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enjierong(小问)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7-26 10:51:5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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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打猎
我捧着生痛的胳膊悄悄走回了屋里,坐在炕上我借着月光,只见我的胳膊上有着一圈整齐的牙印,深处已经有血渗了出来。我轻轻一摸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这个兔崽子,咬得这么狠。我从背包里找了块风湿膏贴了上去,省得明天被老王叔发现了。就这样,我把受伤的右臂放在被子上面躺着,慢慢地我睡着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我披上衣服拿起老王叔给我放在炕上的蒸地瓜来到院子里。我听见后院有动静,知道老王叔在打扫马圈,便凑到拐角往里望了望。我怕老王叔发现免崽子不见了,可是看了半天老王叔没有一点反常,我就走了进去,叫了声老王叔。老王叔见我来了很高兴,一边干活一边和我唠着闲嗑。唠了一会,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就问,老王叔,那马驹呢?哦,那个兔崽子呀,自己出去玩了?什么?我吃了一惊。老王叔头都不回地说,养马没养成,结果给养成白眼狼了。那个小兔崽子是天天在山里跑,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正好,省得我见了心烦。我听了心里是乐开了花,这样的话,以后再把它打跑了也不怕老王叔说我。老王叔看我笑呵呵的,他也跟着笑。好一会,老王叔把我拉进了屋。
进了他的屋,他爬上炕。打开炕上的檀木箱子,翻了好久,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家伙递给了我。好家伙,正宗双筒猎枪。虽然在部队里打过步枪,但拿这么厚实的枪还是第一次。黝黑的枪身,二个枪筒每个都有苞米杆子那么粗。后面的枪杆涂了一层松香,混着松香还有机油味闻起来是那么地舒服。老王叔又从箱子里找出枪条与一包铁砂,把这些东西都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老王叔从我手里拿过猎枪,用衣角仔细地擦着枪,然后使劲地叹了口气,我看见老王叔的眼角竟湿润了起来。娃呀,这把枪跟了我二十年啦。这把枪当初是我们镇里最大的地主家的,当初共产党打倒土豪劣绅时,我就把这把枪要了来。因为我哥就死在这把枪上,有一年春天,我们家的口粗全被地主收了租。大过年的,我饿呀。我哥气不过,就偷偷跳进地主家,从地主的仓库里拿回了我家的粮。结果在我哥翻墙时被地主发现了,地主就用这把枪打了我哥一枪。地主损呀,他在枪砂里糯米。糯米打在肉里跟本捡不出来,只会慢慢发涨。我哥的腿是一点点烂掉的,我哥是在床上疼死的,那一年我哥才十四呀。听着老王叔的话,我想起了爸爸背后的伤,我眼睛一红也掉下泪来。老王叔见我哭了,连忙不说了。打枪放在手上瞄了瞄,又对我说,以后我拿着这枪只打山上的野狼,我就把野狼当成地主那个王八羔子。我听了以后,就不去接老王叔手里的枪了。老王叔哪我不用这枪了,我笨手笨脚的,万一用坏了了呢。老王叔把枪一把就塞到我怀里,拿出来就是给你用的。然后他教我怎么上铁砂,怎么上火药。只是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惜家里没有火药了。我跑回我屋里,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把子弹。老王叔一指我,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琢磨好了。那一天,我和老王叔在屋子里一呆就呆到了日头下山。吃过晚饭,老王叔让大妈把猎枪原本断了的背带给缝好了。我背起猎枪,在老两口面前,挺胸昂头地转了三个圈,最后没忘给二老敬了一个军礼。老王叔笑得合不上嘴,大妈悄悄地抹着眼角,我知道现在这老两口都把我当成了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老王叔出了家门,临走时我还把虎子也带了出来。看着马群走到山坡上,老王叔回头跟我说,你就顺着那条山道上去吧。那条道一直通向山里面,顺着山就迷不了路。别往马群那边走,那二个小山头看着不起眼,可是你转个弯就找不到南北了。那边有点邪,好多上山的人都遇到过鬼打墙。你带着虎子,虎子虽然跑不起来,但认得道。我是不能陪你啦,这老胳膊老腿的。这时的我的早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最后老王叔把我送到了山道边,就转身回去了。我叫了声虎子,跟上,便走进了山。身后传来了老王叔沙哑的歌声。
天上的星星哟
白狼的眼眼
地上的姑娘哟
圆圆的脸脸
白狼眨着眼
姑娘羞红脸
姑娘哟,何时才能让俺香香你的脸
走在山上,兴奋过后我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其实我在部队里只打过两回靶,我的枪法用班长的话说就是小杜子的枪法就比我闭着眼睛时准一点。为这事他没少说我。因为我入伍才二个月抗美援朝就开始了,我是第二批被送到朝鲜的。全班里像我这样没打过战的就有三个,班长为这事没少挠头,坐火车时他就把我们叫在一起,小杜、小张、小李,你们没有上过战场,到时候一定会怕。别寻思丢脸,我当初也怕。第一次打国民党反动派时,我吓得尿过裤子。记住打枪时千万别闭眼,你不瞄准把老美打死,老美就会把你给毙了。我们三个用力地点头。刚下火车,在队伍前指导员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同志们,再往前就是鸭绿江。明天我们就会过到河那边去打美帝国主义,有没有信心把美帝国主义打回他们的老家去?有!我们跟着举起手里的枪,结果小李的枪挂在我的背包上,他慌忙中就扣动了扳机。
唉,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我摸了摸肋下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我不恨小李,倒是我醒来看到小李那张哭出大鼻涕的脸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小李告诉我他已经写了检查,并且跟指导员申请去了前锋班,指导员说他没打过仗不让他去,他在指导员面前跪着不起来,最后指导员没有办法同意了他。也是在我离开支队去老王叔马场养伤那天我得知,小李在第一次行动中就牺牲了,他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一个人跑了出去,被老美打成了蜂窝。
我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头上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结果连个鸟都没有看到。虎子跟在我身后伸长了舌头,我也解开了身上的扣子直扇着风。现在才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虎子在山上也找到了几个兔子洞,我跟着掏了掏也不见有兔子。我知道兔子是精的,一个窝好几个出口,你这个口挖它那个口就跑了,后来我看见虎子再去掏兔子洞也不去理它了。再说野鸡这东西,虽然飞得不高,但是张开翅膀一飞就是十几米,落在草里根本看不着。虎子腿又瘸,跑得还没有我快呢。就更别说撵野鸡了。一路上,动不动就有野鸡从我身边飞跑,等我跑过去时,早就找不到影了。就这样,一直挨到日头快落了山我也没打到个毛。看天晚了,我没办法只好回家了。饭桌上老王叔笑着劝我别心急,我是越听越心急。第二天更早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结果一个礼拜过去了,我还是什么也没有打到。
我是连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天天就是背着枪,带着狗到山上转。 天慢慢转冷了,山上的雾气越来越重,我想再打不到什么,我就不上山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陪老王叔放马吧,过些日子也得打草过冬了。不能再这么瞎转了。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看了看周围,我走到了一个背阳的山坡。这个山坡不算陡,没有什么树,都是半个多高的蒿子草。我捡了块干净地坐了下来,那兜里拿出块地瓜掰着二块,一块扔给了虎子。心想吃完了地瓜就往回走,突然听到旁边十来米的地方有着草动的声音。不像是人,很不规则是打草的声音。妈呀,不会是什么大兽吧。我心里想着,连忙把枪举了起来。虎子也坐了起来,看着那边。可是响声越来越大,却不见靠近。我只好站起来,用脚踢着虎子,一点点向那边靠近。我拔开草往里望,却看见老王叔的兔崽子——那匹小马驹正站在草中间。它一蹦一跳地把草都给踩平了,然后前蹄高高举起再落下,我往它脚下看。好家伙,一条二米多长,快赶上虎子尾巴粗的大长虫(蛇)。不过挺奇怪,这条长虫一直躲着马驹。每次想钻到草里时那马驹就用蹄子去踩它,长虫没办法回头去咬兔崽子。兔崽子每次都能轻松跳开,那长虫很快就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在地上画圈,嘴里发出嘶嘶响。我被这奇怪的情景看呆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而虎子就蹲在我身边全身僵硬,尾巴匝匝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却不往前上。
那长虫突然跳起来,缠住了兔崽子。眼看着兔崽子就要被长虫勒死,我还吃不准到底要不要上。这时兔崽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使劲地吸着气,全身像涨气一样胖了一圈。等到长虫完全缠上时,它一吐气,那长虫就像没骨头似的滑了下来。我从地上拿起一块大石头对准长虫脑袋扔了过去,没打着。那长虫把头转过来冲着我,就在这时,兔崽子一脚踏在长虫身上,一口咬住了长虫头,二口它就把长虫脑袋呼了下去。妈呀,这是马吗?它吃了长虫脑袋,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下山去。剩下我和虎子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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