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of.810219(薄言情悟)
整理人: zzz123654789(2004-03-05 21:06:2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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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春风下笑靥如花，裙裾飞扬。师哥带着我在雨润烟笼的西子湖畔赏那远山绿水。上孤山后，我们慢慢地沿着苏堤向下游去，我是轻快，愉悦的。师哥在我身旁，我的剑在他的背上。
到了西泠桥畔，师哥指着不远的一座墓，转身对我说：“知道那是谁的墓吗？”我咬着一根青草，跃到亭前石柱下，看那石柱上的联：
“桃花流水查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哦，苏小小的芳冢。
师哥看我神色，知我已明白。笑着道：“风弄，自古才情女子多薄命，这苏小小芳华绝代之龄，却咯血而亡。虽有遗世美名，怎奈生前命舛，情人一去不复返。岁华摇落芳菲歇，可叹。”
我摆了摆手，道：“她这一生，施施然，坦荡荡，虽只十九，却胜庸人九十一。”
师哥走到我身畔，拨弄着我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碎叶，“我愿长长久久的，便是只做那庸人，每天看着你一摇一摆的走来走去，也是欢喜的。”
我心下一动，抬眼就看进那一汪深潭里，潭里的水很清亮，温和，能容得下我层出不出的祸端，千奇百怪的毛病。便与他相携手游戏江湖，不会有憾吧！
我翻出一枚铜钱，把它抛向春风中，快落下时师哥伸手接住了。他知道我每有不可决断之事就喜胡乱下注。他握紧右手，任我如何使劲瓣也不松开。我有些恼了，我不要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索性别过脸去弄那墓旁的青草，不理他。
他也不来哄我，一迳安静地立在原地，不知在做什么。我受不得这寂静，自己掐自己的皮肤，弄出了点哭声。通常这时他就会很着急的来安慰我。果然，我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他蹲了下来，手里有只用青草织的同心结。
“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
我停住了假哭，近距离的看着眼前那一方细致的山水，是的，我喜欢，有他陪在我身边，我是安宁的。我不得不承认，也许就在那空谷竹篱间隔水相望的两个孩子眼里，就存在了互相的吸引。
吸引，原来就这么简单。
我接过那个结，小心翼翼地放它在贴近心房的地方，我不能忘记，我已然的允诺。
只是这样的幸福，却让我仿佛没有着落，幸福飘在半空中，就像那枚我永远不知道正反的币，我会为此永怀忐忑。
从西湖回到清韵客栈时，新月爬上中天，月的的心意一直是澄明的，因为它知道它一生一世只能在夜晚时圆缺。
澄澈是因为早知道。
而迷乱是因为未可知。
吃过晚饭，我就一直倚在房间的窗边望着新月，平时我是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我躺在师哥的呵护中安然渡过了十八年，这次缠着他带我出谷本只是为好奇，想看看传说中的江湖，想放松，想跳跃，想离开师傅那里哀伤得至人窒息的空气。本不想，得到这个结。
我把那个同心结拿出来，借了月光端详，很细嫩的草叶，容不得旁人惊扰的样子，有些枯萎了，却仍在暗意着新鲜的欲望。忽然间就有些厌倦了。厌倦了从前的懒散，很想自己能独自做点什么，很想尝试忙碌的滋味。
“只是想独自做点什么，”我这样告诉自己。“我会回来的，我会把这个同心结保存得完好无缺。”
在那晚澄清的月光中，我暗自许了一个誓言，留下一纸信笺，拿着自己的停云剑走出了过往。
坐了夜渡的船，曙色渐明，看着天边由青白而绯红，心中有那么多的渴望在辗转，既不知向何处去。船上并非我一人，另有两人相互闲聊着，以期打发这缓逝的时间。
一人道：“最近南京任笑傲开门立派，创笑傲居，遍洒武林贴，尽邀豪杰前去助兴。不如你我二人同去瞧瞧世面，如何？”
另一人与他畅谈时久，已生亲近之心，当下答应。我转过头去看他二人，年轻的神采，飞扬的渴望，与我一样吧，初出江湖的雏鸟都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既如此，我拢起羽翼，暗随这二人真正的进入江湖吧.
我踏上了南京城的土地。
南京，这座古城也算历经了几朝的兴衰，六朝金粉之地，吴宫花草，晋代衣冠，短暂的繁华伴着秦淮河两岸飘浮的脂粉香向我袭来。我在这样的空气中跟着两人到了武林胜地西祠胡同。
在派别林立的南京武侠界，有一间名闻遐尔的茶社，我因恋那淡青色的帘，品茶欣赏说书人们的故事，更爱看茶社掌柜萑蒹葭穿着那件月牙白的衣裳忙里忙外，不知不觉就呆在那里了。任笑傲虽另立门派，也偶到茶社里说书。他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声音清秀温和，虽自称笑傲江湖，却也难隐眼里的迷茫。初初相遇之时，他曾被我折腾得哭笑不得，这可爱的少年心思纯正又怎奈我之狡黠。
一日我到笑傲居看他，他正在收拾一地的碎片。看着被破坏的场景，他苦笑着道：“月漫星昨晚夜战笑傲居，她那招星雨剑……我无法可挡。还好，她只是为胜而战。”我但笑不语，那个爽快的女孩，腼腆的女孩，只是为胜而战吗？你无法可挡的，绝不只是星雨剑。只是，以情驭的剑，却不会是慧剑。剑本无情，人若多情，却终是寻不了上乘之道。
又过数日，我路过笑傲居，那个女孩已站在门帘下笑迎四方访客，她笑得那么开心，连我都被感染了，进去讨了一杯酒喝，走时顺手揣了两颗大白兔到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糖渐渐溶化时，都还有那时的喜悦。
在这个容易怀旧的城市里，我总摆脱不了潮湿的季节所带来的闲愁。贴近心藏着的草结已开始发黄，我是在等待还是在寻找？停云剑虽每日缚于背上，却从未出鞘过一次，夜夜勤练汐月心经究竟是习惯还是无聊？
我不想再停在这里，我要去一个新的城市。
我仍选择水路。我喜欢水，水里有云的影子。师傅说过，停云剑法会除去人的影子，“你一剑刺去，不见了影子，你就成功了。”她是这样说的。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因为师兄告诉我影子是人性的垢凝在了地上，“侠者非是为了使人丧命，而是为了这武林的纯洁。”我笨笨的脑袋想不明白，一尘不染的云都会有影子在水中，世上还有什么是真正纯洁的？为侠者高尚的理想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实现的，人性又岂能无垢？
我沿着运河一直往北，我要去的，是运河尽头的城市，京师，明成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营建的一座古老的新城。
舟至直沽香山渡，北京城已遥然在望。天色渐暗，船家招呼众人下船，明日再起航了。
香山渡过去不远，有一个小村子，竹林环绕着。竹林里有风吹叶的声音，但此时并无风。
有人正在林里练剑。
一柄闪耀着明月清辉的长剑。剑风不觉得凌厉，也无逼人的气势，挥洒着的是一种懒散的柔。他的剑气吸引了我，这是种生平难遇的力量。
我笑颜顿开，精神抖擞地抽出背上的剑，人与剑合二为一向林中那张剑网冲去。这本是一招很美的剑法“凤翔云天”，只是我又懒且顽，少了那些身形的变幻。我冲进了剑网，风在四周轻拂着，却找不着来处。我立定身形，随即使出停云十九式之“天裂云气”，想要寻一个裂口。风拂得更快了，在我周围有一股旋转的涡流，向我缠绕过来。我剑身横拽，汐月心法运至十三重，“停云驻月”，“云虹流幻”，我也给他造出一个假象。
假象中，风云交汇，电闪雷鸣，借着亮光我看到了一张网。
双剑交并，是剑网，眼神交错，是情网。
风势稍弱。我突破而出。
随着一声微笑的叹息，风云变幻骤然而歇，只余竹叶沙沙的一阵响。
眼前是个着青衣的男子，看不太清他的相貌，也许是因为天黑，也许是因为不想记住，在夜晚睡梦中他一直没有过清晰的容颜。
他使的那柄剑，是传说中的冷月。如果武林中能有一样兵器我能只凭听闻就能把它认出来，那就是冷月剑。我太熟悉了，师傅每使那一招“冷月葬花魂”，就会对我讲述那个故事，那柄世间独一的奇特兵器，也只在那时候，她是心怀喜乐的。一段曾经的旖旎，被她百转千回的搁在心头，女人，就是这么的傻，用她的一辈子守一个童话。
我转身走了，他也没有留我。冷月剑，对任何一个使停云剑的女子来说，都只有束缚与无穷的余恨。
我相信师傅的话，我很胆小，从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我速速抽身，逃也似的离开竹林。
第二天，启航了。船在河中央漂移着，天地无涯，水路有尽，当一种情绪迅猛地将人穿透，又要修炼多久才能补上那个洞？我把同心结放在洞口，借着我的血液想让它生长，茂密的长，直至淹没那个缺口。
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钟声，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摒住呼吸，想让钟声震碎些什么，然后我小心翼翼的一一将它们丢弃，不露痕迹地丢弃，生命终不能为愁苦所消耗。
我去到了北京城，果然是个繁盛之地，我在靠近夕月坛的地方寻了一个处所，网易阁，南来北往的剑客喜欢到这里切磋技艺，谈笑江湖见闻。我日日混迹于其中，也有了一个听来诗意无限的名字，醉花荫。
我真想日日的沉醉，不理那油壁车，久相待，只任那西陵下，风吹雨。苏小小等啊等，等不来骑青骢马的少年郎，一场虚幻的爱情，几处四散的魂灵。而我，死守着一个同心结的诺言，却给了自己一个真实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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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拾即是，不取诸邻。
俱道适往，着手成春。
如逢花开，如瞻岁新。
真与不夺，强得易贫。
幽人空山，过雨采苹。
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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