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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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手电筒不断地在那层液态墙上照来照去,反问了一句:「诗桦,你们以前基础理化教的折射跟反射,你记得多少?」虽然在这节骨眼上问起课业方面的事有点奇怪,我自己荒废书本多日来也未必记得什么,但还是不自禁地想稍微研究一下,好歹对于科学我也算得上有些浅薄见识。
诗桦略皱眉头,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俊丞学长,现在不是谈学问大道理的时候,我是不懂才问你啊!」我听出她语气不悦,想是我说错了话,尽管那一问只是观察时顺口说出,却也并非刻意相问。
「我……」我找不出什么话来应答,讪讪地大为尴尬,别过头去,径自重复着照射、伸手试探的动作,我们总得要设法离开,不然久了必定会冻僵在此。我认为那层壁之所以肉眼看不见,是在于它本身不会反光,然而光线究竟能否穿得过去,便是要身在其中才能够下判断的了。
我取过诗桦手中的散光束手电筒,以手持着并伸进了壁中,一团青白色的光进到了那层空间里,便有如火焰熄灭了般,顿成一片漆黑。我微微吃惊,本以为手电筒没电了,抽回了手一看,却又完好如初地明亮了起来,那光束白得有点诡谲,连带着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我这才发觉手电筒的外侧凝了一层薄霜,看来那些液体虽触手不冷,实际上却远比想象中还低温得多,而实验证明光线无法对它起任何的作用。所以假若我们硬要以身相试,恐怕须得穿越不知边际的黑暗与寒冷才行。
思量中我朝诗桦望了一眼,两人四目交接,谁也没发一语。我将眼光移了开,沉思良久方道:「这里四处都是岩石,若不穿过这片……(说墙也不是,说水也不是,实在两难之下只好跳过不提)的话,我觉得我们永远都会出不去,可是纵使穿越了,也不一定能……」坟内一路下来,我已经畏惧了那种「永无止尽」的感觉,特别是针对无法解读的事物而言。
我猛然想起日前跟琮岳在实验室里时,晓妍的乐谱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外皮上结了层白霜,触手即麻,并且还飘散出一股洗发精的香气……「该不会是晓妍吧?」我恍然之下,立刻起了个念头:「不管怎么说,走!我们用闯的,一口气冲过去!」说着拉了诗桦的手臂便要往前迈步,被她大力地甩开了。
「俊丞学长我拜托你冷静点好不好?」诗桦挡在我的身前,伸开两臂阻拦我前进,抢着说道:「那盏手电筒你也看到了,这样子不顾死活地就要硬拚,你觉得真的有用吗?你既然说它密度很大,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进去以后是不是会寸步难行?没想到你一向聪明,却竟然会……」顿了一顿,又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个建议,你那儿可还有有什么东西用得上的没有?」讲到这儿她态度已然转缓,微弱的光线下映出她面色忸怩、双颊生晕。
我见了她的模样,不由得暗自猜测着:「那句『却竟然会』之后,她原本是想说什么呢?」旋即领悟到:「对了,她说我一向聪明,那势必是要责怪我,怎地会做出这么愚蠢鲁莽的举动来,谁教我冲昏了头,却忘了这样做可能是在送死呢?」……我聪明吗?这点我不置可否,但不念资优班也能上不错的学校,功课也读得还可以,应该也不至于笨到哪去吧。
「什么东西啊?我看看……」我将背包取下来翻找着,除了CD、乐谱、耳塞、随身听之外,尚有两条童军绳和几颗大电池,其它便再也没别的物品了。我拿出童军绳递给她,问道:「你瞧瞧这个能派上用场吗?」料想大概是琮岳带来用以攀登,或是另有他用的。
诗桦解开绳上的结,估计单条长度约近二米,便说道:「这倒可以试试,就如你说的,既然我们得穿过这层液体,又不晓得它到底有多深多宽,那么不如将绳子系在身上,你我一前一后通过,发现情况便即收绳照应,你觉得怎样?」
「好吧,反正都走投无路了。」我有点佩服她的机智,而且她到底还是答应了冒险,甚至设想得比我周全……原先下来坟底遇到她之时,她犹恐慌得很,可能是两个人有个照料,便比较不感害怕了。毕竟,有时候孤独会凭添一个人的悲观,并将那人推入恐惧之中,我来时也是这样,因此我是能够理解的。
首先我们将两条童军绳打个死结,连成长长的一条,再来才各自将绳子的两端系在身上。我受过军训课教官的魔鬼操练,轻而易举地便截了一小段,紧紧绑在腰间的皮带上,而诗桦也努力地把绳头穿过牛仔裤后面的mark跟皮带环,勉强绑了个稍大的结。她有些羞窘地说道:「不系紧一点,等下我怕压力太大裤环会扯断……」
我摇摇手示意她没关系,只要确定绑牢了就好。她向前跨了一步,平淡地说道:「俊丞学长,我比你熟谙水性,我先走!」语毕,奋身一扑便整个钻进了液态墙中,我半句也交待不及,亦被那强大压力拉进其中,没出片刻我俩便已浑身浸泡其间。只觉得有股极为不规则的涡流推送,先是疾卷前进了十来公尺,接着便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撕扯着,我们在高压水流之中一点抵抗力量也没有,遂以手握着绳索,丝毫不敢放松。
其实那层物质很奇特地,像水一样具有水压及水流,却干燥无比,浸得久了便觉皮肤崩涩欲裂,加上里面空气比在石室内来得更少许多……不,应该要说是石室里的空气比例中,氧气占得很少,所以才有空气稀薄的感觉,走起路来重量却未感减轻。我相信在某处必然有着很强的引力,吸引着这些液态物质,并与万有引力呈垂直……它的厚度远超乎我们预料,仿佛被吸进另一个空间般,况且这种密度大而透明、无色无臭、干燥、在常温下为液态的物质,在我的学识领域内是不存在的。
胸腔愈来愈窒闷,我渐感体力不支,握着绳柄的左手渐松,双眼一闭便失去了知觉,身躯像是飘到了空中,摇呀摇地催来阵阵疲惫,脑中早没什么气力去思考。阖着的眼皮异常地沉重,晦暗中我看见从远方疾飞而来的、数十万个五颜六色的小光点,充盈着视野而撞击着眼球,其它的我便都记不得了。
我只感到极端地累,全身上下两百零七根骨头都酥软了似地,睡得很沉、很久,没有作梦亦没有幻觉,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睡眠了吧?跟之前在刑沅翚住宅中,面临芷湘时的绝望悲痛、想了断生机时迥然不同,此刻我便如置身摇篮里,恬静安详地感受到,晓妍似乎就近在咫尺,我们即将重新回到过去相处的愉快时光,一起过着满是考试与补习的忙碌生活……
但醒后却觉得有点冷,四肢既僵又麻、动弹不得,睁眼定睛一看,旁边一根黑油油的方形脚柱,这不是座大钢琴的下方么?地下并没铺上绿色的地毯,那这里并不是琴房了,却又是哪儿?
「俊丞学长……你总算醒过来,真是太好了……」诗桦跌跌撞撞地爬到我身边,伸手轻轻替我拂去面上及发上的霜,霜遇到了体温便化作水珠,一滴滴沿着她的手指滑落。她的头发与衣服上也同样地披了一层薄霜,刚从腰际解下来的绳索也冻得跟石头一般硬,在这里说话时口中还会冒出白烟,显然相当地冷。
「这里是哪呀?」我转了转头颈,使筋脉活动一下,环顾周遭才知道似乎仍在坟底石室中,只是穿越过那片液态物质罢了。不过这儿稍亮了些,石室的四个墙角,差不多高度1.8m之处,各镶了一盏铜制的烛台,烛上点燃的火光熠耀不息,火焰却是青蓝色的,就是比捕蚊灯还要蓝一点的那种颜色。
我站起身来走到墙角,将手指伸向火焰,烛影摇晃了一下,一阵寒气扑袭指尖,甫融去的白霜便又结上了新的一层。正错愕时诗桦忽抢了上来,握住了我结霜的手指,瞳中闪着晶莹的、淡青色的潋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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