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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天问完
发信人: cookiewchui(cookie)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8-08 14:50:40), 站内信件
    小尘小尘小尘小尘!!!!灯听到自己的胸口在尖叫。 
  叶小葱发出荧荧雪白,汇入蓝色光柱;公孙旋珠发出灿灿金黄,汇入蓝色光柱;玉扳指发出浅浅碧绿,汇入蓝色光柱;但,惟有火雀,还是一片幽暗,仿佛锈迹斑斑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奇迹。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黑暗从火雀周围弥漫开来,湮没了其他三方的光焰。 
  喀嚓一声,已有四彩光鲜夺目的光柱仿佛被什么折断了,绚丽的色彩戛然而止。砰,亟麟之泪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难道我注定会失败?”安轻尘如同一片瑟瑟的树叶,匍匐在地,喃喃道。眼里的晶亮终于滚落下来。 
  灯默默走过去,将安轻尘轻轻抱了起来。 
  “灯啊,怎么会是你出错……你不是说……将火雀看作生命吗?” 
  “是呀,我的确将火雀看作生命。但还有一样是比生命看得更重的——灯抚摩着安轻尘银白的长发。没了凝重的颜色,它们似乎轻了不少。 
  “就是你啊!”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怎样,你注定是属于我的。” 
                  
  十八、终点 
                  
  六年后。唐。睿宗景云二年。 
  往常门庭若市的踏锈剑庐因掌门断臂而显得门可罗雀。原气势如虹的震岳门亦不知为何早早绝收弟子,原来的家丁十有九散。 
  公孙旋珠与叶小葱的婚事竟没有公布天下,大摆筵席。 
  几个总角小厮忙碌地贴着对绞的的大红喜字,虽有些凄凉,却也笑闹不断。公孙旋珠静立窗外,此时此刻正是杨花飞扬的季节,空气中似乎亦多了些萦萦绕绕茸茸絮絮的东西,搅得人好不安心。这六年来,他总觉得缺点什么,现在亦不例外。 
  “珠儿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叶小葱用手从背后蒙住公孙旋珠的眼睛。这个孩子,明天便要过门了,还是一副没轻没重的样子。 
  “小葱,我在想,好象有一年我们一同出游,好象碰到了什么怪事,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了。”公孙旋珠一手托着下颌,苦苦思索。似乎总有一个淡蓝的影子,立在夕阳中亭亭如盖的古槐下,在脑中萦绕不去。 
  “我怎么不记得了?”叶小葱也仔细想了想,但还是一片空白,却隐约感觉不爽。“也许是你在做梦吧!”说着,狠狠在公孙旋珠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嘟起小嘴道:“反正从明天开始,你只能梦见我一个人!” 
  “唉,我真是可怜,白天受你欺负,连做梦也没有自由!”公孙旋珠装着一脸的苦相。然后感觉身后被人一阵猛捶。忽然心中一涩,眼眶竟不免有些抽搐,积蓄已久的不甘与失落,化做几点晶莹,和着漫天纷飞的杨花飘零散去。 
  同年,叶墨与公孙仲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 
  柳苍原向皇上请命北上驻守嘉峪关。同去的还有两位公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如血的残阳之下,牛羊珍珠一般撒满整片肥厚的草原。两位面容清俊身材修长的青年军官雪衣着身,腰别短弓,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奔驰如飞。 
  “阿染,还在想灯吗?”略微高大的那个人问道。猛的一抽鞭子。跨下黑色的骏马毛色油亮,大有扶摇而上的轻灵。 
  “恩……等这次击退塔哈一族,我便向爹爹请求出门远游!”另一个人像坐在金斗云上,一跃千里,丝毫没有落后。她扬手松开了发冠,黑发飞瀑一般一泻直下,被草原上的斜晖镀上一层锃亮的光彩,顿时豪气冉冉升起。 
  “世界那么大,你能找到吗?” 
  “反正我不管,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出来。驾!”此人扬起鞭子,空中发出嘹亮的叫声。她记得,那天灯说过,她的灯也许就在某个地方等她,现在,她会用一生去寻找。 
  几个闲适的的牧民唱着牧歌,悠悠扬鞭,却看见一黑一白两束闪电从身边掠过。 
  …… 
  天山以西小小的苏萨克城中,来了两个装束形容怪异的年轻人。男子高鼻深目,迥然不羁,英气逼人。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扛着一把一人多高的长刀。女子身材单薄,着蓝底白花的素绢长裙,修眉秀目,神情淡然,步伐泠泠似水,酷似由中原一带传过来的素描的青瓷娃娃。头发却乃罕见的银白色,如冷月清辉普照,又似天山上长年不化的积雪。 
  二人买了一栋小院,除了每十天男子出来采购一次食品,院门基本是紧闭的。但每年菊月初三那一天,二人会双双到吉坎河边,放一船白色的纸河灯。 
  久而久之,其他城中之人为了观看这个白发女子,便会老早赶来,零散站在去吉坎河的必由之路上,远远观看。 
  “真主啊,莫非此乃天人临世!”凡见过他们的人,无一不为其倾倒,发出如此感叹。 
  但关于二人的来历,众说纷纭,一说是中原某官家子弟,为了逃婚,才远赴西域;一说是某诸侯公主,为躲避战乱才来此。但为何女子头发是银白色,却无人能解释得清。 
  “灯,若当初你便知道我非女儿身,还会不会冒死相救?”安轻尘眺望逝去的流水,目光在天的尽头收拢。 
  “当然会。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哪怕一刻钟,我亦是愿拿一世来换。”灯放下河灯。那日与柳染在碧晴湖收灯,与柳柒通宵达旦痛饮,仿佛已晃若隔世。 
  “但我一直觉得有愧于母亲和小砂。她们牺牲了一切来成就我,我却失败了。还有橘妤,她一定希望这个夺走她爱人尘世早日澄清。”安轻尘蓝纱头巾被凛冽的山风吹散开去,阳光下,一闪便没入了冰凉的河水中,满头银发如白雪纷飞。 
  “看来你一直误解你的母亲了。当日她耗尽心血将你与小砂送出铁宅,是希望你们有普通的生活,而不要再与她一般生活在流血和仇恨中啊。”灯用指尖撩起她一束扬起的长发,没了月瞳的香味,却越发清朴柔顺。 
  安轻尘许久不语,眼睛却润了起来。 
  “至于橘妤,也曾为了屈平动过开启尊天之阵的念头,屈平为了阻止她,抱着火雀跳入了汨罗江——其实他也曾为火司司徒呢。” 
  清与浊,一个风霜高洁,一个恶臭逼人,却天生相互制约而又相辅相成。以这样一个和谐的状态并存于天地、人世之间,如两个极端将世界悬在半空中艰难地生存,发展。荣辱兴衰,分分合合理在其中,自有定数。 
  水与火,一个如此冰冷,一个那么热烈,却天生相互排斥而又相互依赖。以这样一个奇特的关系平衡于天地、五行之间,如轮回一般,走了一圈又一圈,既是起点又是终点,生生世世,永无尽头……安轻尘想着不由长叹一声。 
  “不知小砂现在身在何处……”安轻尘喃喃道。安轻砂,如千顷云的新雪一般纯洁无暇,山花一般天真烂漫,却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凋谢在一杆灰冷的长枪上。忽然安轻尘觉得眼前又是蓝盈盈红彤彤的一片,她惶然靠在灯的肩膀上,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 
  忽然她觉得有人在轻轻拉扯她的裙裾。 
  “姐姐,别哭,这把花给你!”一个稚嫩的清脆的童声蹦了出来。 
  安轻尘转过头去,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异族小女孩,镶花的小红绒布帽子,斜扣在一群稀疏却黝黑的辫子上。脏兮兮的小手握着一把参差不齐的蓝紫色小花。 
  安轻尘于是蹲下去,接过花。小女孩清澈的眸子满含笑意地望着她,仿佛天山上永不凋谢的雪莲花。小女孩掂着脚尖将一朵梢大的蓝色花朵别在了她雪白的头发上。“姐姐的头发好漂亮!”她又一次笑出了声,竟比吉砍河中的水还要欢快。 
  “小砂!”安轻尘失声叫了出来。竟有些握不住那些细小的碎花。 
  “我叫娜妲,不叫小砂!”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走了,留下一串笑声。安轻尘却失神地站着。 
  “也许,这是小砂要告诉我们,她生活得很开心呢!”灯微笑着安慰道。 
  十年,二十年,四十年……日子像吉坎河中的水,潺潺流过。 
  男子渐渐老去。女子面容却如初来时一般。 
  “也许是兄妹。” 
  “也许是师徒。” 
  …………………… 
  “也许是爷孙。” 
  人们不断猜测,只有几个胡须花白牙齿不全的老人,还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那时他们来的时候,仿佛一般大呢!那可是一双绝配啊。”可是没有人能相信。 
  直到有一年,只有女子一人从紧锁的院门中出来,仍是满头银发体态轻盈,依然光洁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沧桑。 
  这回她到吉坎河边并没有放河灯,而是端出了一个火盆,烧着什么。 
  她走后,有人捡起碎片,拼起来看。上面写着:“《天答》:古之遂初道随道之上下未开冥昭焉极形无定数神惯其中何以识象其自谓之阴阳明暗神形生气互为本化相辅承之上圆九天何以穷之初作以道营度以理天极南北斡维东西八山为柱六水圜系地势盈亏山水造化隅隈安在然数无极天沓东海辰分日月兹属神规星陈神气日其初次行九万里………… 
  却无人能看懂。 
  同时在那里的,还有女子身穿的轻薄的蓝色绢衣。它们空荡荡地躺在河岸边,像天边静止绵长的薄云,了无生趣。 
  那上面,静静放置着一对亮晶晶的镯子,晶莹透亮,隐隐嵌着一丝丝的幽蓝。它们婴孩一般半掩其中,那幽蓝仿佛一对窥察奥宇的瞳孔,却映得明净苍穹淡白无色。有人看见一名老年妇女将它们捡走。 
  从此无人再见过那名银发如雪的神秘女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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