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oogey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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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_______x(2003-12-16 03:03:5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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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幼父老子
“啊——!”我醒了,正使劲地呼吸着,额上有几滴豆大的汗珠沿面颊流下来,盖着一张用兽皮做成的被子,全身湿了个半透。
我立刻摸自己胸口,没有伤口,没有血,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奇怪!
我身上依然穿着第一天到华伦镇的衣服,我的背包就在枕边。我立刻翻开背包,圣物、手机、名信片依然在里面。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令我惊讶的是,手机不但没有报废,而且运作正常,上面显示的日期刚好是我滚下山谷后一天的日期:2000年4月13日!
我躺在一张全木制的床上,木的表面打磨得光洁整齐,观感比上了光漆还好,木板与木板之间没有使用任何铁钉,而是用入榫的方式,拼接得非常结实,即使在床上摇也没有任何响声。我在一个山洞里,远远望去有一个光孔,那应该是洞口。石壁上燃着几柄火把,虽不能说已经把洞里照得通亮,但该看见的东西还是可以完全看个清清楚楚的。这应该是某人住的地方,除了我睡着的木床,还有一张全木制的桌子,几张椅子,和一个大的木箱。看上去所有家具的做工如出一手,相信是洞内人自己制作的。
“有人吗?”我嗅到一阵奇怪的味道。虽然味道奇怪,但能呼吸能有嗅觉的感觉太好了,这意味对现在的我非常重要——我还活着!
“你……你醒来啦。”石洞的凹陷出走出一个高大健硕的黑影,双手似乎端着一碗什么。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我看清了,这人就是我第一天来到华伦镇那个对我穷追不舍的面具木匠。他依然戴着木制面具。
“你好,那天的事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我正……正高高兴着呢!”他说话有点口吃,声音略带沙哑。
“你感到高兴?那为什么追着我?”
“先别别说了,你睡了整整一……一天呢。”他把一碗黑糊糊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是鹿血和……和火鸡还有树……树皮干熬成的,非常补充体体力。”
我看着这碗东西,光闻味道就有点怪,卖相丑陋,肯定难以下咽。况且这人古古怪怪,我踩烂了他的面具还说高兴,一天到晚戴着木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还避开文明世界住在这山洞里,天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略微掀起面具,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碗,又重新递到我面前,说:“没事,没事。”
看上去他也不像什么坏人,要毒死我也没什么意义,我的随身物品他没动过分毫。于是闭起眼睛,硬着头皮就把碗里的东西灌进肚子。
“还要吗?”他说。我连忙摆手示意。
“对了,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山洞里?”
“先生,你忘了?昨天下午,我……我想叫住你,然后你就拌拌倒,滚下山谷……谷了。”
昨天下午?那是好几周前的事吧?“然后怎么了?”
“我和阿郎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晕了,所以让……让你在山洞里睡睡了一晚。”
我滚下山谷醒来后不是看见彼治,然后去了庄园吗?“那次碰见你后,我才睡了一个晚上?”
“是……是的,就一个……一个晚上。”
“不!不可能,太真实了,我在庄园那些天肯定不是做梦。”
“我不……不骗你。”
“谁是阿郎?”
“阿郎是我的朋友,阿郎,呜——呜——”,他对着洞口那边嗷叫。然后从山洞那边走了一头狼进来,走到床边,吓得我向后缩了一下。
“原来是一匹狼,和你相依为命?”
他点点头。
“帮你看门口?”
他又点点头。
“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因为……因为……”他“因为”了半晌都说不出之所以然,我看到有两滴泪水从他面具底下渗出,从他下巴滴了出来。
“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在妈妈画……画的油画里,见过你的……你的样子。”
“什么!”不行,我得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假如有可能回到20年前看到自己,假如能回到60年前与奥丽歌在林中幽会,那么眼前的是自己60年后的儿子一点也不奇怪。虽然说来荒唐,但依然要尽量说服自己相信事实。
“虽……虽然你很年轻,但圣物……”
“你也知道圣物?”
“圣物造成……我相信你是……是我爸爸。”
“你?几岁了?”
“61。”
“哈哈哈哈……61岁了,阿伯,你在喊我做爸爸?你脑袋发烧了,荒唐!真荒唐!”其实我相信眼前的可能是事实,但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让他相信。想起他作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鬼胎被赶出庄园,看到他现在的生存环境,这荒唐的一切肯定把他害苦了,我负不起这责任,更不愿意接受一个比自己还要老几十年的“儿子”。
他默然,没有跟我争论,走到床边对开的大木箱前,打开,很熟练地翻了很多东西出来。翻了一堆兽皮衣服、一些杂物,翻了一会儿,最后他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还有一卷发黄的纸。
他依然没开口说话,把两样东西拿到我跟前,展开那卷发黄的纸,说:“这是妈妈画的……画的素……素描”;然后打开布包裹,说:“这是妈妈的遗……物,我一直保存……保存得很好。”
我一看,一张是她给我在小溪旁画的素描,一个是我送给她的报废手机,塑料外壳已经老化得不成样子。
“我……我藏得很……好,每天……天晚上睡觉前都……都会拿出来看……一看。”
本来我可以故作平静,但听到他这句话情绪又立刻涌上来。我没有作好在“老儿子”面前哭的准备,一咬嘴唇就冲了出山洞。
我在洞口外,垂着头,手掌撑着膝盖,眼泪就辟哩啪啦地往下掉。
他走了出来,边抚摸着我的肩膀边说:“没事,没事,这……这些年,我活得……很……很好。”
我心里清楚这是他安慰我的说话,抽泣了半晌,情绪终于平定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跟妈妈姓,吉夫(Gift)•彼治。”(注:“gift”在英文里是礼物的意思)
“吉夫……吉夫……”我反反复复念了几次,又说:“你妈妈一定很爱你,她从来没有嫌弃你。”
“是……是的,我也爱……很爱她。”
“你为什么老戴着面具?能不能摘下来看看。”
“不能……不能摘。”他按着面具,生怕那块面具随时要掉下来。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不,会吓着你。”
“不会,听我的话,好吗?”
他背过身,非常犹豫地摘下面具,垂着头。我走到他面前,他又背过身,眼前的彪形大汉显得比小姑娘还害羞,好容易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前额显得比平常人的要大,额前有一大块都没有头发,左眼比右眼高,一大一小。
我顿时想起了弗列度形容的那个猎人的模样。
(to be contin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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