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oaixnah(断)
整理人: ybjing(2003-11-25 11:58:3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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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来,倒上高梁酒,阿南和我们几个人边吃边聊,无非是哪个人被抓了,哪个人弄到一大笔钱,还说到有一个叫阿林的是一个“独脚大盗”,做事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后来有一天他半夜带着工具下山,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在一家废弃工地的草丛里找到了他伤痕累累的尸体——也没有人去过问,最后就按无名尸体火化了,他家里从北方来人找,也没有找到骨灰。
我一惊一乍地听着,对于我来说,他们的生活是我从来未接触过的,所以我觉得很神秘,话题后来就落到前几天拱北市场后面花市死在滂沱大雨中的两个年轻人身上,说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其中的一个就淋在雨里,再也走不动了,身上裸露的部位全是溃烂的针孔,另一个去拉,也倒下了,后来,后来就一起死了。阿南不时讲一句粗话,他们上了酒色的脸,一张张在灯光下映照。
饭后已是下半夜三四点钟,我毫无倦意,阿南他们在棚子里东一个西一个,小邱给我点了一支烟,讲起了阿南的传奇。
他说最初阿南一伙人是走江湖的,两个月时间他们走遍八百里秦川,只是靠耍猴卖艺;说珠海划特区后阿南来珠海闯天下,曾经提大哥大,出入即使是从街这边到街那边也要坐出租车,甚至包了一个小老婆,又说到现在阿南因赌博弄到身无分文走偏门------
后来我终于困了,睡了,梦里却是天亮了要去找工作!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弄点东西吃了,阿南他们几个还在呼呼大睡,我才知他们几个是上半夜活动的,催促小邱去一起看珠海,小邱讲下山向东南不到一里路就到了海边了,我们就一起下了山。
路边开着的是绚烂紫色的花的树,后来知道是紫荆花,我的口袋里装的是三百八拾元钱,那是我全部的身家,身份证,毕业证,那是我的梦想------鼓鼓的弄得我不舒服,小邱走在前面,我紧紧的跟在后面,他一边走一边指着,又是扭头又是努嘴地给我讲街边的哪一个人是卖毒品的,哪一个是做鸡的,哪一个是白粉仔,哪家店是做黑币的------奇怪,天下的偏门都能在这儿找到!
劳务市场里有好多的都在找工,每个人都在尽力推荐自已,我豪情万丈,在路上就鼓起勇气讲我一定要推荐自已,临场却总是差强人意。无人售票的公共汽车上我投下了一元一元的硬币,每天与小邱东奔西走,四处找工,而筋疲力尽,傍晚就仍旧回到山上。
别人的棚子不能总是住着吧,我商量着和小邱两个人捡了些材料,自已搭了一个,就靠着阿南的旁边。
蚊子唱歌的夜晚,麻木到不知道讲失落,三百八拾元在我的口袋,也一天一天少了下去。
生命里第一次见到海,是来到珠海的第七天的下午。那天,第四路公共汽车停到银海新村站时,我想也没有想就拉着小邱下了车,径直走向了海边。
它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泛着白色的泡沫,午后的太阳照耀下,也遮挡不住它的暗黄色——这就是你吗,这就是我在歌里,诗里听过千百次的大海?
大,够大了,而且水也够多,空气是还有一点的咸味,风是不相干的,棕榈树一片片的叶子在风里支离破碎地摇晃。
太阳映在沙子里,有情人在呢喃偎依,他们分享着他们的浪漫,我在想着自已的心事,小邱却在喊我过去,让我看刻在树干上的一句话:“救救我,我处在死亡的边缘!”是谁刻的?什么时候刻的?他有什么样的悲惨遭遇?一定是和我一样的外地人吧,数数口袋里的钱,我与他又能差多远?山上的窝棚,捡垃圾的在山上将垃圾分类,石头支起的灶,夜里出了窝棚就方便的声音------那个用双脚走遍海南每一个县的捡破烂的老寡妇每天在絮絮叨叨,讲她的一对儿女是怎样的不孝;皱纹象刀刻一样的算命的大胡子讲他做公社书记时的威望------还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在夜市上被妈妈抱着要钱,小脸被风吹的通红-----
傍晚回去后,为了节省开支,我没有吃晚饭就睡在床上,梦到找到了工,但是却不做事,直接就是在饭堂里吃东西。后来就醒了饿得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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