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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nliang(懒汉m4mu.com) 整理人: yingying211(2003-07-30 22:04:14), 站内信件 |
| 六朝旧事随流水 ——《游园惊梦》的影音世界
上篇·幻影 《游园惊梦》这片子，一眼看去，就觉得导演花了太多心思在细节上，这种雕琢，象工匠在米粒上刻字、于桃核上雕花，从此面看是细致入微、小中见大，从彼面看是小题大作，走火入魔。 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古翠花在寿堂上亮相唱《皂罗袍》，空气里满是渲染的味道――天啊，她的身边居然上下飞舞着无数五色气泡！这种日本少女漫画处理气氛的传统技法若是放在迪斯尼青春片里还说得过去，放在这里，就有点四六不着调。 还有那窗前雪一样飘的落花，也有太多卡通俗套的味。 其实，“翠花的生日”一场，她从回廊走进花园的那个远景，翠花娇小的个子衬着身后高高的粉白院墙，一株大树的斑驳树影斜斜投在墙上，这个镜头，极有画意，构图和用光不是不讲究的，可是，分寸感上的把握就好得多。 从含蓄的角度来品评杨凡的《游园惊梦》，气泡和飞花都是太着痕迹的“洒狗血”作法。 但当我试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它的无节制的唯美处理，又原谅了它的放纵。 也许，这种张扬的集中在一起的堆锦着绣是故意的。 美得过头的往往不是现实，越是美的东西，倒越容易让人产生幻灭感，让置身于其中的人感到忐忑，因为，经验告诉我们，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如果一切美丽得太集中，多半是我们在做梦。 要的就是这种美让你置疑，如果你觉得它美得不踏实，那就对了，因为它是梦。 是梦，就无所谓分寸，无所谓含蓄，只管肆意的美到极致，在下一秒的时候碎掉。 这样来点“惊梦”的题，倒又正合适了。 类似这种刚开始觉得刺眼，但正因刺眼，忍不住细想，最后自己又找到了理由为之开脱的地方还有一处： 荣兰自诉身世的旁白里，有十足文艺青年的一句“我也曾经有过我的理想，我也曾经想过要为国家为社会做一点事情”。 猛不丁听到这句，我当场笑出来：“导演以为自己在拍什么？《家》《春》《秋》吗？” 是的，我小瞧人，我觉得有些题目有些导演是做不了的，有些台词在有些人嘴里说出来也是很搞笑的。当然，这全属个人的偏见，但如果你也曾像我看过太多港产片里香港演员扮内地公安的段落，也许能够原谅我的偏见。 初听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荣兰的这个自白纯属蛇足。生硬得很。 故事继续着。当荣兰收留了翠花后，为了维持开销要卖家里的收藏品；当荣兰遇到了邢志刚，一头扎进那段短暂又迷乱的激情里……我又想起荣兰那一段自白来了。 翻读一下旧书报，尽可看到在那一时期，已经有不少“每一样东西都是自己置办的，包括敲在墙上的每一粒钉子”的摩登女性。 荣兰身上，有她们的影子。 古翠花这样的旧式女子，根本没有能力自立，她只能依附别人才能生存，荣兰是“我也曾经有过自己的理想，想为国家为社会作一点事情”，可是，古翠花，在她曾经有过的念头里，则压根不会有“国家”“社会”的概念，她自顾不暇。多读了几本书，能够挣钱养活自己的荣兰没有理由不产生天真的自信，没有理由不觉得世界尽可由自己掌握。 摩登女性起初的自信与自傲，产生得自有其道理。 可是，若因此就以为在撑起自己的天空的时候尚可替他人撑起另一片天来，那未免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了。 邢志刚的出现，彻底的证明了新女性姿态的荣兰的软弱。 荣兰与翠花在友情与爱情间游走的暧昧感情，对于被荣府排挤出局的翠花来说，是她可投奔的唯一归宿，荣兰给了她和自己这个错觉。可是，当担子真的落在了自己肩头上时，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能力挑着它走到底的。 翠花从古井一样的荣府逃向荣兰的身边，而荣兰却投奔向邢志刚。 现实的嘲弄，是使这两个曾经沉溺在花花草草情情意意里的新旧两个女子同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发现了感情的脆弱，发现了信念的动摇。 竟没有什么是可以让她们坚信不移而自豪的了。 姹紫嫣红，尽数归于断井颓垣。 下篇·余音 《游园惊梦》的编剧亦是杨凡，在它原声大碟的文案里，提到影片筹备时的“意像设计”是由某名画家应杨凡要求画的十六幅图片中的六幅。而音乐的概念呢？ 《游园惊梦》中的几段重要插曲都是取材自昆剧《牡丹亭》的唱段，但是，我总觉得杨凡应是先受了《红楼梦》的启发，才会想到《牡丹亭》上去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荣府分明就是荣宁两府的缩影，而古翠花初亮相唱的那一曲《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其后与荣兰在花园合唱的《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两段凑在一起，我立时想到的是《红楼梦》里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刚走到梨香院墙角上, 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林黛玉便知是那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呢……偶然两句吹到耳内,明明白白, 一字不落,唱道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林黛玉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住步侧耳细听,又听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听了这两句,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想毕,又后悔不该胡想,耽误了听曲子。又侧耳时,只听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 。又听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 然后，古翠花被叫去唱曲，唱的偏又是“袅睛丝吹来闲庭院”——《红楼梦》第六十三回“怡红院群芳开夜宴”，芳官唱曲，先唱“寿筵开处风光好”，结果被众人齐叫“打回去”，重新开唱，正是这一段《步步娇》。《牡丹亭》的戏文在《红楼梦》里正经以唱的形式出现，恰就只这两处。 若说全属巧合，《游园惊梦》里，二管家给小男仆讲故事，更巧，说得乃是《红楼梦》“……贾宝玉就感到，与这个表妹真是缘订三生啊”。 不管到底是《牡丹亭》还是《红楼梦》最先触动了杨凡，指引他最终选昆曲来作其中的主题音乐，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和影像的唯美渲染过火、过犹不及相比，《游园惊梦》的原声倒纯粹切题得多。 甚至连昆曲本身的命运和剧中人都有某些相似：曾经令千万人迷醉又如何？时移世易，如花美眷，到底敌不过似水流年。 曾经延续二百多年，张岱、李渔笔记下的虎丘中秋夜上万人集会赛曲（主要为昆曲），现在听起来简直如天方夜谭——今时今日，根本不知昆曲为何物，又或者以为昆曲是云南一种地方戏的人已经是大多数。 “百戏之祖”的虚名解不了它被冷落的寂寞。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痴迷。 林青霞友情客串给配的旁白里，感慨地说：一切，都已成了过去。 这张原声，就是缓缓地从记忆的此端行向彼端，再由过去一一数来。 打头的一曲《是哪处》“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是从《牡丹亭》里摘出来的几句，如果查对它在汤显祖原作中出现的位置，就会发现这几句唱词其实隐含有情色意味，堪堪呼应了荣兰与邢志刚爱欲纠缠的关系。 此外，在古翠花与荣兰合唱《皂罗袍》、《山桃红》两段曲词的时候也加进了这几句唱词——原词里本来是没有的。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它是描述荣兰与古翠花两个同病相怜灵魂的互相欣赏与邂逅的愉悦，也未尝不可。 对于从来不听昆曲的人来说，只要他并不是完全排斥，还有一点想了解昆曲的意识，原声里所选的昆曲唱段从曲到词都是四两拨千斤，引人入胜的优美段落，足以让人初过其门而产生登堂入室一窥究竟的兴趣。 为王祖贤及宫泽理惠幕后代唱昆曲的是浙江昆剧团的王奉梅、杨娟。曾得过第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王奉梅，在其中有一段《懒画眉》的清唱，伴奏乐器只用一具古琴，古琴的音色低回沉郁，琴弦一按一张间，但听她唱“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却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等句，人声竟如幽咽的洞箫声，吟出无边的萧瑟寒意，这一段清唱将昆曲“水磨腔”细腻委婉的特色和唱者气息控制的高超技巧表现得淋漓尽致。 《懒画眉》，本来并没有这么悲凄的，它在电影里出现了两次。以清唱版本出现，是在故事行将结束时，邢志刚突如其来闯入荣兰的生活又离开后——他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他的出现和离开，留下的是一个再也无法收拾的残局……所以那一段清唱，听来格外凄怆。 《懒画眉》的另一个版本，是王奉梅与杨娟的合唱，在电影里，这段唱出现在荣兰追忆初见古翠花时的场景。回忆中的古翠花眼波流转，举手投足，七分娇俏，三分挑逗，而丝竹箫管的乐声悠悠扬扬如春风阵阵，一派“却原来花似人心，向好处牵”的喜乐风情。 合唱的版本在前，清唱的版本在后，以此印证了一切不过是场一厢情愿的梦。 除了采用现成的昆曲音乐之外，负责配乐工作的伦永亮和叶青云还谱写了《心野》、《夜访》等新曲来配合电影的场景。既使离开影像，原声里的几段配乐也仍颇入耳，就中以《花园的音乐》、《寻梦》、《梦》及《回忆》的旋律最具可听性。 《花园的音乐》民乐味道很重，描摹出繁花如锦，树影婆娑的景象，《游园惊梦》的梦，它是最美的那一刻的声音。和《花园的音乐》同样可以单独拿出来作轻音乐欣赏的则是《回忆》——只是，小提琴在其中哀婉的演奏之外，钢琴秋雨滴落似的音符更增沉痛，这样的《回忆》实在太过感伤。 林忆莲唱的《明明》单独听是好的，放在原声中非要往电影里挤则完全是蛇足——其实她当年为《霸王别姬》唱的片尾曲《当爱已成往事》也是如此，配乐与其中精彩的戏曲音乐早已把该表达的都表达了，何苦还要在最后强作解人絮絮叨叨告诉人家“这个故事其实是这样的”？况且流行歌曲放在这样的电影里——哪怕是作片尾曲，也是伤害了电影糟蹋了歌。 《明明》这歌在原声里怎么听都是放片尾字幕时填时间用的，它的节拍听起来就让人想起银幕上在一行行出演职员表，观众则纷纷起身呼朋引伴往出口挤，座椅翻得啪啪作响的境像。 谁还有心情听你唱什么？ 一首歌要是沦落到这份上，倒不如适可而止的好。 -- 作者：zouyu999【法兰】 ※ 来源: 网易虚拟社区 北京站． ※ zouyu999 改变保留标记: 2002.06.19 15:42． ---- 小时候，一听见电影音乐的声音，我就再也坐不住了…… 电影音乐专用qq69234886 ；yahoo通 knliang 你那里有什么原声情况，欢迎给我发手机短消息 13649407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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