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cesky_84223(玉蝴蝶)
整理人: byebye(2003-11-01 21:41: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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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珠还在呕血,那些血像是美丽的红莲,在冰冷灰色的水泥地上一点点的灿烂开来。她呕一段停下来,看着我,嘴角还是笑着的。我们被困在这个沙漠中已经好久,随行的人只剩下七个,各个面黄肌瘦,瞳孔中呈现出不可知的恐惧。我朝墙角望去,那个蜷缩在那里,沉睡状的男人,是梦的未婚夫。他们依照古老的习俗,把缘分捆绑在一起。我是来在江南的文人,对于此类的习俗颇有微词,但却不好评论。几次想问梦,这个男人,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爱。但她总是笑了笑,什么也不会说。
她的喉咙充斥着嫣红的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来的日子,我和她之间的沟通在模糊的手语中,凭着自我的理解,还是可以欣然明白许多的。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和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原因是不同的。江南的日子,我已经厌了。思想里总觉得被某种模糊的力量牵扯着,无法自由。所以我决定流放自己。我来到了这个已久不人烟的荒漠。
走到第三日的时候,碰到浩荡的队伍,是梦珠和他的未婚妻出逃的队伍。家族中有些支持他们的长辈,在自己失败的婚姻中,看到了未来者可能存在的希望,所以也就义无返顾的跟着他们出逃。寻找心中久已失落的爱。
这个未婚夫。梦珠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家族中顽固的势力,决定把她当作牲畜一样卖给一个七十多岁,只剩下一口气的老男人,以换来大批大批的嫁妆,维持这个昔日繁盛家族的苟延残喘。
她笑了笑,还是没有对家族的意见提出任何的反驳。只是大家都以为她会屈从就范的时候,她却远走高飞了。她心底的主意坚定的,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甚至是命运,她也试图抵抗到底。
几个抽水烟的沉闷中年男子。是她的长辈。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思韬着如何走出这片荒漠。他们的水和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了。恐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还有梦的身体,在呕血中不停的颤抖,接近死亡的边界。
在所有惶恐把希望这个水泡压迫的时候,首先倒下的是那个背负着山盟海誓的男人。他在深夜撕心裂肺的叫,死了,我要死了。像是狼群中失去首领的狼,失去了生的引领者,只好撕杀自己的肌肤和肉体。
他们怕是他会咬断自己的喉咙,所以总是在深夜的时候,那个棒子把他打晕。后来头上的绷带越来越多,肿起来的肌肤却没有回缩的意识,我想,他差不多要死了。
梦珠总是看着这一切,发不出声音的她,伸出手来想做阻止状,但到后来,她也渐渐没了力气,平躺着的身体,在黑夜中,眼角嚼着泪,一滴一滴的,把我的忧伤也淹没成了一片大海。
我不愿看她这样痛苦,总是走过去,用手轻轻的蒙住她的双眸,她安静的啜泣声,最后在沉睡中安抚过去。
我已丧失寻找自己出路的想法。和那些成天思考的男人一样,我们其实,在出逃的那一刻,已经把希望轻轻的搁下,再也不会拾起了。
最后的三天。粮食和水没有了。那些男人商讨着,派人出去寻找,回来给他们三日的行程。两个最强壮的男人承担了这个任务。可惜的是在两天过去了,没有人,回来,却有些人倒下了。他们的尸体在极度的高温下脱水,像是木乃伊那样,得以成为某种永恒。
最后一日,我预感到时间就这样倒流过来,捉住命运这只手。给我们最后一点安生时光。他们外面的人虚弱的倒在哪里,想要啃食自己同伴的尸体,却被虚弱的梦珠阻止。他们身上唯一的一只枪,被我拿走,教给了梦珠。
梦珠在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出去。拿出枪,我帮她拖住枪把,我对那些男人说,你们如果还是要这样,只好结果了你们。
其实,我早已站不住了。但我还是想帮梦珠完成她的心愿。她最后的心愿。女人最后回到了房间,那个在角落里的男人痛苦只剩下呻吟了。我一只手抬高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那个男人的脑门上,开了一枪。
男人恩了一下,就摊在哪里。她疲倦的眼神看到黑色的血缓缓的流出来。我和她终于倒下了。我们还是会醒过来的,因为最后的光明只在黑暗的怀抱里孕育了很久,行将突破了。
我很遗憾。不是因为没有走出这片荒漠。而是碰到梦这个女人,把我心底对江南还存下的留念全部的挥发出来了。我忘记不了空气中,记忆的茉莉花香。像是孩提时代的奔跑,最后却走尽了一条决绝而有悔意的路。
最后梦突然醒过来。推醒奄奄一息的我。对我说,我惊讶的看着她,她竟然能说话了。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拿糖喂她。她说,这个梦是故乡的习俗。她就要死了。
她抖了抖身体,整了整面容。倒了下去。身体呈现出的气色,在一瞬间,彻底的不见了。
她终于走完了自己的理想之路。
我前赴后继。
理想已经挥别,在天堂的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我去拥抱。
我倦了,梦也倦了。只是我们的路却没有完。还在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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