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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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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潮州的吊诡
发信人: ltgboy(小鱼儿)
整理人: kn_vb(2004-01-18 00:09:32), 站内信件
潮州的吊诡 
  
《南方周末》  □李元宏
  
    潮州的引人之处,不独在于名闻遐迩的功夫茶、潮州菜,也不独在于潮剧、潮绣和陶瓷,甚至不在于那里的人们引以为荣的开元寺、湘子桥,而在于作为整体文化景观呈现出来的矛盾和融合。譬如,海外华侨众多,却仍保持着古代中原的风俗传统;潮人乐于经商,也安土重迁,建筑园林颇有可观;谏迎佛骨遭贬的韩愈受到莫大的追怀,开元寺的香火却未因此有所稍减……
  
    富州胜寺是开元
    开元寺所在的开元路是潮州最繁荣的商业街道之一,沿街店铺修葺一新。西端卖的都是些时装,各式各样的招牌均有;对于来朝圣的人们来说,这一路也未免太过平坦与世俗。临近开元寺的是岭东佛学院,紧闭的大门和周遭笑脸揖客的商店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是要刻意拒绝那些喧嚣。佛学院和开元寺之间出售的商品多为礼佛用的香烛,兼有枫溪出产的工夫茶具、佛手老香黄等特产。偶尔几个宽袍长袖的僧人走过,在人来人往中分外醒目。
    开元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当时唐玄宗诏令全国挑选十大州郡,各建大寺,以当时的年号“开元”为名。潮州开元寺便是其中一个,元代称开元万寿禅寺,明代起改称为开元镇国禅寺至今。
    变迁的是朝代与寺名,不变的是千年的香火旺盛。香客从山门进去,一树菩提的阴凉便毫无遮拦地淹没了寺外的喧闹,令人肃穆起来。历来寺庙都称“丛林”,想必和这些树荫的庇护有关。一抬头,偌大的一块牌匾,“开元镇国禅寺”,默默俯视着远道而来的游客。再进则是天王殿,匾额“渡一切苦厄”是刘海粟的手笔。记得儿时初到开元寺,便被这悄立在阴暗光线中的狰狞造像所吓,现在想来,天王殿的意义也就在这里了:将邪念与不恭拒之门外,守住寺里的虔敬和庄严。
    作为全国仅存的四个开元寺和广东四大古寺之一,潮州开元寺的规模颇有可观之处。其大雄宝殿为双滴水、四重檐顶,井饰有鸱尾、葫芦,殿四周的石柱杆上存有7000多块唐代石刻,上有浮雕佛像、莲花及鹿、猴等图纹。殿前竖有一对唐代经幢,刻有《准提咒》和《尊胜咒》等文字。寺内古代文物丰富,有北宋政和四年所铸重近2000斤的大铜钟,元代泰定二年以陨石雕成的香炉,明代金漆木雕千佛塔以及清代雍正年间刊印的《大藏经》等。
    然而在大部分香客眼中,这些都太过精细,他们并非来访古猎奇,吸引他们的是高大的佛殿、宝相庄严的佛像、烟雾升腾的香炉和那几树枝叶婆娑的菩提。这些营造出来的宗教氛围,以及这些氛围带来的心灵的安宁,才是让他们敬畏向往的。
    对商业和旅游业发达的潮州来说,开元寺的意义并非仅是一个可供游客观看的景点;它是这市廛中的一方净土,也是潮州千年盛衰的一个符号。宋代的余靖在《开元寺重修大殿记》(康定元年,1040年)中提到:“潮于岭表为富州,开元于浮屠为胜寺。”千载以下看来,信然也。两者就是这样相得益彰。
    临出寺门,回头一望,蓦然看见天王殿的楹联写着:“百万人家福地,三千世界丛林。”于是大悟:开元寺是出世,而不是遗世,是以才能以这种姿态实现其感化和拯救世人的宏愿。
  
  
    湘桥春涨涨几许
    出了开元寺门,一大群骑三轮车揽客的车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用带着浓厚潮汕口音的普通话招徕生意。那些支起布篷的三轮车被当地人称为“三轮黄包车”,看起来蛮有诱惑力,但潮州城小,况且步行还可以看些深巷里闾,于是便辞了他们的热情。
    沿着开元路往东走去,经过开元市场,不几步就到了下水门街。和开元路那些贴着马赛克的楼房不同,下水门街的建筑基本上保持着原来的面貌,苍老,但不衰颓。再走几步,看着墙上剥落的痕迹,忽然有些时光交错的感觉:那扇半掩的木窗,曾倚着哪个如花美眷?那只伏在墙角的白猫,眯眼斜躺过多少似水流年?
    这就是潮州,现代与传统只三两步距离;其魅力正在于竟然能够将它们融合得不见痕迹。
    下水门街的尽头就是下水门了。清代潮州东城有四个门:下水门、东门(也就是现在的广济门)、竹木门和上水门。其时城墙兼有防洪功能,一旦韩江水涨,则四门齐闭,可保城内不受水浸。出了下水门,稍北一点就是湘子桥了。正对着湘子桥的是和广州的镇海楼齐名的广济门楼。
    湘子桥原名康济桥,始建于南宋乾道七年(1171年),去唐代元和十四年韩愈贬潮已300余年。民间传说是韩愈的侄子韩湘子所建,终不可信。
    显然是为了保护,湘子桥上禁行机动车,长长的桥道变成一条商业街。昔日的亭台楼阁在解放前已毁,被贩卖的商品都摆在地上,均是些廉价的日用品。桥上行人如织,大多步履从容,一脸小城特有的悠然自得的表情。
    桥西有一只铁牛,正好有几个游客在那里拍照。攀谈起来,说是古代湘子桥是浮桥,两边立了桥墩,中间用舟船相连。湘潮春涨时洪水迅猛,经常发生舟船被冲散的事;后来就铸了两只铁牛,镇守在桥的两端,以防舟船被洪水冲散。有一年洪水太大,居然连桥东铁牛都冲走了,只剩下桥西这只,孤独地守望着江水流逝。
    那天江水平缓,但清澈,隐约可见江底的黄沙。往来的舟楫稀稀落落,突突的发动机声从江面传来,仿佛穿越了数百载的光阴。帆来帆去天亦老,潮生潮落潮还平。逝者如斯的江水流了千年,还是那样时涨时退,弄潮的舟子却曾经几回韶华换了华发?甚至连桥都不复当年风采。
    倚桥栏往下游望去,江水浩浩汤汤,江中有沙洲,横跨沙洲的是一道新建的桥梁,依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况。桥以南,是年久失修的涸溪塔。回望广济楼,新近翻建的清代城墙旧貌换了新颜,依然不改沧桑。往北可以见到八景之一的北阁佛灯,那里的城墙保留得完整,不用翻新,砖石的裂缝中生长出一蔓一蔓的春草。桥以东是笔架山,浓荫中的飞角红瓦就是韩文公祠了。
    同为四大名桥,卢沟桥让人记住的是石狮晓月,洛阳桥是海波壮阔,赵州桥是长拱玉练;湘子桥的长处则在于那废塔古城、佛灯春水、韩山文祠,还有它自身作为市民生活公共领域的喧闹,竟是如此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潮州山水尽姓韩
    走到湘子桥东端,一眼便可望见韩文公祠的门坊。
    谈起潮州乃至潮汕的人文鼎盛,人们多乐于归功到韩愈身上;尽管在韩愈之前,贞观十八年(644年)、显庆四年(659年)、大历十四年(779年)、贞元十二年(796年)已经分别有张玄素、吏部尚书唐临、宰相常衮和御史中丞李宿被贬任潮州刺史。
    何民先在《重建水东韩庙记》中提到:“士君子宦游以得江山为乐,江山以得士君子为重。”韩愈当时登临笔架山,是否有玩乐的心情已不可知,但笔架山因韩愈出名却是事实。
    笔架山原名双旌山,因形似笔架遂称笔架山。韩文公祠位于笔架山中峰的双旌石下。《潮州三阳志》载韩愈贬任潮州刺史时,常登此山,筑亭游览,并亲手植下橡树。后人敬仰韩公,将笔架山称为“韩山”,将亭称为“侍郎亭”。宋淳熙十六年(1189年)知军州事丁允元认为韩公尝游于此并手植橡木,韩公之祠应迁建于此,所以将城南七里的韩文公祠迁至今址。
    韩文公祠的建筑简朴雅致,分前后二进,并带两廊,后进升高七尺,有石阶可登,正中供韩愈塑像。祠内石柱多刻对联,四壁环立历代碑刻四十面,详载韩愈贬潮史迹和该祠兴废情况。
    千载之下,难以对韩愈当年谏迎佛骨作什么评价,倒是宋朝的陈知柔在《谒韩祠》中忿忿不平:“斯文何罪窜南荒?来谒孤祠泪数行。恐有遗书藏坏壁,岂无哀赋吊沅湘?精神不受氛烟蔽,道义长涵日月光。四壁萧萧香火冷,何人能与作堂皇?”
    从韩愈个人的际遇来看,被贬当然是不愉快的经历。但他来潮之后,兴州学,治鳄溪,对潮州贡献良多;却是潮州之幸。如今的韩祠是1984年重建的,造型虽旧,墙垣犹新,自不会有什么遗书藏在壁中。有唐一代,文化的璀璨当是政府兼收并蓄的心态,倒是韩愈误解了,以为迎佛骨的铺排全是佛家的过错。至于后来,人们把鳄溪改称韩江,笔架山改名韩山,一定出乎韩愈的意料。先民是那么淳朴,将一个不越轨的官僚当成神明了。
    在祠里,韩愈的塑像前,“百代文宗”的牌匾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韩江上往来的樯橹、湘子桥和潮州城里的建筑。开元寺的红墙也依稀可见,不由突发奇想:韩愈治潮之时,寺里的和尚日子一定不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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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载酒行 一叶扁舟轻 长啸当歌 低吟如醉 书剑自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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