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人文艺术>>● 评论空间>>【满江红---美文佳作】>>人之初

主题:人之初
发信人: berlingo(雪铁龙)
整理人: yerk(2003-08-30 21:25:09), 站内信件
小时候我们家住的是我妈单位的房子。那栋房子挺大,有好多个单元,里面住的主要是些有孩子的人家。白天大人上班,这些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小一点的到处野跑。等到大的放学回来,或者是放暑假寒假,这些孩子们就成帮结伙,集体活动。帮派一般按年龄分,大孩子里面又分男女帮,这些帮各有头领,分施号令。
我四五岁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姐已经上小学了。她那个年纪的孩子们也有一个派,首领是个叫妹妹的天津女孩。这个妹妹在家里是老小,上面有三个大哥哥,都是了不起的角色。妹妹家里五口人,住着3套间的大房子,时不时有罐头吃。她妈经常站在楼前骂人--只要她一开骂,所有大人都会躲进自家屋里去。
我们两姐弟在街上跟人玩,当然也得接受妹妹的领导。可是这个妹妹非常难缠,不管玩什么,众人都必须听她的,她喜怒无常,喜欢改主意,稍不如意,就又哭又闹。只要她一哭,就一定会有一个哥哥出面,或者干脆是她妈亲自出马叫骂。等到妹妹高兴的时候,她也会很大方地把水果罐头分一点给自己的亲信和死党--分到罐头的孩子总是骄傲自豪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姐没有得过罐头,也并非不眼馋得罐头的人,但是她从小心气高傲,尽管万分努力,也没能奋斗到妹妹的红人圈里去。有一天早上,妹妹指挥我们跑步,左转右转前后乱转。我姐受不了,自己往前跑了,我也跟着她跑。跑了一圈回来,快到家的路上,妹妹带着她的人正等着我们呢--好一顿石子雨下的!幸亏当时有大人上班路过,喝住了他们,我们两个人才得以逃生。
这以后的日子,有多惨,我在这里不说了。

后来我上小学一年纪,我们班也有那么一位人物,也是个女生。她之所以是个人物,是因为她的舅舅当时正在跟我们的班主任谈朋友,所以她虽然不是班干部,拍她马屁的人可真是不少。我们班那位班主任,年纪轻轻的,笃信严师出高徒,经常拿教鞭打人,看见哪个学生不顺眼,作业随手就批个大零蛋。我们每天的作业必须拿回家给家长签字,如果这个不顺眼的学生哪次拿了没有签字的作业交上去,年轻漂亮的班主任坐在讲台后面,把这个学生叫出来,让他站到教室门口去,问他:你娘老子,是埋了没死还是死了没埋?--顺便说一句,大部份情况下,我也属于那几个让她看不顺眼的倒霉蛋。
有一天我运气很好,因为还有一个更倒霉的学生让老师不顺眼了:先是给打了十几二十下手掌心,然后罚站操场一节课,到课间操完了又回教室继续罚站到放学。第三节课自习,老师自去私干,叫班干部维持秩序。班主任的准外甥女领先起身,走到这个倒霉蛋旁边,假装不小心,推她一下;然后又过来一个人,掐她一把--全班四十几个孩子,一大半人都参加了这个行动。没参加的人,也有笑着助威的,也有看热闹不出声的,还有就是象我这样的平时也是倒霉蛋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引火烧身。到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女倒霉蛋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载倒在地:这下教室里一片惊慌,校长来了,校医来了,女学生给送回家。女学生的家长是老实木讷的人,并没有找到学校来大闹。尽管如此,班主任还是要作个样子,挨个找班干部了解情况,最后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你为什么把她推倒了?
我的天!!
原来女学生晕倒的时候,我正好从她身边走过,她碰到我的肩膀,我往回一让,她就到地上去了。可是我本来说话结结巴巴,到这个时候,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班主任也没耐心听我把话说清楚,何况我从来是个坏学生,谁又会相信我的话?所幸她自觉责任重大,也没有太敢大张旗鼓要我请家长,写检查。只是在班上点名批评了我一顿,罚站教室门外一节课,匆匆了结了这件事。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个开头,因为班主任的准外甥女,已经开始了她的扬善惩恶计划--每天放学,我在前面走,她就带领大批正义之师,跟在后面,拿石头扔我,唾沫吐我,编歌骂我,有一首是这样的:结巴结巴,结巴吃的啥?大粪,狗屎,臭巴巴。
有一天放学又是这样,路过我家的时候,我妈正在过道上站着,看我狼狈不堪跑上楼来,她又气又痛,大声对那群6,7岁的孩子喉道:你们再这个样子,我不让他(我也) 跟你们玩了。
我当时听见这话,觉得我妈真傻:人家本来就没打算跟我玩,还想拿这个威胁人家?
这是第一次,我妈在我心里的形象,没那么高大了。



----
ich sage du sagst er sagt ihr sagt sie sagen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