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oogey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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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_______x(2004-01-09 22:20:1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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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这个自称李乘焉的人开着他的赛欧,载着我在附近打转,东挑西挑,最后在一家颇有特色的小菜馆坐了下来。
这家伙健康的很,不抽烟,不喝酒。经过一顿饭的倾谈,我知道了他在得到我施舍的一百元后鼓起勇气继续迎接挑战,最后在一家广告公司立足,当了老板的左右手。
谦逊、谨慎、平实、精明便是他的全部。
他也知道了我的处境,说公司里有一个商业推广策划的职位空缺,叫我不妨一试。
当时他们公司有一个新客户,是刚打入中国市场的一家外资保险公司,于是我就按照他教的格式开始写起策划文案。策划文案的格式跟编程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之处是编程字字珠玑,一个括号也不可或缺,而策划文案却满纸胡言,能吹就吹。
我想了一个创意:画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一只导盲犬暗喻该保险公司,一个盲人暗喻购买了保险服务的人,盲人在导盲犬的引领下正面带微笑安全地过马路,广告语是“纵有前路不可预测,我们仍伴随左右”。我以这一创意为基础写了大型户外平面广告和媒体广告如何执行、户外商业公关推广如何操作等等。
文案一出,立刻得到李乘焉的老板称赞,要求我来面试。公司老板是年龄与我相仿的年轻人,眉目英气,神态让人捉摸不透,名叫谭嘉允,这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有文案做底,乘焉作媒,我很快便当上了这广告公司的商业策划,月薪八千。整个旋转世界好似一下子稳定下来,生活上有了保障,我开始看见黑暗中有了一点曙光。
我收到一封家乡的来信,但不是老爸寄来的,而是镇长。
信共有七页多,是我见过最长的信。里面有很多关于鉴别、逻辑判断、官腔还有安慰的说话。真的,镇长是对我们家好,够照顾,安慰的说话足有三页,但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就跌坐了在地上。
信的内容大概是说我爸送我妈到市医院的途中,救护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打翻了一瓶乙醚,司机吸入后神智迷糊,在山腰一个拐弯处把车开了进天堂。
当时我刚好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向李乘焉请了假便买火车票赶了回去。
天气热了,没有雪景,换上一片惨淡的白雾,被山风渐渐撕碎,家乡依然显得苍凉。
我不肯相信噩耗,下了火车便直接冲回家。可是家里没有人,手工作坊也没有。老爸老妈的衣柜里还放着那两件毛衣,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着。
我又冲到了镇政府,直接找镇长。他带我到山坡那边的公墓,看到爸妈的墓后我就认输了。我知道我迟早要送他们的,但是想不到来得那么快,快得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成。镇长说他们三天后才找到救护车,天气热加上山里潮湿,尸体腐烂得太快,不等我回来就火葬了。我拉着他就大喊大闹起来,我说我管他妈的腐烂不腐烂,我就只求看一眼,看一眼也成。
过了半天我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我眼里是有泪的,但哭不出,有些东西顶着胸口让我不能呼吸。我还是想爆炸,我恨不得把那个司机的坟毁了,再把出事的那坐山铲平。
我守坟守了三天,回忆起所有有关爸妈的零碎片段。我在这三天里没有吃进一粒米饭,没有说过一句话。签一个名,我就变卖了小作坊,再签一个名,我就把爸妈的老本和生命保险的赔偿金全捐了给山里的学校。
然后我刷地走了,头也不回,留下后面一条由中小学生组成的送别队伍。
我再发誓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控制自己的生死!
本来想有钱,有钱了就可以给妈治病,但现在不用。我现在要的是控制命运,对身边所有情况的控制,连细节也要控制,不能控制我就觉得不安稳。
我开始工作得很努力,不为别的,我就是想表现得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不到三个月时间我已经升为高级策划,地位仅次于谭嘉允和李乘焉,月薪一万多。
我开始主动认识很多人,主动挑逗异性,让她们迷恋我,其间麦当劳的微笑交流技巧帮了我不少忙。
我的老板,谭嘉允这个人比我还小两岁,为什么他年纪轻轻便可以拥有一家中型规模的广告公司,开一辆宝马MINI?为什么他有数不清的关系和门路,从来不用为生意发愁?
在这些时间里我的问题开始有了答案,他有一个当省文化局长的老爸和一个经营海上运输生意的老妈。这小子自出生便一手那着金库钥匙一手握这权印,更得传英俊的相貌和父母的小聪明。他是一个王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拥有对一切的控制权。作为他的手下,我感到很压抑。
我跟他的关系是泰山与山上一块小石头的关系,只要泰山打个喷嚏,石头随时往下摔个粉身碎骨。
谭嘉允的习惯是晚上到所有的夜场玩乐。说这是习惯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否算他的兴趣,或者只是晚上无事可做的唯一选择。他太容易得到,所以对什么都只是淡然一笑,你很难猜测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晚上要到处寻欢作乐,李乘焉总是陪着,而我总是陪着李乘焉,或者有时侯还有几个小的陪着我。如皇上出巡,有趣之极。
记得刚进公司第二天。
加完班已是十点,我第一次跟他们去娱乐场所。我坐在他的宝马MINI里,就副驾驶坐上。我们没有谈话,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最后他先打破沉默。
“你的策划文案写的很好,以前你是干什么的?”
“做编程。”
“哦,那家公司?”
“明日软件。”
“哦,我扁过你们的老总。”他总是喜欢在了解事情后说一个上升调的“哦”。
“哈哈,怎么扁?”
“他跟我抢妞啊,你看我怎么着了?”他居然不看马路,看着我眼睛,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然后双手也离开方向盘做了个手势,再继续道“我当然是扁他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下去,他又问道:“啊,现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Pure Bar、Bra Bar之类的吧?”
“啧,你多久没有出来玩了?你说的都落后了,最近有新开张的‘超玄夜总会’,咱们正在路上,今天晚上有一桩生意要谈。”
在后座的李乘焉问:“是不是那个老色鬼?”
“没错。”谭嘉允答道。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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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一叶之扁舟
举匏樽以相属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
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
抱明月而长终
知不可乎骤得
托遗响于悲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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