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achan(长毛象 提提你.)
整理人: yong1015(2003-10-04 12:11: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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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声音 (2003年10月03日 11:26)
(北京)萧艾
前些日子在电视里看到童自荣的访谈———《永远的佐罗》。最初吃了一惊,他日常说话的语气怎么也像在配音,有种外国腔调。然后越看越伤感,童自荣———这样一个总是为花花公子配音的人,长得也是眉目俊朗,可在镜头前总是低着头。观众和主持人拼命称赞他,还鼓励他要“跟上时代”,他的回应是礼貌性的。
陈丹青在他回忆邱岳峰的文章中说:“当我闻知他的死,才想起他一直活着,并不只是空中的声音。”他们,我是说那些渐渐离去的配音演员,始终是作为声音而存在的,他们活在屏幕上那一个个外国人的身体里,比外国更外国。
我觉得童自荣说话有外国腔调,是因为正是他们这一代人,构成了我们这些童年时期经历过闭锁与贫困的人对外国最初的想像,这想像是如此顽固,甚至比那个在今天已经不再神秘的“外国”更为真实。
童自荣是法国,大肆铺张着轻浮与奢靡;张云明是俄国,淡淡吐露着深挚和哀愁;毕克必然是高仓健,山一样的克制与沉默;尚华就是路易·德·弗奈,那个手舞足蹈的指挥;刘广宁是外国电影里所有未婚的美貌花旦,丁建华则可以是高贵的已婚女子……
那是一个奇怪的年代,可是为什么能有那么多独特的声音在那个年代成长起来又聚集到一起,仅仅是声音,仅仅是倾听,就可以调动起人所有的想像,重新创造一个世界。而在今天,你甚至听不到一个可以留在记忆里的声音。
邱岳峰更多地属于陈丹青那一代人,在“文革”中度过青春的人想像着“西方”,而邱岳峰的“颓废”,是“天然的西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我想念的是张云明和冯宪珍———《办公室的故事》。他们刚柔相济,绝妙的喜剧效果之下,潜藏着淡淡的忧伤。“您总是支支吾吾的。/我没支支吾吾的。
您说我铁石心肠?/哪的话,豆腐心肠。说我冷若冰霜?/不,您热情奔放!说我没心肝?/您肝胆俱全。说我干巴巴的?/不,你湿乎乎的!
惊才绝艳。同样属于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不复存在的苏联。上世纪80年代,电视里播放了大量优秀的苏联电影,他们的声音,带着体温、性格和情感,创造了一个深沉而感伤的世界,不同于“西方”,也不同于我们父辈的“苏联”。我从不相信,它会消亡。
如果声音可以记录时代,那么声音也是属于时代的。今天,当乔榛和丁建华站到舞台上朗诵时,我发现自己热爱过的声音在表情和手势的辅助下,变得有些做作了———我责备着自己的苛刻。我想起了童自荣在镜头前略带辛酸的表情。习惯于看电影字幕的人越来越多,连动画片也在学习好莱坞请当红明星配音,难道他们的声音从此只能属于记忆?
写下这些,不是为了怀旧,而是为了感谢。我感谢中国独一无二的配音艺术,感谢那一代天赋异禀的配音演员创造的奇迹,他们的声音,高高飘浮在这个所谓“真实”的世界之上———那应该是天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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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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