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cesky_84223(玉蝴蝶)
整理人: byebye(2004-02-22 17:20: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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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二《鸿銮喜》
娄太太在故事里是个可怜的旧式妇女。碍着自己的面子,在有旁人在的时候,总是对自己的丈夫得理不饶人,而心上却是知道欠他太多,完全是一副不愿而被实情所迫的痛苦样。而玉清呢,她的儿媳妇,似乎是一个新式的妇女,和老爷讨厌起国际风云滔滔不绝,真知灼见时有显露,很得他的欢喜。张爱玲同时把这两个重要,却角色相反的女人穿插在一起,推上舞台,是为了形成参差对照的反差,还是生活原本就这样不堪,早就是深宅院落或者日常家庭适逢这个时代变革最常用的翻版。
张对自己的技巧演练有熟,自是后来的很多张派作家无法企及的。但生活又给了她去旧除新的可能,她的母亲,她的姑妈,以及她的好友,炎樱和苏青,都可算得上是新派的妇女。或是多次出国留过学,或是接受过五四的思潮。但这新,亦是不彻底的。彻彻底底的旧人胡兰成说张,是民国世界临水照花人。我理解出两层意思,第一张爱玲虽然没有描述出民国时代那个军阀混战,百姓潦倒的大气势,但她却把最靠近自己生活的那个小资产阶级的生活神态,心底变动彻底的还原出来,如同一面大镜子,把民国显了原形。这就是所谓说的,临水照花人。
而第二则是她自身悲剧的源头。她像是一个不纯粹的白胚,还混杂着黑的原色。这黑若是完全,她痛苦也定然像阿Q那样不自知,若白是完全,她势必有突破黑暗的勇气和决绝的行动,但很不幸,她是新派思潮和旧派底子混合的人。她亦想反抗却不彻底,不彻底又带着自知,自知自然是痛苦的。胡说这话的时候,自是没有想到未来正在预见这个结果的必然。张爱玲移居美国以后,她的第二任丈夫赖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而张爱玲完全是出于安稳和他结合,没有任何爱情的因由,到后来她怀上的孩子也因这个暴躁男人的强烈要求,只好打掉。至此她只能绝后。
和胡兰成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是一段孽缘,因胡这人惯已处处留情,用情不专,但这毕竟是张爱玲唯一真正的爱情,她也毕竟快乐过。
如同故事里的玉清,她走着一条通向幸福未知的道路,爱玲没有说下去,却在故事的最后嘲讽起那个可怜的娄太太。
“一屋子人全笑了,可是笑得有点心不定,不知道应当不应当笑。娄太太只知道丈夫说了笑话,而没听清楚,因此笑得更响。”
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永远无法为自己而活,千百年来有这样多的人重复那样的路。而笑,这原本最漂亮的表情,也刹时变了颜色,扭曲的像可怜的小鬼。
开篇三《殷宝滟送花楼会》
张爱玲应她同学的要求,听她的故事,写了这个小说。三十九年后,又做了个后记,大有回头望望的感叹。
一段师生恋,对一个有妇之父的追慕,这故事并不是完全的悲剧,但有这些元素,加上爱玲在故事里就是一个配角,倾听着殷宝滟讲她的故事,我到是很喜欢这小说。她最后说,这男人有神经病,拖着孩子,又牵扯不断,到底没有幸福。爱玲很是惋惜的说,我觉得这是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了。
这不幸人的不幸,从旁观者来看,最多聊以安慰。有时,你即使站在她的立场,也未必同意她的做法,甚至会觉得荒谬。这就是生活给我们每个人本质经验和性格的差异。爱玲回想起这往事,以为这小说的出来,让某些人看到,的确是一种伤害,有些自责。
“是她要我写的,不过写得那样,伤害了她。本来我不管这些。我总觉得写小说的人太是个绅士淑女,不会好的。但是这一篇写完就知道写得坏,坏到什么地步,等到印出来才看出来,懊恼已经来不及了。见她从此不来,倒也如释重负。”(P252)
爱玲总为这种事情牵肠挂肚,真是害了她的身子。世道那么荒冷,偶尔听到别人说起这样的故事,应该是牵动心肠的吧。毕竟现世的温暖不多,颠簸的日子久远,一点一滴的从生活里泄露出来的快乐,挥发到过去,不带来未来,亦是对今日无指望。那些小曲唱着他人怪诞的悲欢离合,一下子打到了我们的心里,照得亮堂堂的,没了一点隐藏的角落,我的泪就这样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滚圆滚圆的湿透了衣裳。像是霸王别姬里的戏子,戏子就是戏子,当真的事情,不仅不好玩,而且有时会把自己的一生玩掉。这比赌博更可怕。
“但是此地的家庭风味又太凄凉了点,目之所及,不是空空落落,就是破破烂烂,还有老山东与他太太控制得好的面色,都是不便多看,目光略一停留在上面就是不礼貌。在这思想感情的穷冬里,百无聊赖中才被迫正视“殷宝滟送花楼会”的后果。......”(P253)
此时的风景也未必好,人心散开了,开不出漂亮的花朵,只是一块坚硬的顽石。目之所及的光明,在日光之下,也未必隐隐可见,人们都怀着自己的心思看别人的眼睛,或笑或沉默,惟独落泪是属于自己的。我想吃清淡的食物,听没有杂音的丝竹,过平淡的生活,可心底膨起欲念,始终使我无法安静。
有爱的地方有温暖,亦给这个世界制造了无穷的灾难和不断的拯救。
我们是这个时代的小人物,我们一样要比那些大人物活着精彩。
因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是我们的一生不乏的色彩。
未然 04/02/0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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