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音乐天地>>● 古典音乐>>◎暂存◎>>琴之迷宫 25

主题:琴之迷宫 25
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我望着诗桦,为她这突来的动作感到不解:「怎么了?」被她握住的手指传来一丝暖和,想抽回又不忍辜负她的美意,总是有点不太自在……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拨了拨我散乱的头发,说话时眼眶红红的:「没什么,你头发乱了……对了小心这烛火,那不是一般的火焰。」 
看见我疑惑的眼神,她仿佛也有些紧张,缩回了双手,嗫嚅地道:「我们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手表不会走、也不知道时间,你一直昏沉着没有醒,全身像冰一样冷……我担心你就这样死了,只好在这儿绕来绕去,叫你好几声都没理一下……」她大概是哭过了,讲话音调断断续续地,我连忙拍拍她的肩头,柔声说道:「好啦,别再想那么多了,我还活着呢!」尽管我也曾一度认为自己会死。 
我半推着诗桦走回钢琴旁边,琴箱是开着的,谱架上摆了几张五线纸,空白着什么也没写,不晓得是什么人放上去的。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随意地瞄了几眼,便放回了原处,说道:「这里是刑沅翚的坟墓深处吧?令人搅不懂的是,为什么这边会有台钢琴,还有五线纸呢?」 
诗桦忖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会不会是他生前就将自己关在这里,直到自己死去为止呢?我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人能够随意进出这里呀!」虽说是这样没错,但亲眼见了姜蕡能轻而易举地掀开坟盖、进入墓穴,心底不免还是起疑。 
对了,姜蕡早我一步下来呢!想到这儿,我直觉地又问:「等一下,诗桦你是被姜蕡带来这边的吗?」我一直猜着她们两人或许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长得又那么地相像,不过姜蕡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强势,有点像是学校里的女教官那种虎虎生风的感觉,而诗桦……咦?蓦地发现我听过她说话、哭泣,却从未留意过她的声音是高是低,一时竟也想不出恰当的形容词。 
「嗯……也不算啦……」诗桦左右张望,确定这空间内并无第三人后,方娓娓说道:「那时我在医院昏睡几天,有时候迷糊中脑子里便会出现一种片段的意识,可以感受到刑沅翚的呼唤,然后自己隐隐约约也有种记忆,好象同时拥有一个叫『姜蕡』的立场在思考,但是我又觉得很乱,意识强一点时整颗脑袋简直就要被撕得四分五裂一样……你将我从学校带回去后,我本想告诉你的,但你没听我说完……」说着低下了头,声音细如蚊鸣:「俊丞学长,对不起……」 
听了这话,我宛如被当头棒喝般,忆起那日由于她的任性而着恼,再加上得知刑沅翚之名后的种种妒愤,情绪难以抑制之下,也没去管其它的。事后琮岳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却隐藏了没说,只提醒我当务之急先将刑沅翚的事处理完再说,难道他瞒着的就是这件事吗? 
我怜悯地看了诗桦一眼,心中反复地祇是想着,在琮岳家洗完澡,到客厅坐着交谈时,他的神情跟语气到底暗示了些什么……也许便因他太过了解我,怕我会影响心情,才在言辞上有所保留,他总是这样处处替我设想,即使知道我做得不对、或是想得错了…… 
「没关系啦,你不用道歉,是我太急性子了,你也很不好过啊!」我知道说什么也未必能弥补她所受的委屈,但礼貌上仍是诚实地回答──同时间具有两个相异的人格,所承受的痛苦及压力程度,应不亚于我被三个时空包夹时的情况才是,不过是身与心的差别罢。 
不知是否看错,我感觉诗桦的眼里似有闪过一瞬间的错综,微笑的语调显得有几分落寞:「我明白,我也不怪你……总之,后来我看到姜蕡她人出现,也没注意是真是幻,便一路跟着她走出病房,来到最角落的一个楼梯,走下来我就到这里了,她的意识告诉我,是刑沅翚的坟墓底层……而我被孤零零地丢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感受了。」  
「那就好……」我并不是兴灾乐祸,这句纯粹是针对她终于摆脱姜蕡人格的纠缠而言,幸而她也没怎么在意:「对呀,别谈这个了。」别过身去,走到钢琴前在凳上坐了下来,将键盘盖掀开,说道:「俊丞学长,我弹首曲子给你听,解解闷好不好?」 
「嗯……好啊……」我随口应道,脑海中忆起每次看晓妍弹琴时,认真陶醉的表情。如今眼前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诗桦,光线微暝间只见她浏海披眉、五官如绘,浑然便与晓妍的影像重叠…… 
她在琴键上试了几个音,感觉上这台琴虽老旧,音色却温润和谐,便如日前刑沅翚所弹奏无异。我忽然又道:「等等,除了拉赫曼尼诺夫以外什么都好。」 
诗桦笑着不语,十指悠然浮动,触键缥缈地弹了一串清脆的乐句,指尖像在琴上轻巧地抚过,音符奇迹似地便织成一幅美丽的景象:如流泉、如飞瀑、如扁舟闲荡、如跳波相溅……这支曲子我从没听过,但印象便如诗桦其名,一言以蔽之则可谓旋律间「画中如诗、诗中如画」。 
一曲完毕,余韵盎然,我仍兀自倚在谱架旁发楞,想象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偕同晓妍游山玩水,在古朴的树荫下、凉亭中,听着淙淙溪流和着鸟鸣,那该有多好……不,只要有晓妍傍在身旁,就算是这样一个又黑又冷的坟底,也都会充满光明与温暖的,倘若一辈子找不着出口,那么关在这儿终老也无妨……想到此方察觉石室恢复了阒寂,冷冷地一响回音也没有,眼帘中青色的烛火映着一张青色的脸庞、一双青色的手腕、一排青色的象牙琴键……我迷惑了,她是谁? 
「俊丞学长,你还好吧?不舒服吗?」她伸手摇了摇我靠在琴畔、支撑着头的手臂,顺势沿着我的衣袖往肩上一摸,说道:「你的衣服还湿的,大概是霜融掉了,不换下来会感冒耶……」可是哪来的干衣可以换呢?底下我猜她是想这么说,我不禁又想起了之前与琮岳的对话,句句犹悬在耳。 
我在琮岳家睡醒之时,他也曾这样地关照过我,当时一切都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习惯了有人在身边随时支持、帮助,也就更不懂得去珍惜,直到现在我但感怅然若失,走到哪都手足无措。与他初分散,尚未走进这座坟墓以前,还有点酸他跟芷湘单独在一块,尽管我十足相信他的为人,想不介意着实也难……真该检讨了,我如此地小心眼,突然念及他的好处,才发觉难过不只是一阵而已。 
下意识中感觉眼睛涩涩地,胸口有点紧,整颗心如被掏去了般地空荡。打从晓妍过世以来,我的情绪一点一滴地由绝望转为麻痹,环境与种种遭遇使得我逐渐忘了什么是悲伤,两个星期内除了奔波还是奔波……忙完了便要收心准备大学联考,连心都不知哪儿去了,还如何收得回来? 
诗桦的视线停留在我迷离的双眼,见我出了神,便又说道:「欸,俊丞学长,你怎么了啊?」调皮地将手指在我面前空中一抓,假装要挖去我的眼球,诚恳地道:「对不起,是不是我弹起琴来,让你又想到晓妍的事了?」 
我连忙摇着手,歉然道:「啊,没有,这首曲子很好听,意境美极了。」嘴角僵硬地一牵,怎样也无法挤出笑容,眨眼的瞬间,一颗水珠已不争气地自睫毛间滚出。为了掩饰这不知不觉中的失态,我迅速地从钢琴谱架上拿下两三张五线纸,故意直直地盯着它瞧,改变话题说道:「你刚弹的是什么曲子呀?好象有种中国古代隐士高洁的感觉耶!」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慌张地在裤袋旁磨蹭着。 
「这首喔,叫『水之嬉戏』呀!」诗桦爽朗地答道,相形之下我的态度做作得多,很快便被她发现了异状,奇道:「咦,那些五线纸上面有什么吗?」我正想解释说「是空白的」,赫然见到印得整齐的一行行五线谱,上面浮出几颗有些潦草的音符,并且愈来愈多……(待续)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