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feidcac()
整理人: donald(2003-10-02 12:30:5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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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5130
那天下午，许多人都没有去上课。在随后的好几天里，不少女生都惊吓的不敢独自的上厕所，而去找了心理辅导员。我相信，还有一些男生也悄悄的去找过，从我眼里看到不少人的面部表情都僵硬了许多，而且因为对死的惧怕由生俱来，更有着同动物一样的兔死狐悲之情，使得整个校园里没有了欢笑，哪怕是最爱搞笑的家伙，也会因为一声放纵的大笑引来怒视的目光而收敛。
可我更相信，时间会把这一切冲淡，可能不到一个星期，就又会有人对酒当歌，继续抱着身边的尤物堂前楼下卿卿我我。
我是被随后赶来的警察先赶到一边，然后被学校领导指使着的保安赶回了寝室。当我同许多人一起爬回昏暗潮湿的楼梯道的中途，我觉得自己想要哭出来，喉咙里哽咽了几下，却突然哇的一下，呕吐了起来。
一只手迅速的伸了过来，将我的肩膀一扶。我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楼梯扶手，抬头发现那人却是杨阳。他询问我是否还好，我默言不语，双眼通红。
下午临近食堂开晚饭的时候，我从三楼宿舍里爬了出来。寝室里的霉味并没有在这几天的晴朗空气中净化，而那走廊里散发着霉味与各种臭味夹杂着尿味，无遮无掩的直冲寝室，使我在昏昏沉沉中无法象夜里那样的安眠。
警车还停在楼下，但已经不是110的警车。美娜曾经躺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滩暗红的血印，一个人形的粉笔圈和旁边临时支起来的封锁带。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整整一个下午，我没有说一句话，我闭上眼睛，眼前幻灯般的放映着美娜的声音笑貌，她在彩灯下舞台上，扭动着蛇般的腰肢，会场里响彻着她的歌声：I can feel you……台下热烈的嘘声中，一浪一浪的传来人们的呼喊：维多利亚！--辣妹！--
一阵湖风轻轻的吹来，我迎风走进湖边的树林，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坐在石凳。我无意识的凑近过去，忽然发觉有两名穿着警服的人也在那里，转身欲走，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又是梅菜那丫头。
梅菜福来和杨阳还有两个中午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家伙正坐成一圈对着那两名警察。显然，他们在接受警方的调查。我本能的感到反感，他们除了会发动群众力量收集线索之外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会调查美娜的死因是自杀还是仇杀么？美娜那么美丽充满活力，她又怎么会自杀？！美娜天鹅般的孤傲与超凡，从不与人争执，说人是非，又怎么会有什么仇家？！
“扣肉，你的脸色很差啊！你没事情吧！”梅菜望着我说。
“扣肉？”一名警察抬眼看我，是个年轻的女警。梅菜连忙补充解释：“哦，他叫方捷，我们习惯了这样叫他。中午的时候，他也在场，他是和美娜一个外语系的同学。对于美娜的情况，扣肉你该说点什么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警官，没什么事情我们先走了。”那两个打篮球的高大的家伙从石凳上看都没看我一眼，起身离开了。
我一声不响的坐下，什么也没有说。好一会儿，大家都愣愣的看着那名年轻的女警埋头做笔记。她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年纪大些，身材偏胖的男警察手中捏着的对讲机毕毕的响了起来，那胖警察旁若无人的用地方话哇啦哇啦的冲对讲机吼了好一阵。
“蔡雪梅同学，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啊！现在张天伟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你们及时送来用上的什么一旦白二千已经成功的帮他渡过了危险期！”那胖子突然一口普通话让我们都有些惊讶。
梅菜咕咙了句：“是胰蛋白酶2000U。”她笑了笑，又道：“其实没什么的，也就是刚巧前几天实验课让我们学蛇伤急救，血清没保存好，都坏了，还好还有胰蛋白酶。我呀，真的当时发现张天伟不对劲，不象是化学物品中毒，什么口唇指甲发绀，肋间肌麻痹，膈肌活动困难，胸式呼吸减弱呀，还有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四肢瘫痪，肌力消失什么什么的，都刚好对应蛇毒现象，我也就是蒙的，怀疑他是中了蛇毒。”梅菜说的兴起，竟开始掰起手指一条一条的讲了起来，对面的警察成了学生。
福来这个时候也咕咙了句：“真有你的，没检查过伤口都敢蒙，也能蒙对。帮我蒙一下明天的彩票中什么号行不？”
梅菜捏起拳头，做势欲打。胖警察笑呵呵的说道：“哎，不管怎么样，学医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比起咱们懂的多了。当时啊，来的两个法医愣是在那儿争了起来，差不多把人家身上衣服扒光了也没找到什么蛇咬的伤口出来！多惊险啊，再晚拖个把小时，张天伟可能就过去了。”
胖警察看来是相当随和的，大概派他来做调查显然是因为他能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能力。年轻的女警没有将这些做进笔录里，她等胖警察笑完，没有表情的对着我说道：“方捷同学，我们是市刑事侦察二队的，这位是我们质深的侦察科钟树声钟警官，我叫何洁，叫我何警官就行了。关于罗美娜的情况，我们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情况，毕竟你们是同系的同学。我们相信如果有更多的线索，将对罗美娜非自然的死因真相提供帮助。”
我并没有配合何警官的那段开场白。我蔫蔫的说了句要查美娜的资料，校方提供的会比我更为准确更可靠，我不想再在这里议论已逝人的是非。
梅菜使劲的踩我的脚，使得我心中的不快几乎忍不住想要爆发，把那个只会做笔录的警察的本子抢来，一把丢进湖里，她那张哭丧的脸象我欠她钱似的，除了会说那几句还会什么！
我的回答让刚有点笑声的气氛冷了场。年轻的何警官被我噎的一时间没话，旁边的胖警察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福来说话了。
“钟警官，象您刚才说的，在张天伟身上是不是没有发现有毒蛇咬伤的创口？那么说，蛇毒是不是有可能是被注射进入？我想，现在对于罗美娜的坠楼原因，张天伟有非常直接的关系。张天伟是她的男朋友，并在现场附近，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会中蛇毒，却又找不到有蛇咬的伤口，在宿舍六楼能被蛇咬的可能性应该是零，我们这儿虽然靠近湖边，但从没有听说过有发生被蛇咬的事件，甚至也找不到什么蛇出来，显然不是意外……”
“行了，小伙子，你的疑问其实也正是我们要侦破的。”钟警官打断了福来的发问，想要说什么，又若有所思的摸出根烟，点上了。
福来的表情有些异常，我觉得他象是在微笑，让我有想冲他鼻梁击上一拳的冲动。
但福来的表情是做给那位年轻的女警官的，在他的注视下何警官好象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边的皮包里拎起一个装有一部手机的透明塑料袋来，向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杨阳问道：“这部手机你认识不认识？”
杨阳凑上去看了看，答道：“认识，是张天伟的手机，诺基亚9210。”
“会使用么？你过来，看一下手机里的这条短消息。”何警官捏着塑料袋中的手机递给杨阳。
“你就看一下今天4月9号中午12点04分的那条消息，不要误删除！”
“警官，是这条么？恩，是数字，5130，是这四个数字吧？”
“对，你能不能说一下，你知道这几个数字的意思么？”
“知道啊，我也想你啊，警官。”
“什么？！--你说什么？”
我没有忍住的笑了起来，福来忍着没出声，但梅菜笑的比我声音还大，胖警察诧异的看看身边的何洁，看看我们，然后专注的盯着杨阳。那位年轻的女警察忽然脸有点红了。
杨阳窘迫的连声解释：“啊，我刚才说的是那四个数字的意思啊，就是'我也想你'的意思啊！在手机短信聊天网上聊天里，我们常用数字代替的。警官您不知道么？”
“哦，那几个数字是这意思啊。”女警察低头在笔录上记了一笔。胖警察接着问杨阳：“根据你所了解的，张天伟和罗美娜的感情如何？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还会用手机发消息问候么？”我没忍住，大声的说道：“美娜没有用手机的！她以前用手机的时候骚扰电话短信太多了，就一直没有用手机了！那条消息鬼知道是那小子花心发给不知道是哪个情儿的！”
胖警察没有在意我打断他的说话，看着我慢悠悠的说：“这条消息不是他发出去的，是他收到的，没有来电显示，是用1258人工信息台发来的，没留姓名和其他更多的字，就那几个数字。那么，你能不能再说一下，张天伟还有什么情儿？他和谁有什么仇没有呢？”
我没吱声，虽然在平时总觉得张天伟那小子有钱，也不过是人长的帅全靠一身衣，会花钱也会花心，最主要的是他在半年前，竟然真的追上了我们一直公认的校花美娜，使得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这些人中当然包括我。
我从不掩饰我对张天伟的恨意。他是高我一届的学长，但在上个月，在我下楼梯的时候，他撞了我一下，没人拉着的话差点我就和他打起来，尽管他比我高出半个头来。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心虚，我不知道警察的调查，会不会怀疑张天伟那小子中毒是有仇人下毒，而我曾在那天高声的大骂张天伟，扬言说老子总有天会搞死你。
我的视线遇见钟警官视线的时候，不由的低下头。福来是那天帮过我拉了偏架的，我不由的侧头望向福来。
福来忽然说道：“钟警官，请先原谅我要说的可能有些大胆。我认为，5130那几个数字的意思有'我也想你'，但我同时觉得，也还有另一层意思——我要杀你！”
福来一语惊四座，福来不等提问，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记得梅菜说过，他当时中毒的症状已经属于中后期了，我问过梅菜，蛇毒的症状一般要一到四个小时才发作，在这之前是不会有什么异常的。那么可以大致推断，张天伟的中毒时间应该是在上午8点以后到12点之间，从中间时间作个折中，也就是上午10点前后中毒的。
假设张天伟是在美娜跳楼后离开现场的，但他的室友杨阳是在中午12点40分从楼下上来，发现他已经倒在楼梯和走廊拐角处了，并且，我当时也在后来的几分钟看到了中毒的张天伟，他头向着走廊寝室，脚向着7楼的楼梯，可以认为他是从7楼或者楼顶下来的时候毒发，体力不支。也就是说，张天伟是中毒在前，美娜跳楼在后——不，应该说是坠楼。在这中间有3到5分钟的空隙，不是很让人奇怪么？
先排开美娜是自杀还是被人行凶推下楼的疑点，就单论张天伟中毒而言，如果说，就假设张天伟是上午10点开始中毒，那么12点04分收到的那条用人工台的消息就会显的很怪异，短消息的来源一般来自手机与手机的联系，象张天伟那样有钱的人，能花上五千多元买最新的手机的人，又怎么会和没手机的一般朋友交往而自掉身价？美娜也是有钱的，她是不用手机而不是买不起手机，当然，如果张天伟还有什么女友的话，依他喜欢显耀的性格，也是怎么会不给她们买手机以献殷勤呢。
如果能调查一下他在中午那时候身边的都有哪些人的话，相信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觉得时机已到，用固定电话打给人工台，发出这样的消息，做为一个警告或者可以认为是报应，就象电影小说中那样，来向张天伟提示，那就是——我要杀你。”
我们面面相愕，对望着，湖风徐徐的吹来，肥胖的钟警官手指间夹着的烟头一抖，长长的纸灰落下。福来说的这些，对我而言一时间象跌进了云里雾里。
待续
2003.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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