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n16300(爱斯美腊达)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8-08 15:01:5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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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心
“你,真不再考虑一下了吗?”他再次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良久的沉默。
她不语,依旧看着炉子。
他仔细地看端看着她,但她太平静了,他从她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天心,求求你不要这样对付我嘛……你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他只好故技重施,以前的每一次冷战都软化在这样哀求声中。她的心很软,他最知道的。她只是面上看去分外的冷淡。
可是今天,她真的太平静了。她的脸在红色大衣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的白,但与以往的苍白是不同的;而她的唇也比以前红润多了,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没有比那双眼睛更能诠释“秋水明眸”这个词了,淡淡的细眉就躺在这双眼睛上作梦似的懒散。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正在烧着的水,全然不理坐在对面的他。
他刚开始时还有信心打破这看似意料中沉默,因为他的话语只要进入主题,她不可能沉默下去。结果,直到他说完,她不用说回应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一心一意地在等水烧开。可是他却觉得在这包厢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成了她的眼睛,都在逼视着他。渐渐地,他就像那壶正在烧的水,一股气从心里翻滚着要冲出来,不一会儿,他的汗如雨下,这茶馆在冬天是有开暖气的。他一炮燥就把身上的深蓝大衣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水在这时正好烧开了。
她终于换了个姿势,跪在了垫子上,开始泡茶。脸上仍是不见什么表情。她的茶道并不专业,但却比那些茶艺小姐有着另一种优美。她曾说她不是在泡茶,是在泡心,他对此不以为意,还暗自笑她就爱说这种怪而不现实的话。比如她的吻让他很舒服,他觉得是技巧问题,可她一定要说,是她的心在那一刻化作唇来吻他,所以与别人不同。这样的女孩一定是琼瑶看多了,可她说她不爱琼瑶的书。
今天这泡茶的过程似乎比以往都长。他早已不耐了,他越来越热,仿佛被烫得冒热气的不是那些茶盅,而是他。那滚烫的水一遍一遍地倒下,他的心跟着一下一下被烫到似的痛。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动作之快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这才将目光转向他,身子却一直保持被他中止的姿势,像是很不理解他的急燥。水就这么不停地被注入一个杯子里,不知是不是质量问题,杯底发出碎裂的声音,她听到了,他也听到了。于是他松开了手。
她将那个耐不住热的杯子放到了桌下,也不再继续泡茶了。
“你,还有话要说吗?”她又换了一个让自己可以放松的坐姿,问。
“难道,我刚才说的还不够吗?”见她开口了,他的心才略微平静了一点,他一定会达到此行的目的。
“其实,话在那个晚上你已经说够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她拈起一枚茶叶直接送入口中。
“天心,心!”他加重了语气。“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骗你,不珍惜你,我错了!你,你真要拒绝我挽回我的荣幸吗?”
“你走吧!我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的,也不可能再为你去工作!”
“可是我是真的需要你呀,没有人能像你这样为我着想……你难道一点也不爱我了吗?你不是说只要我让你跟在我身边,你就会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当初,我真的是没办法,那么多的压力……可是现在我有我自己的公司,我能娶你了!你不是说过要嫁给我的吗?你走的那一段时间,我好难过,我知道不要你是我一辈子最错的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语调里起了一丝丝的变化。
“是呀,相信我!我是说真的!真的呀!”他觉得他就要成功了。
“那你得先做一件事了”
“什么事?”他有点紧张。
“你!为了调剂你自己失败的婚姻,找上了我,又因为不能承受内心的遣责而不要我,无视我对你的真心,让我和你一起忘记你说过的承诺!你夺走了一个女孩的初恋,摧毁了她最美好的感情!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今天,你来了,你来找她了,想重新要她吗?那你就先把她伤过的心补上吧!”她依旧面无表情,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记重锤,敲打着他。
就在她话音刚落,她的手就伸进自己的红色大衣,拿出来时,掌中多一了个东西。
他瞪大了双眼,这是——这是——
“心。不认识吗?”她娇柔地一笑,把心又往他那儿伸了伸。“看清楚了?这上面千疮百孔的,都是得您所赐呀!哎呀!血又流出来了……”她连忙把手缩回来,张开嘴去吮吸那从心的一个伤口上流出的红色液体,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止住这边的的血,另一处伤口也开始流出血来了,接着第三处,第四处……她应接不暇,整个手上都是这种红色的液体,已经开始往下滴了!她的下巴上也早是鲜红一片,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流到她的毛衣里去,——滴下的也好,流下来的也好,都洇进了她的大衣里去。
哦!红色的血、红色的大衣……面色苍白的她忙不迭地在舔食自己的心里流出的液体……
他看着这一切,早已不能言语。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清瘦的脸早已惨白,他是那么剧烈地颤抖着,抖得他觉得不是自己在发抖,而是周围的一切在抖。抖动中周围的东西都变化了,呈现的是一张张鬼怪的面容,他们在笑他,笑得很放肆,他想听清它们在笑什么,可那笑声却又化成他牙齿的碰撞声。接着他听到空气擦过耳际的声音,接着他眼前一亮,发觉自己已经跑到了茶馆的外面,接着他两眼又是一黑,接着他什么也不知晓了……
他在茶馆门口晕倒了,被路人送到了医院。
茶馆的包厢里,她冷冷地笑着,用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手上身上的液体,它们都有些发粘了。然后她把那颗心和这些纸巾都装进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走进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一边清洗着一边笑起来:其实这颗心只不过是恐怖玩具,就像前几年流行过的口香糖里的蟑螂、胶卷筒里的眼球、原子笔里蜈蚣一样,那“心”里的血,不过是红酒而已。笑着笑着,一颗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和他分别以来的日子里,她不就是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黑暗里舔着自己的伤口,和泪吞下自己的那伤口渗出来的血么?
一个月过后,她正在上班,同事示意她去接一个电话。是她的朋友打来的。朋友说,他死了,死于心绞痛了。她什么都没说,就放在下了电话,抬前向窗口看去。那窗户是半开半合的,未打开的那边玻璃中模糊映出了她的脸,苍白地衬着两只空洞的眼睛在外面忧郁的蓝天上。
隔壁间里不知是那两个同事在争执:
“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这一切!”一个声音说道。
“那你找去吧!没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我不怕!”另一个声音也不示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出办公室,向家里走去。
她要把自己裹进他那天遗忘的蓝色大衣里,就像窝在他的怀抱里一样,她想问他:他并没亏待过他自己的心,可是他怎么还是亏心了呢?
---- 这就是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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