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音乐天地>>● 古典音乐>>◎暂存◎>>琴之迷宫 19

主题:琴之迷宫 19
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这里是刑沅翚生前住的地方,一定不会错的……而晓妍走进去,那么她会是什么样的角色呢?是家属吗?我暗暗揣测着,曾经在晓妍房中的相框画面,看见她在刑沅翚的坟前撒纸钱……基于这串实时的联想,我朝四面八方环视一阵,意图寻找那座坟墓的踪迹。 
在我印象里那座坟墓是在深山中,而且是那种「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式的幽僻,放眼也只有刑沅翚住处后面的山坡地较有可能,遂与琮岳商量:「你觉得是不是要去打探一下,刑沅翚被葬在什么地方呢?」 
「向谁打探啊?你忘了他们看不见我们吗?」我的笨问题惹来被琮岳拧了一下手臂:「不如潜进屋子里看看情况吧!必要的时候什么个人隐私都别顾了,知道吗?你呀,就是这么一板正经,不用想这么多有的没的ok?」一把将我推进大门里去,并再三嘱咐我别出声惊动了屋内。 
我们从窗外望进去正是间书房,晓妍并不在里面,房内也没有其它人,书桌上只摆了一瓶墨水、一支墨水笔跟一本日志。书桌的位置角度离窗边并不甚远,所以能够显易地瞟见日志封面一角的,刑沅翚刚劲有力的签名。 
琮岳伸长了手进去,将那本日志拿了过来,从中间随意翻了几页,里头尽是些无关紧要的记载,文字密麻而琐碎。有几页特别作了记号,内容提及了一些事情,大致牵扯到一名叫「姜蕡」的女子,里面的片段是这样写的: 
「……她在『天籁』中评论我此次的演出,提到了一个与我想法截然不同的论点,她认为我对音乐的掌控太过随性,并且她的言论涉及我的私人问题……使我较感不快的是,姜蕡抨击并否定了任何一切关于我的诠释,其实在我心中,对于俄罗斯那一派的风格是有着微妙感觉的,她却因此而认为我欠缺理性,蔑视了他们的国民与思想主义……她讥嘲我将浪漫时期的盲目套用在马克思,批评我搞的是所谓『愚民式的艺术』,这根本是些过份主观的偏见……」 
(我的天,这些人文艺术方面的事情真是复杂难懂,才看了这几行我就快眼花了,如果我是刑沅翚,大概十之八九成会被这种思想给逼疯)从「演出」这一名词来推想的话,他生前或许是名演奏家,并且稍稍有那么一点名气,所以才会引发媒体刊物上的评论,而他所受到的评价并不甚高。 
琮岳耐性地往前找一找,又看到了一些被标记起来的、较为重要的页次,但没作记号的他也不忘稍微浏览……有学过速读就是有这种好处,省得每次段考国文的阅读测验都看不仔细,还得多誊出几分钟来作答…… 
「……近来读了些传记,得知当年舒曼住进精神病院的情况,闻之不禁欷歔。音乐总是需要架构在心灵上才能完成的,他尚且有爱妻克拉拉琴瑟相和,而我虽有妻芷湘理家扶持,终究在心中是少了点什么……没错,我心孤寂,这世上有姜蕡那群自以为是的评论家贬抑我,而连在妻身上都找不到渴望的共鸣,故旧老友也一个个出国深造去……大约只剩我是如此孤单的罢?……」 
「……芷湘病了,为担心她身子,我几日来皆不得成眠。今晚安置她睡熟后,我独自在琴房中从窗口望月,这天刚好是十六的日子,月轮高而晕黄,朦胧的景象使我心中不禁涌出灵感,在钢琴前顺手弹了些不成调的旋律,本想谱写成曲,却又不知当如何下笔。想起房内睡着的妻,思绪便时或忧愁、时或平静,她定是日前争吵恼我而气病了的……结发不过数个年头,我反复询问自己,是否我心已然凄老?不……那只是一时幻想罢,此刻我并不知道自己当何去何从……」 
每篇文末总是有标上日期,到最挽近的一篇是1943年的某日,之后便空白未写了。最末的字迹沾到水而糊成一片,故而无法分辨,里面写了这么一段话:
「……总以为我的身上流着Skrijabin的血液,虽然个性不甚相似,但就是有这股直觉,不过是相差了几十年,只可惜他早逝。我自认生性比较严肃,然而他象征性的神秘领域引起了我的兴趣,包括音程的算计、色彩音响的运用等……这阵子我潜心思索音律的问题,在Rachmaninoff Prelude op.32 no.12一曲中,几度出现了令我为之震惊的增三和弦音响,那感觉奇幻而眩惑,使我感到几乎被摄去魂魄……我遂又尝试计算非十二平均律下的增音程,发现它是个无止尽的循环,在钢琴上即使回到同一个音,理论上却永远回不到起始点……」 
看到这儿,我指着「Rachmaninoff」那串文字叫了起来:「琮岳你看这则,里面提到了晓妍所练的曲子啊!可是他写的东西好艰深,S开头那个人名不知道是谁,什么『增三和弦』之类的我倒是听过……」 
「嘘!你少外行了,要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偷看人家日记啊?」琮岳摀住我的嘴,同时将那页折角起来,窥视一下屋内动静,确定没有人发现我们,这才把那本日志兜入怀中。他小声地说道:「俊丞你知道吗?刑沅翚应该是个不太简单的人物,你别看他笔下艰深,依我看来,这些篇幅可是关键到事情的始末,只可惜我们手边什么也没有,也无从查证比对。」 
我正自惭愧,晓妍却走进书房来了,到书架前摸了一阵,拿下一叠纸张,然后到桌畔拿起墨水瓶。她的目光与我的注视相交,轻轻地「咦?」了一声,瞳中掠过一丝惊奇:「你们是……?」 
她不识得我跟琮岳,我只得苦思着如何解释原由。没料琮岳便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刑沅翚先生是住在这里吗?」她迷离的眼神使我无法肯定回答,或许此刻我们心中都是一致地,觉得有些面善却又难以相认吧。 
她静静地点点头,说道:「我丈夫正忙着写曲子,恐怕不方便接见,倘若你们不嫌弃,就请厅内坐罢。」引领我俩进了屋内,并替斟了两杯茶水。我和琮岳直瞧着那两杯茶水,没人敢先将它喝下肚,毕竟不是属于自己世界的物品,还是少碰为妙。 
乘着晓妍转身到刑沅翚房内之际,琮岳凑了过来对我耳语:「原来刑沅翚还没死,那眼前这女的可能是他本子里提到的『芷湘』……你相不相信所谓的转世轮回之说?我虽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她跟你马子实在长得太像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相信,你说芷湘是晓妍的前世,只就她们的长像这点来讲实在很牵强,而且她们所拥有的记忆也是不相同的。」「并没有错,即使是非常相似却不同的两个个体,是不是仍有人会将她们看做是同一个呢?」琮岳说道:「老实讲,我认为你的看法是对的,转世的说法太过玄虚,只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先进的科学来证实,我们现在是在……(说着望了茶几上摆着的一份报刊两眼)我的天……是1943年……」 
「所以难怪刑沅翚还活着,那我们岂不是得和他照面了?」原定的隐身计划没出多少时间便泡汤了,谁叫我们在窗外失礼地待那么久,没被晓妍……不对,她应该叫做芷湘,一时改不过来……当成是小偷就很侥幸了。我谨慎地叫住了她问道:「对不起,请问……刑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犹豫着面有难色,不住地朝房中顾盼,我与琮岳顺着她的眼光同样地瞧了进去,只见一名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伏在钢琴谱架上,运笔如飞地不知在写着什么。他的头发呈柔和的深棕色,微波浪似地梳在耳后,侧脸轮廓深邃而俊俏,紧闭着薄薄的唇……当他偶而搁下笔,在钢琴键盘上弹奏时,我望见他修长而白细的手纸,灵巧地在黑白键之间舞动着…… 
「这位刑先生可真是气宇不凡,一表人才呢!」琮岳口才极好,说几句客套话原是难不倒他,然而听得出这句是发自内心、由衷的话语。见到刑沅翚作曲时的专注模样,我但觉佩服欣赏,忽然间也忘了嫉恨……(待续)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