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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琴之迷宫 16
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我有可能会回不去?……难道先前作的那个梦是个暗示吗?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得厉害,宛若煮沸的开水滚着、要溢出来浇熄炉火一般。梦里我所流下的泪水是没有温度的,它所带来的强烈悲伤远超过脸上低滑的湿润,醒来以后面颊仍是干的,鼻子却酸得连说话都不大自在。 
琮岳在一栋玻璃大楼前停了车,斜斜地架在一旁的花岗岩步道上:「到了,下车吧!」这一带应该比较没有在拖吊,我们谁也懒得去管车有没停好。我跟在琮岳身后走进大楼内,他按下了顶层的电梯按钮。 
看我一脸的不解,他爽朗地补充了一句:「这栋是很有名的XYZ商业大楼,一共有四十二层,还不算最高的,不过顶端有个很棒的展望台呢!」「是喔?我没来过耶……你以前一定常带女生上来啰?」我像是被个导游带领着,不忘糗他两句。一面漫不经心地想起国中时的谢师宴,办在一间忘了叫什么名的酒店,也是有四十二层楼,可惜我们不是会员级的不能够上去,不然景观一定很棒。 
「没有啊!」琮岳将浏海往上一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没交过女朋友,怎么突然这样子问?」我赶忙摇摇头,电梯已经停在四十二楼,门「当」地一声打开了。 
门外除了电梯与楼梯附近,四面八方全是密闭式的玻璃窗,围绕着一片施工中的空地。琮岳却拉着我走上楼梯来到最顶层,是个偌大而宽阔的水泥地平台,户外的。他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吹吹风,感觉怎么样?」 
我们走到平台的围墙边,眺望着暮色中的高雄市景:遍天云紫兀自低垂,朱橙的霞光衔接着苍蓝的海,海上点缀着几艘进港的船。与海之间呈45度角的山则是披着浅灰薄纱的墨绿色,山脚下错落的建筑物有些参差零乱,有几间朝西的屋顶镶了琉璃,映照出与夕阳相同的、火一般的金橙。楼顶的风很大,向晚时分几阵便吹散了暑气,我还觉险些站不稳。 
「俊丞,你记得那次我们班游的时候吗?」无言地在景中陶醉了一会儿,琮岳忽然若有所思地道:「你跟我,还有皓彦他们在渔港那边,也是这样的看夕阳呢!只不过那里的天空比较红,入夜的时候色彩的层次显得更多,比起高雄的灿烂繁华,又是另一番感受……不晓得你有没有发现,夕阳就是要搭配着海,才更显得它的无垠无涯呢?」难得他会说出如此感性的话,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听错了,遂支吾地应着:「嗯……大概吧……我没注意耶……」 
望尽了远处,我低头俯视着脚下,来往如豆粒大小般的车辆,猛然觉得有几分晕眩,身子像是悬在空中般,摇呀晃地……琮岳很快地伸手挽住我的上臂,向后退了两步,到离墙边约50公分的距离:「你该不会有惧高症吧?」话虽挖苦,果真是替我着想。我赧然地点点头:「是有一点……」其实我知道是绝对摔不下去的,但又不晓得是不是神经敏感在作祟,总觉得万一出现了哪股奇怪力量,将我们从四十二楼──正确应该说是四十三楼才对,倘使加上刚才走楼梯上来的那一层──给推下去的话…… 
四十三楼!老天,这是个我目前最不希望听到的数字!我感到一阵烦恶,再三告诉自己祇是个巧合而已,不用去在意……琮岳又开口了:「你不需要这么害怕的,你要往远方看,脚下自然站得稳稳地……不用你说我也大致了解你想讲什么,别想太多啦!」后面这句自是为看穿我的心事而说的。 
「嗯……」尽管依旧遥望着天边的残霞,我却已无心流连,频频回首似在担忧什么。是风的关系吗?楼顶的黄昏总觉得出奇意外地凉爽。 
约莫待了三十分钟,淡青的天色还没全暗,我们才离开平台准备下楼──若是错过了商业大楼的下班时间,怕会被关着出不去,何况时间也不早了。我与琮岳并肩走下阶梯,回到四十二楼,再欲换搭乘电梯下楼。 
「欸,我有点想去洗手间耶!等我一下……」电梯的楼层显示灯尚停留在个位数,我便拋下这句话,转身钻入一旁的化妆室中,留下琮岳独自在外面等待。我的动作并不算快,电梯抵达的速度比我稍早了半分钟,急急走出来时却未见琮岳按着开门钮,而让它又下楼去了。 
我瞧见隔壁另一台电梯的楼层显示停在十二楼,正想重按下楼的按钮,琮岳却制止了:「俊丞,别坐电梯,我们走下去。」「你是故意让它下楼的?」我本来想这么问,他紧闭的嘴角仿佛已告诉我不详的答案,于是复吞了回去。 
一面走着层层数不完的阶梯,琮岳一面默记着每一楼的楼数:「41楼……40楼……39楼……」我不由得好奇了起来:「你在数什么呀?」随即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多余,琮岳终究是很谨慎的,连分心来回答我的时间也没挪出,我也不敢再予打扰。反正,他要数也定有他的道理吧。 
老实说,第一次连续爬这么多层的楼梯,而且又是在大厦中,总是有种深入无底洞般的恐惧,尤其像这么高的商业大楼必定需要极稳固的地基,光地下室可能就做了五六层以上。曾经在BBS上读过类似的故事,例如坐电梯坐到奈何桥,或者古老的建物哪一带会聚集阴气等等,八字较重的我不啻不信邪,这方面的传说听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学理科讲求的是实际,是科学根据。 
以前我应也作过这样的梦,爬着永无止尽的楼梯,一阶一阶地通往深不可测的方向……如今恍若梦境在现实中重演,我的心底是冰凉的,单薄充血的两片肌肉贴在胸腔中,哼着一支低温的调子喘息。 
在二十楼之下的几家公司都陆续打烊了,楼梯间本就较少人使用,除了从气窗隐隐透进来的浅紫色光线外,变得乌七抹黑的。琮岳仍然坚持不肯搭电梯,摸着墙壁将楼梯灯一盏盏打亮,宁可继续数着:「19楼……18楼……17楼……」一边不忘对照着墙上所贴的金色楼层数字。 
说时迟那时快,霍然「卡」地一声响,整栋大厦的电源被切断,也不知是故意设计抑是怎样,竟然停电了!幸好我们并没有坐电梯,楼梯间的高处置有紧急照明设备,两颗黄黄的、不太亮的太阳型灯泡。只听得发电机不停地发出「砰!砰!」的马达声,碍于必须早点赶去学校,又不想浪费手电筒电池,我们在一片昏黄灯光下加速奔往一楼。 
「9楼……8楼……7楼……」琮岳走在靠扶把的外侧,右手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冒着汗(却是冰冷的),手指掐得我有些疼痛。我也意会出一些无法言喻的感受,因此我俩很有默契地行动,甚至将楼层念出声来:「5楼……4楼……3楼……2楼……」声量愈益加大。 
数完「2楼」之后,他强而有力地拉着我冲出楼梯间大门:「最后一层到了,我们出去!」我连思考的机会也没有,便随着他头也不回地奔着。也许是我眼花撩乱了,我所看见最后一个出现在墙壁上的数字是「43」。 
眼前哪来的车辆与马路?适才爬了四十二层楼梯的拚命好似假象,四周的景物赫然是先前我们所观望风景的平台。犹不及站定,我疯狂地叫道:「琮岳,你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先别说这个,俊丞,快!跳下去!」他并没停步,直奔至高达我们胸口的围墙畔,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松。我犹疑着双腿发软,光是往下看都使我觉得头昏可怕,然而琮岳却再一次地催喊:「俊丞,快跳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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