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胡言)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02-27 11:27:0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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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绿茶（短篇言情小说）
█1
“这是爸爸刚刚从老家送来的，清明茶，好香吧？！”绿茶站在我的书桌前，一副颇有些得意的小女人样。
我象征性地微笑着望了她一眼说，“嗯，是挺香，先放这儿，等我把论文提纲列出来再细细品茗吧！”然后我就瞥见绿茶撅起小嘴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她就又一脸灿烂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属于她的那只情侣杯，里面热气腾腾，却显然不是咖啡。
“哇，真的好香啊！”她一边饮着杯中的热气一边说。我有些奇怪，躬起身来想看看她的杯子里装的什么，她平常只喝白开水和咖啡，今天是什么神奇的液体会让她乐成如此模样。
——是绿茶，和我杯中一样的绿茶。
“嗨，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你终于不怕长茶斑了？”我大声嚷嚷着，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确，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喝绿茶，虽然她一直循循善诱、疏导有方地劝告我要多喝绿茶，说绿茶可以明目、醒脑、提神，还可以抑制癌症，但出生于茶叶世家的她却从来不喝，她说女人喝了容易长茶斑。
“你有好几天都没吻我了，人家只不过是想回味一下你嘴唇的感觉嘛。”绿茶一边小声地撒着娇，一边把自己羞成了一朵凝霞敷锦的桃花。
我突然觉得脸颊有一点点热。去TM的研讨会，去TM的论文。我抱起绿茶冲进了卧室……
█2
绿茶是在下的内人。
我不知道当初她父亲为什么给她取了这么一个怪异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老人家祈愿他的茶场可以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也可能是希望他的女儿长大后能像绿茶一样清秀、芬芳。
三年前去结婚登记的时候，民政局负责登记的那位大姐盯着我们看了几分钟，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那位大姐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一个朱清泉，一个庄绿茶，天生一对，天作之合，绝配啊！”说完叭叭两个印章就盖下去了。本来只打算给登记处两斤喜糖的，她这么一说，绿茶也乐，五斤多“金丝猴”全丢那儿了。
“听到没？人家都说咱俩是珠联璧合了，绿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可就赖上你了，你别想撇下我啊！”走出民政局的大门，绿茶挽起我的胳膊，一脸幸福的笑。
我说你难道不知道朱清泉在现代汉语词典里是怎么定义的吗？绿茶一头雾水地望着我，我就摇头晃脑、朗朗有词，所谓朱清泉者，即是谨奉上帝的旨意，于1971年9月12日由其母亲姚瑾璧女士诞生，来到人世间专门泡绿茶的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无敌的you挽ing的家伙。
绿茶就捂着嘴咯咯地笑，然后手一松、头一扬，哼，油嘴滑舌，另一只手拽得更紧了。
█3
论文终于在出发之前泡制出来了，虽然我并不太满意，但应付一下眼下这个所谓的经验交流会，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现在的什么研讨会啊、经验交流会啊、学术交流会啊、论坛啊、大赛啊，真是如雨后春笋般地蓬勃了，好像拼了命似的要把1949年以前没有做的统统都给赶本赶回来。毕竟是市场经济嘛，啥玩艺赚钱人们就整啥，反正那些出席的先生and女士们也不用自己掏一个子儿，只需出一张嘴、两条腿，混个公费旅游，何乐而不为。
这次我能够被派去，绝不是因为我本身的能力，我知道。当然，我并不是说自己的能力比任何人差，只是属于我的机会永远都比公司里其他的同僚少。天妒红颜，庸嫉贤能，这很正常，我能理解，并且还时时报以他们最深切的同情。可是这次同僚们请假的请假，放假的放假，中层干部没剩几个了。总公司叮嘱过，不去不行。所以老总就极不乐意地派我去了。
我也不乐意，和一群素不相识、惺惺作态的人去鞠躬打揖、虚情假意，不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但，总得要人去。和饭碗相比，原则永远只能是妥协、妥协、再妥协。妥协有时候也可以算作一种极限运动了。
“咔嚓，咔嚓……”火车缓缓启动，绿茶两眼泪汪汪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我想如果有前世的话，那她上辈子一定是水，并且是深藏于山涧的泉水，那么清澈，那么明净，又是那么温顺得没有一缕波澜。而我的前世呢？是不是绿茶？
一米，两米，绿茶还站在那里哭泣着挥手，我就冲窗外大声地喊，绿茶你回去吧，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意图拐带未成年少女呢……
绿茶就一边点着头，一边使劲地摇手……
█4
火车是除了医院以外最不是活人呆的地方。我一直这样以为。
还好，运输淡季，所在的软卧包厢里只有我一个，我暗自窃喜，心想如果一路都这样该多好啊，没有汗气，没有脚臭，没有该死的嘈杂喧嚣。
我翻出毛巾去洗了把脸，在过道里遇到小贩，顺便买了份杂志，《中国丽商》，以前没有见过，不过办得好像挺不错。无论是版式还是内容，封面还是内核，都相当精致、典雅。
封面是一张人物照。浅蓝纯色吊带裙的腰际，一根黑色的丝带系住的是一位明眸皓齿、杏面生春、秀发长风的绝代佳人，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让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这应该是模特新生代吧，我想。
我显然错了，大错特错。
这位名叫杨菁的封面女孩，竟是一位拥有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两家国际美容机构的归国华裔。杂志里面有关于她的大篇幅的报道。
我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汗颜。她才二十八岁，我比她还长四岁，人家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颓废顷刻间充斥了整个包厢。
█5
绿茶发来短信，说越往北气温越低，那个黑色的背包里有准备好的羊毛衫，差不多走七、八站路就加一件吧，可别把咱亲爱的清泉同志给冻坏了。我告诉她不用担心，这是辆豪华空调专列，比较恒温的。她说，55555，我可不管，要是把我老公冻坏了我可跟你没完。我说好了好了，已经过了十几个站了，我加上一件毛衣外搭两只袖子还不成吗？她就嘿嘿地笑，说老公你真乖吖，我也要乖一点，这就去做猪宝宝了，记得哦，你也早点睡，别T着被子玩……
睡梦中被火车进站前的长笛惊醒，扭头一看，火车已经驶进了郑州站。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我亮了灯掀开门，外面站着蓝衣蓝帽的列车员和一位漂亮女孩。似曾相识，我脑海里以P4的速度收索着……
“打搅了！”列车员客气地打断了我的思索，“没事。”我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她扭过头对那位女孩说，“你就睡这儿吧！”女孩点点头很优雅地走了进来。“祝你们旅途愉快！”列车员说完拉上门走了。
“嗨，你好，我叫杨菁，很高兴与你同室。”她说着把她细嫩如葱的纤纤玉手递了过来。
杨菁？杨菁？哦，对，就是那个被一根黑色丝带系住的封面美女，她的嘴角正挂着那无比诱人的微笑，在浅浅的淡白色的灯光下更妩媚了。
“朱清泉，很高兴与你同路。”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更深刻地领会了一个词——奇遇。
她的手温热，并且似乎带有静电。
“也许你该钻到被子里面去。”她笑了笑说，“你的手有些发冷。”
我照做了。从未有过的绝对的服从。
█6
接下来的是沉默。
我突然发现沉默是比死亡更令人畏惧和厌烦的东西。空调似乎升温了，被子里的我不断有汗渗出。眼角的余光中，李菁正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不停地修改着什么。偶尔会皱起眉，她皱起眉头的样子其实挺好看。
“我有见过你的。”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是吗？”她很诧异地望着我，“在哪里？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你并不是一个过眼就可以忘记的人。”
我不免有些高兴，为她动听的说词和悦耳的嗓音。我说，在你走进这个房间的八个小时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叫杨菁了。说完我举起那本杂志。
“哦，这个呀，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做编辑，写得有些言过其实了。”
看来她不仅是位窈窕淑女，更是位谦谦君子。
“你北上干什么去？”她问我。我说我去参加××经验交流会。她说那么巧啊，我也是去参加这个交流会的，论文还没做完，正在改呢。
我差点没晕过去，有这么巧吗？
█7
交流会一天就结束了。
剩下的两天无非是这里走一走，那里看一看。跟在那群首长架式十足的人们后面，我显然并不适应。幸好有杨菁。两天里我一直和她同行。不知道是她跟着我，还是我跟着她。
杨菁说，内地人真的好奇怪，总是喜欢挂羊头卖狗肉的，交流会就交流会，又组织什么旅游，这不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生命吗？我就佯装警告她，嗨，不能太反动哦。继而和她调侃，说什么事物都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拉动内需，有效促进旅游事业的发展嘛。
她淡淡地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好好地把自己洗了一通，刚扑到床上，就有人按门铃。
透过门缝我看见是杨菁。刚刚洗过的长发还未全干。我可以进来吗？她问。
我说可以，不过请稍等一会儿，我穿上睡衣。
“你写的论文真好，很有前瞻性、辅导性和可操作性。”杨菁坐在椅子上说。
我说你太高抬我了，那只不过是敷衍了事、应付应付罢了，哪里值得你牛津大学经济管理硕士一提，算不得论文的。
她把目光扭向一边，迅即又转向我，问，你现在工作得快乐吗？我说不怎么好，内部环境很糟糕，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了。她说我倒是觉得你挺好，老板不重用你实在是他的损失。如果你不想在那里呆了，尽可以到我那里去发展。也许我那里并不能让你完全施展才华，但你至少会有一个很好的伙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分明有某种东西正在缓缓地征服我。是绵绵的柔情和熊熊的爱火，是那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8
“我会考虑的。”我说。“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就去找你讨口饭吃，到时候可别一脚把我踹了出来。”
“好吧。”她有些悻悻然。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略带浅浅的茉莉花香的名片，双手递给我。“这是给朋友的名片，上面有我家的电话和地址。”说完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在后面跟着。
“我会等你的。”临到门口，她转过身。
“谢谢！”我不无感激。她突然一下子扑了过来，两只粉臂挂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我的睡衣，“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爱上你？”我受宠若惊，身体火一般燃烧。
她把嘴唇送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往火上浇油。我像一只发了情的野兽，一把将她摔进床里，气喘嘘嘘地吻她、抚摸她，似乎要将她揉碎。她在下面微弱地叫着我的名字，清泉，我爱你，清泉，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清泉？我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像着了火一般焦灼。
她觉察到了我的异样，问你怎么了？我说口渴。她说那我去给你倒点水吧。我说不，我要绿茶。她说饭店的房间里好像没有安排绿茶的，我说我带了，我自己去吧。
往杯里倒茶叶的时候，我一眼瞥见茶叶盒里有一片纸角露了出来，洁白如天使的裙。扯出来，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
“嗨，亲爱的，看见这张字条的时候，你已经快要回来了吧！见字如见妾。切记，沏的时候轻柔一点，别折坏了你的我的裙；喝的时候慢一点，别烫伤了我的你的唇。
—— 朱庄绿茶 字”
我顿时脑门充血，像要爆炸一般。
杨菁走了过来问，“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把纸条揉在手里，木然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们不能那样，不能那样。”
“难道你不喜欢我？”她困惑地望着我。
“不。”……
█9
“明天就要回去了，早上我来叫你。”杨菁合上门走了。
我在房间里急行军似的收拾东西，我要连夜赶回去，我要绿茶。
火车票很好买。只等了两个小时就上了火车。虽然不是直达，但总算已在路上，转车也挺方便的。我给绿茶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可能什么时候到。绿茶很快就回复了，说老公啊，怎么这么快啊，真不巧哩，明天我得回去看妈妈，她病了，病得很厉害。我说那你去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不要75别人。她就笑，说不会啦，你放心好啦，我75的人正坐火车呢……
在遇见杨菁的车站转的车。已经是早上八点。此刻杨菁可能已经看到我留下的纸条、她的名片和那本杂志。纸条上没有多少字。“人的一生或许已经注定了只能有一份最爱，而我，最爱绿茶。”
杨菁肯定会觉得我有些神经质。无所谓了。
█10
火车虽然比我预计的晚了一个小时，但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熟悉的城市。我随着人流往下走，一眼就看见人潮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泪眼婆娑地高举着一瓶淡绿色的水在向我摇手，那是我心爱的绿茶。
我把包丢在一边，冲向那团红色的火焰……
2004年2月27日 星期五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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