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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琴之迷宫 十
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什么?自杀?怎么一回事?」一股不祥的预感蓦地涌上,我几乎完全被吓醒了:「诗桦她不是在医院休养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一方面又顾及琮岳在睡觉,我刻意压低了声音,拉着电话线走到房门外去。 
诗桦的母亲在慌乱中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在我不断地追问之下,总算隐约得知,大约是两三个钟头前发生的事。似乎在下着大雷雨的那段时间,原本躺着休息的诗桦忽然情绪起了变化,相当异常地不稳定,护士及她的父母皆阻止不了,她便在一阵近乎疯狂地哭闹后,在风雨中奔出了医院。虽然家属很快与警方取得联系,却没有任何下落。 
了解了事情大概,我便匆匆挂上了电话,将衣服穿好准备出门帮忙寻找诗桦,好歹她是晓妍的朋友,我再怎么疲累也不能够置之不理。临走前我朝床上睡得正熟的琮岳望了一眼,悄悄替他拉上被子,抚了辅他披在耳畔、稍长的头发,胸口感到些许地滚烫。 
我只在书桌上留下了一张简短的字条,上面写道: 
「琮岳:
谢谢你,我得去找诗桦,因为怕吵到你,抱歉我先借走了你的车子,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回来的话,麻烦你先搭公车去上学,我会再打手机给你,881~
俊丞 00:30」 
拿走了琮岳放在书架上的钥匙,我骑着机车以80km/h的速度在积水的马路上狂飙。下过雨的凌晨即使是在夏天,也会令人感觉有点儿寒冷,两旁的店家大多已经打烊,整条长长的道路只有我独自乘着风呼啸,驰过满地碎成一片片的银白色街灯。小雨不曾停止它的飘洒。 
尽管不晓得诗桦究竟上了哪去,但我的直觉使我很自然地便往学校的方向骑去,或许是对那里有分特殊地留恋以及熟悉感吧──读到第三年,功课压力逐渐变重时,我每天待在学校的时间几乎比在家还要多,而与晓妍之间的感情更使得森然的校园间多了段美丽的回忆,或者说,有了充满古意的校舍衬托,深刻的回忆便显得更美了。 
学校的大门无疑地是深锁着,而且会有警卫守在那边,于是我绕到体育馆旁边的侧门。停妥了车,我伸手往栏杆上一构,轻松地翻过了同样是锁着的侧门,或许是下雨的缘故,铁门又冷又湿,还带了些恼人的沙子。 
首先必须横越过两个排球场才能够到达校舍区,黑暗中我尽量避免踩到满是泥土与积水的草地,而沿着围墙附近的小路走着。我远远瞧向升旗台一带,植物园中参天的老树与两旁的楼幢没了月色照映,只能隐隐见到漆黑狰狞的影子,四下静得连一阵风都能引人异样地遐想。 
教室外面的校区的地势比较低,以往每次下雨都会有很深的积水,台风天时甚至会淹到小腿﹝个子矮一点的女生就会到膝盖了﹞,大家都得把鞋袜脱了,在教室地上铺了报纸上课,有些同学还索性赤着脚丫子回家去。而比较幸福的情况便是当中午吃饱饭后,学校临时广播宣布停课,我就可以撑着伞守在走廊尽头,等着陪晓妍一块儿搭公车回家﹝高二时我还没有机车驾照,我可是很乖的﹞,觉得其实台风一点也不讨厌呢。 
但是台风过后的西南气流会带来更大的豪雨,却得依旧正常上课,我与晓妍遂常在下课时间赤着脚,共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在校园中漫步,踏着满地冰冷的积水,我俩的裤角与裙角都有些浸湿了,她总是笑着说我们像在渡河一样,然后念起诗经中的句子:「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当然,她所指的「我友」应该要翻译「我男朋友」,也就是在说我。不过我文采实在不彰,每回只能笑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一点,却想不出任何诗句来与她应对。 
升旗台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也很浪漫,我有时牵着晓妍的手,在滂沱大雨中的升旗台上伫立着,俯视整片汪洋中的球场与操场,顿时会觉得四面八方都成了一潭黑亮的沼泽,再远一点的景物,则变得缥缈而不可见了。通常在雨下得大一点时,同学们多半是窝在教室里聊天、打混,而不会到外头来当落汤鸡,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取笑我们的疯狂──虽然我们有撑伞,但这种作为还是很容易被人当疯子,如果说是失恋了独自在雨中哭泣也就罢了,顶多被骂声「耍自闭」,而一对情侣共同在雨中伫立着,似乎是在悲剧小说中才有的情节。 
一面回想着,我猛然发现今晚的天空多么地蓝,蓝得跟当时我们共撑的那把雨伞一模一样。我不禁幻想着:也许晓妍仍存在这世上的某一角,与我共同顶着这片深蓝色的穹幕吧?祇是,如今她身在何处呢?她是否也曾步行在这样的小雨中,想着关于我们之间的回忆?假如是,那么她应该也会触景生情而落泪吧?又或者,洒在我衣襟上的细雨,便是她所流下的泪水呢? 
「有可能唷!」我这样认为,虽是有点一相情愿,不过我宁可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早先下起大雷雨的同时,我与琮岳都听到了media player中晓妍的呼唤,而诗桦也是约略那个时间开始情绪不稳定…… 
百感交集的我简直忘了该恐惧还是悲伤,在卷入这一连串离奇事件之前,诗桦还是个那样活泼、热心的女孩子,而今我实在很难相信她会走到这步田地:仔细想想,自从高烧不退而住院以后,再次见到她时,她脸色苍白、披头散发、两眼散乱无神,除了睡着的时候情绪一直都不稳定,不知是受了极大惊吓或是另有原因,总之完全不似平日的她……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我造成的,倘若当初没有找她一道闯入音乐馆,没有看到那些「或许」不该看的东西……可是爱情多少有点自私吧,我只顾想找出晓妍的死因,想学侦探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怀着有些自责又有些愧疚的心,不觉中我走到了音乐馆前,警方围起的黄色警示条依然没被拆除,看来这几个天来他们所办的案情并没有什么进展。 
馆内黑压压地一片,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迷你的笔型手电筒,它是我长久以来带着的、附在钥匙圈上的东西,平时总觉太小支有点不实用,现在可是非用它不可了。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发出平行光束,在极度黑暗中呈现一直线照得远些,而且鹅黄的的灯光比较不会太森冷、太可怕。﹝照在手上时外面那圈红光是例外,因此非不得已我不喜欢用它来照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听到音乐馆深处传来一阵极微弱的钢琴声,接着我就被吸引般地走进馆内,上了楼梯……这一串动作几乎不是我所能自主的,然而俨然晓妍便在后面催赶似地,我暂时忘了猜测与害怕…… 
铺了绿色地毯的走廊,此时愈显格外地长、格外地无尽,我感觉自己走了有数小时之久,然后来到了216琴房的门口。 
「应该是空的吧?这个时间了,谁还会在里面……」我喃喃地半解嘲着,声音小得如蚊蚋,语调却带点颤抖,我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这间琴房,不论谁在不在里面都不重要了吧?它发生过那么多事……是空的吗?真的还是空的吗?「哈哈……」我故意大声地狂笑起来,笑得很干、很哑,但我偏要让墙壁间响起这一股窒息般的、干涩的回声。﹝可惜琴房的隔音做得不错,我的声音宛若被四周的墙与皮门吞噬了一般,整栋音乐馆仍然出奇地安静﹞ 
我推开了琴房的门照射半晌,里面果然一个人影也没,只有一台盖得完好的平台钢琴、几支躺在地上的谱架、一个上面放了个纸杯的米白色柜子跟一把横着没加套子的大提琴。我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地将隔音门缓缓掩上,正准备离开,忽地从钢琴内传来诗桦的声音:「俊丞学长,别走!」﹝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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