同时，我认识了你
不用告诉你何时该来献上一束清菊
一切都在你的手里，在被你遗忘的月亮上
飘浮着你执意注上的死亡日期 我的
白色亦或黄色的怒放的清丽，可是我最美的遭遇了么
我的手指开始流血，第一时间接受死亡
这赞美的圣歌在固定的祈祷周斯响起
紧合的双手里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可以让我以白牡丹高贵和娇美的姿态活下去
第十一首
也许这样的夜晚我只能含泪闭上眼睛
滑过指尖的风溶进漆黑，我不敢亮灯
恐惧原是来自一件色彩沉重的衬衣
它会劫持我的目光。呵，我的，明亮的眼睛
一遍又一遍我歌颂突如其来的秋天
愈发苗条的身体可以在白色花朵和白色羽毛的庇护下
这样我可以暂时忘记
河水流淌的原因，乳房高耸的原因和皮肤洁白的原因
我只有最后一根烟的生命了
最后的关于用时间治疗伤痛的梦想
在夜晚的码头卸下了美丽的包袱
撑船的男人会在零点到来 纵是一条纸做的船
我也要和他一起离开，把一滴水归还大海
第十二首
第一次我沉重地问起女人自悲的原因
在一段缓缓的小提琴前奏之后，我们的音乐会开场了
我四处寻找第六根手指，我把它丢在了哪里
等等我，将要澎湃的音符和将要出生的旋律
我就要被一个高八度强音击倒
可怜的手指，我亲爱的手指，你在哪个角落里
你偷去了我所有的高音，嘲笑会接踵而来
你在哪个角落里 趁一个瞬间的过度
我不得不在一条狭窄的掩面而逃的路上
永远把你忘记
我忘记了节奏、忘记了一切与滑动有关的感受
这残缺的后半生与不知在何处飘浮着的来生
我都只能 做个不知不觉流泪的听众
第十三首
我如何能不被欲望征服，如何能不被性别征服
战败之后 我又如何能不去想起
被你征服的 那个过程
你若是这将要让我遗忘本能的秋天
我便只能做你一口一口的呼吸里
不断下坠、下坠、下坠的枯叶
我在我红色的床单上不断制造血液
在这样的场景里诞生 又要在这样的场景里死去
生命让我了悟到战征的初衷只是一场血液的扩张
养育我的女人是否早就想到数十年后
我会在这样的阵痛里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我是否应该大声呼叫 是否应该让这些
经血液滋润不断成长的树林和林间的飞鸟
用一生去感激 一个为花园的茂盛死而后已的女人
是否应该给它们一个可以用来背诵和怀念的名字
让它们在永远沦于寂寞的花园不再贫穷地生活
一切会这样结束 一切还会这样开始
一个人的死去让许多人愿意回来
他们赞同了性别的悲哀 这可能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种状态以及有关的延续 诸如花开、花败
第十四首
靠近自然 我开始用鱼的嘴唇呼吸
凭借语言的张力和不断涨起的潮水
我的眼睛上 有一条优美的象月晕一般的皱纹
教会我用最美的弧线跳跃
灯火流过来提醒我逝去的时间和逝去的白天
白天我在一场沉重的沉眠里
看见了一双与我风格炯异的眼睛
肯定那个叫阳光的家伙夺门而逃 我才敢
把一株昙花放在对面的桌上
然后紧紧放松 试图以轻描淡写的微笑
等待一种属于夜晚深处的颜色缓步走来
很自然地 妖艳的粉色花瓣开始起出破裂
狠狠地搂紧自己 我比较害怕
有些什么不被我发现的东西像花蕊一样向我招手
然后我会突然晕旋 嫁祸于本不存在的花香
会让我在诅咒和唾骂里永无安宁
一定要小心 一定要小心
午夜才敢让美丽显出自然的任何一种花
都比想像的极限更加脆弱 更加触摸不得
第十五首
还有谁会在树下等你 等待前生的某个夜晚
那种相溶时才有的透明 可以 再来一次
把食指深深放进嘴里 在味觉深处
我吮吸到了一种极地花园的清香
在那个被人遗忘的村庄有很多无名的山岗
在很多像极了食指的山峰底部
花朵盛开在甜蜜而轻浮的空气里
一棵树在河边用仅有的高度远望
我决定在战征到来之前 保持着
树一样挺拨孤立的姿态
在一个俱备一万条理由被人遗忘的夜晚
我的体温急剧上升
在一个被高温烫平的完整梦境里
我成了液体的玻璃
连阳光都在嘲笑我痛失的关于穿越的可能
我还要还能够以何种借口去祈求谁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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