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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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桦她怎么了?」琮岳欲言又止,我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讲,是不是跟刑沅翚有关?」按照数小时前在医院的情形推测,诗桦的意识应起码有七八成清醒,但我不十分地肯定。
「没什么……她仍躺在病房里休息呢……」琮岳摇摇头,感慨地说道:「俊丞,我知道你为晓妍的事烦心……总之我们当前先处理完刑沅翚的事情再说,那时你离开现场后不久,他便消失不见了,我有问过附近的护士,不过……似乎只有你我跟诗桦看得到他的身影,也就是说,他并不存在这个世界的。」这话我颇能理解,因为诗桦说过他在「呼唤着她、晓妍和我」……
我原考虑带着诗桦一道去琴房,毕竟她看得懂五线谱,万一又出现什么暗示性的符号,好歹可以帮得上忙。然而鉴于昨晚的冲击……一方面是我自己怕了,若是再出状况我根本应付不来,再者也不愿再拖累她,或许琮岳想告诉我的是这些吧?诗桦只是个无辜的普通女孩,并且凭良心讲,这阵子我一心只想将晓妍的事弄个分明,完全没有顾念到她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我对她的好,仅仅出自于对晓妍的爱所延伸的一种责任感而已,我竟是这么地自私。
不知不觉我陷入一片千头万绪地沉思,浑沌间琮岳拍了拍我的肩头:「别想太多,先吃东西吧!」我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方回过神来。总觉得吃什么都如嚼白蜡,我只喝了点白开水,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模糊地感觉到,琮岳用手背试过我有没发烧后,拿了条小被子来盖在我身上,并拉起了落地窗的窗帘,使整个客厅暗了下来,自己则走进房间去,不知是念书还是操作计算机。尽管掩上了房门,隐隐约约仍可听到他放的音乐,忘了是哪片专辑,只记得是最近很红的一名歌手。……管他的!
我作了好几个梦,但都只是一个个反复的片段,印象不太清晰。梦中大致一再而再地上演着,我与琮岳潜入音乐馆中的画面:走廊是长无止尽的,遍地的血污,而空中回响着诡谲的钢琴声,弹着不知名的音调……永远都走不到琴房,周围的景色一直在变,有时是一条条陌生的街道,有时是一座座荒圮的坟场,我在梦里明了我所欲行走的方向,却颓然地没有目的地……
与半醒的意识交叠着,我思考着这是否象征着自己的盲目,究竟孰为真假,我也摸不透……如果说梦是潜意识的反映,我会顿时成了个陌生人;若要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我依然是看到太多解释不出来的现象……而每当思维到了某种极致地程度时,我发现梦境又重复地在我眼前播放了。
这次我穿越一条漆黑蜿蜒的隧道,路愈行愈窄,我仅能朝着远方朦胧的一颗小光点前进:那儿便是我所要寻找的地方──216琴房。隧道两侧有一个个画在山壁上的小门,分别标着201、202……3001、3002等号码,然而踏破铁鞋却寻找不到「216」那间,我感到四周空气变得稀薄,脚步也愈加沉重……
仿佛步行了几世纪的光景,我全身浸淫在一片刺眼的光海中,但这金黄色光线是冰冷的。待得我张开双眼环视,这里是空无一人的、我补化学的教室嘛!一排排狭长的桌椅、天花板上的嵌藏式日光灯、写满反应算式的黑板……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两分钟就是傍晚六点,开始上课了,可是一个学生也没有。
我习惯性地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从抽屉中摸出一本「化学第四册」来想要温习……说也奇怪,明明是化学课本,摊开来却只看得到一行行歪七扭八的五线谱,而再瞧瞧课本的封底,乃是用蘸水笔刚挺地写着的「刑沅翚」三个字。就在看到这几个字的同时,上课铃声也响起来了,是阵嘈杂难听的奇怪声音,混合着钢琴声、机械声、男人的哀嚎声、以及不知是女子还是婴儿的哭声……
陡然间,晓妍从门外徐徐地走了进来,神色相当地宁静。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与衣着,她的出现委实点燃了我心底的悸动,不论是生是死──另外有个意念却是存在的,我很明白自己是停留在梦境中,虽然那般地不由自主。
眼前的她依然温婉如昔,紧紧地贴在我怀中,我们彼此交换读着炽热的唇,感受着有些不规律的、急促更迭的心跳,而教室内的温度持续地在升高,好似从冰点左右直加热到沸腾,登然像是置身烤炉里一样。
「俊丞……这儿不能待了……」晓妍素白的脸庞漾起一层浅浅的红晕,表情由甜蜜转为些许地哀伤,搂着我腰间的双臂逐渐地松开,无力地垂下。她微弱地说道:「七点四十三分以前,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你会回不去的……」语气中像是在叮咛,也像是诅咒,字字句句皆烙在我的唇上。
我流下了泪水,将她的后脑按着,使唇舌之间的缠绵重叠得更深了:「回不去又怎样?晓妍,我不想离开你!」当此之际我也管不得什么形象、什么男子气概,就算是我真的很懦弱吧!向来我认为自己是自由并且坚强的,关于晓妍的一切使我变得像张纸,既薄、而且脆弱,我才惊觉我的灵魂已经不堪一击……
晓妍挣不开我的臂膀,只得任凭我继续吻着,坚定地凝视着我的瞳孔,宛若要将我的双眼望穿似地锐利。令我震愕的是,她的眸中如投射般地映出了淡灰色的一个「翚」字。见了这个字,我俨然得到了最终的结果,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几乎立时便要崩溃。
拉赫曼尼诺夫的曲子又开始响起,激烈地充斥、萦荡在整间教室内,我但感一阵头痛欲裂,视觉则渐行地在消失……黑板、桌椅、课本,还有晓妍……慢慢地被黑暗所取代,在疾速的音群销磨之中,我失明了……
我在极端地恐慌之下醒转过来,身上衣裤有点湿湿的,我闷得很是不适,将盖着的小被子掀到一边。
「你作恶梦了吗?流这么多冷汗。」琮岳在旁见我醒了,忙用毛巾替我拭去额角的汗珠,关心地说道:「这样吹冷气等下会变成重感冒的,还是去换件干衣服吧?……欸,俊丞,你还好吧?」也许我睡眼惺忪的模样让他以为我失了神吧!
我陪了个歉然的微笑,拨了拨睡乱的头发:「没事,最近老睡不太好,别担心……对了,现在是几点啦?」说着一面低下头去看手表。
「才五点多哪!」琮岳起身将窗帘拉开,他家恰好是面对西方,夕阳的金晖透过光滑的玻璃洒落在地面上,整个客厅顿时笼罩在奇异的霞朱色中,也像是泛黄记忆的感觉。「这儿才三楼视野不够好,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吧!」他提议着,想必跟我相同地,难得眷恋一下黄昏的景色呢!以往的这个时候总是刚放学,匆匆忙忙吃个饭,就得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赶去补习,不然就是到K书中心去蹲,准备大大小小的考试……
「好啊!要去哪里呢?」现下我希望能去一个崭新的、不会勾起任何我与晓妍回忆的地方。琮岳大致也猜得到我的梦境与晓妍有关,遂神秘地笑道:「不告诉你,跟我走就是了,顺便把要带的东西准备一下啰!手电筒我多带了两支,赶快换衣服……」「不用换了,走吧!」我打断了他的话,迫不及待地便要去洗脸、收拾晚上要用的「行囊」。
晓妍的CD、乐谱、手电筒、耳塞等全都备齐了,琮岳骑机车载着我,连安全帽也没戴,一口气飙过了好几条大街小巷,车前的码表始终指在80~90上下,顷刻便来到市区较偏远的一带。一路上,耳畔呼呼作响的狂风吹干了我的衣服跟发梢,这算是我生平第一次逍遥法外地疯狂──两个小时之后,就是场生死难料的冒险,我记起梦中晓妍最后的那句话……(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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