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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子午相交 [28-30]
发信人: psportable( )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7-16 16:14:03), 站内信件
  子午相交(27)
  
  
  时钟卡卡地前进着,时针和分针像锋利的剪刀,把时间剪成一片一片,夜无情地深着,静着。
  
  谷丁简要和于鹏提到请鬼之中的禁忌,比如不能乱讲话,不能随意离开座位,不能做出古怪举动等等,看看时间差不多,把他引进了书房。书房简约素然,除了高大的书架上堆满书籍外,只有一桌四凳在屋中。谷丁半掩窗帘,虚开窗扇。外面树林沙沙随风而响,谷丁深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回过头来:“于鹏,你的两块月骧交我处理一下。”于鹏犹豫,谷丁解释道:“这东西太邪,会影响请鬼。”“嗯。”于鹏交出月骧,谷丁用一块黄布包好,放在客厅,四角分别用铜龟、鹤、蛇、麒麟压住,并置铜八卦于其上。
  
  “谷教授,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于鹏和谷丁重回书房,感慨道。“你呀,把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都学好再说吧!”谷小影颇为骄傲,她自小就难得听别人称赞父亲,多是诋毁和非难,忽闻夸奖,似立见知音。于鹏哪知道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含糊着,谷丁看看时间,一摆手,大家肃静下来。他关上书房的门,熄灯,点上一根白蜡在桌子中央。
  
  谷小影把请鬼道具一一摆上:一碗清水,一把小刀,一张写了字的黄纸,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青花小碟。谷丁示意于鹏坐下,三个人分东、西、南坐下,虚留北面座位。谷丁抱歉地看看谷小影,谷小影淡然一笑:“又是我……”之间他拿起小刀,略一迟疑,割破了左手食指,把几滴殷红的血滴进称了清水的碗中。谷丁端过碗来,喝了一口,示意于鹏也喝,三人饮毕,谷丁不知在蜡烛上倒了些什么粉末,烛火爆燃,煌煌然如灯泡大小,谷丁将它微微端离桌面,在大黄纸的边缘缓缓左行三周,右行三周,说来也怪,六圈转毕,火苗噗地恢复了正常。
  
  三人同时把右手食指按在放于黄纸中央的碟子上。于鹏的同学曾经和他提起过请笔仙,他朦胧间记得之前要叨念什么,可谷丁并没按照请笔仙套路,而是一连串急促的低语,于鹏半个字都没有听出来,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语言。就在谷丁念叨的同时,于鹏隐隐感到浑身发冷,后背一阵阵冷风从尾椎顺脊柱一直传上来,头皮微微发乍,他觉得书房忽然变冷了,很多莫名的气流在不断窜动,谷丁虽然叮嘱过他不要乱看,但还是忍不住斜眼扫了扫那虚掩的窗扇。
  
  窗帘动了动,不似风吹,倒像几只老鼠打下面钻过。渐渐地,于鹏看到一团青绿色的影子慢慢渗过窗帘,飘飘荡荡接近桌子,然后,同时有两三个青绿影子跟在后面渗过来,然后是更多……那些影子不断变幻,时长时短,时分时合,谷丁念叨完毕,足足有十多个影子围拢在桌子四周。于鹏看看谷丁父女,虽然一脸严肃,却似毫无察觉,难道只有自己见鬼?来不及多想,鬼们越来越近,甚至和他擦肩而过,不断飘荡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猛地,其中一个影子急剧收缩,向桌面上压来,烛光向下一顿,缩成了桃子形状,那个影子最后形成盈盈可握的青气浮在碟子上,于鹏手一哆嗦,但没撤回来。此时,碟子开始慢慢转动起来,三人的手被一种力量控制着,左左右右划着极圆的圈子。谷丁缓缓问道:“碟仙,月骧来历你可清楚?”碟子停止转圈,走了个直线停在“否”字上。谷丁又问:“月骧现在何处?”碟子向客厅方向划了两次,向东北划了一次,最后停在正南偏西方向。
  
  谷丁又问了些什么,于鹏有些听不进去了,他只觉那些青绿影子一刻不停地蠕动着,不断贴近这个,挨近那个。有两个还很放肆地扫过他眼前,于鹏脸上隐隐有汗毛随之而动,如草原上的长草被风吹成各种波纹。回过神来时,谷丁已经问到了第九个问题:“我们要去寻找月骧的底细,会有危险么?”碟子胡乱划着圈子,突然停了。
  
  三个人的手忽然松弛下来,于鹏感到能够活动自如了,偷眼看看书房,那些青绿影子正在慢慢撤去,纷纷穿过窗帘,消失了。
  
  于鹏看了一眼谷丁,谷丁轻轻点头:“等等。”他收起黄纸,在蜡烛上引燃,黄纸顷刻间被火焰吞噬,谷丁手一抖,轻飘飘的灰烬纷纷落入清水碗中。他把碗推给谷小影:“明早6点,把水泼在楼下的小路口。”谷小影点点头。谷丁如释重负般伸了个懒腰,于鹏见群鬼隐没,心下稍宽,帮谷丁父女收了摊子,谷丁向书房门一努嘴:“于鹏,咱们去厅里说话。”“嗯。”于鹏答应一声,拉开书房门。
  
  “阿!!!!!!!!”于鹏毛骨悚然地一声大叫,他开门看到,数不清的绿色影子塞满了客厅,空间已经不够它们飘荡,群鬼们挤挤插插全在不停蠕动着,挤压着,彼此渗透着,它们形成一个密集的核心,统统围在黄布包了的月骧周围。
  
  噗!穿堂风吹过,蜡烛熄了。

  子午相交(28)
  
  鬼影憧憧,他们似乎毫不理会于鹏的喊叫,依旧挤挤压压团在月骧四周。谷丁父女闻声赶来,他俩虽看不到群鬼,却分明感觉到客厅里逼人的阴森森的冷气。谷丁跑过去要拿月骧,却平地摔了个跟头。于鹏看得清楚,是几十个绿影子纠缠住谷丁,生生把他绊倒。谷丁不信邪,起来再走,又摔倒在地,短短的四五米竟挨不过去。“谷教授,厅里都是鬼!”于鹏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眼睁睁看着谷丁被孩童般戏耍于群鬼间。谷小影抱住于鹏的胳膊不敢过去,三个人都僵在原地,试图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
  
  “哎,要不是刚才请鬼,我才不会把身上的物器扔的这么干净!”谷丁上上下下搜遍了口袋,并无半点避邪之物。“光!”于鹏眼尖,他发现自己的行囊里隐隐有中黄光渗出,而且行囊周围干干净净并无鬼怪。“是了!是印光法师给我的佛珠!”他悄悄掰开谷小影的手指,就地一扑,直冲到行囊前,刚拉开拉索,只见一片平和的光芒乳汁般弥漫开来,所到之处,鬼影纷纷闪避,于鹏索性把佛珠掏出来挂在脖子上,扶起了谷丁走到月骧前面,谷丁咬破手指,拿起月骧上的铜八卦,在背面疾书一串歪歪扭扭的字符,然后念念有词,将八卦一举,佛珠的光芒和八卦似乎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只见群鬼潮水般退去,有的穿墙而走,有的越门而出,有的奔了窗户,不消半分钟,走了个干干净净。
  
  “呼!”谷丁瘫在地上,谷小影奔过来扶住他。谷丁看看月骧,又看看于鹏:“真邪,真他玛邪!”于鹏不无揶揄地调笑:“教授也骂人?”“骂人咋了,没见过教授骂人阿!”谷丁站起来拍拍灰,一指于鹏胸前的佛珠:“你好玩意还不少嘛,刚才咋没说?”“好像没提到这个,再说我也没经历过它显灵。”谷丁轻轻抚过佛珠,手不禁微微发抖。这时谷小影已打开了客厅的灯,谷丁借灯光一看,眉头顿时拧在一起:“老坑玉,这是老坑玉,而且是千年难得的黑玉,小子,你……你可发了你!”
  
  “老坑玉?”“就是玉石矿挖在最里面的矿脉,一般不是最好便是最次,偶有价值连城的好货色,八辈子福分都求不来的,你从哪得来的?”谷丁把佛珠抓在手里舍不得松开,玉石发出温润的光泽,珠珠相碰叮叮作响,声音非常悦耳。“是印光法师……”于鹏大致说了一下,谷丁听得下巴都长了,最后指指窗外静悄悄的小区住宅:“看着没有,这串佛珠,足购买这片住宅两倍的!”这回轮到于鹏下巴变长了。
  
  几个人连夜研究,根据请鬼的结果和谷丁的分析,一致认为,要解开整个谜团,必须找齐四块月骧。而目前于鹏手中有两块,马宽一块,如果按照碟仙的指引,在北京正南偏西方向应该还有一块。但是只有方位,没有距离,这个南,要南到什么时候算头呢?生生的线索要断了,谷丁歪了脑袋,眼睛咕噜来咕噜去,突然道:“我们回去!跟你回下角村去!那里有揭开谜团的重要线索!”“回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于鹏犹豫了,谷丁一笑:“大家都知道你跑了,所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试试看,再说,还有我呢!”于鹏想起谷丁那个近乎魔术的奇门遁甲的小把戏,不禁笑起来。
  
  “同意了吧?呵呵!小影,去准备行李!”“阿,你别告诉我一早就走!”谷小影对父亲的突然决定感到不可理解。谷丁道:“什么早上?一会儿就走!我不放心那些警察!去吧,带点紧要东西,旁的都别管了。”谷小影一边嘟哝着一边开始翻箱倒柜,谷丁想了想,说:“你去找一身跟于鹏相似的衣服来,套上!”“干吗!”谷小影越发莫名其妙,谷丁也不解释:“让你穿你就穿,废话那么多!”谷小影噘了嘴,打开自己的衣橱,里面立刻倒下来若干叠放混乱的衣物,她来不及脸红,勉力将那些造反的衣服推回去,实在安排不下的就摊在地上,然后在其中乱翻乱找。
  
  “瞧瞧,这就是我丫头,一点女孩样都没有!”谷丁打好了自己的简单行囊,抽时间对于鹏来数落女儿。“哈。”于鹏很中性地笑笑,他很怕得罪谷小影。
  
  大致用了一个小时,三个人收拾停当。谷小影打扮得和于鹏很相似,个头、衣着,并把女孩的第二性征掩盖得很好。谷丁一点头,从窗口看看楼下,外面街道空无一人。“走!”三人悄悄关了门,下楼。到楼门口时,谷丁把于鹏拦住了,对谷小影低声说:“你先出去,碰到警察盘问就说我心脏不好,出来给我买药的。咱们玉蜓桥会和!”谷小影很懂事地点点头,出去了,谷丁狡黠地对于鹏一笑。
  
  谷小影走出大约一百多米,突然从树丛里和路边的车里窜出几个警察来,为首的正是胖警察:“好哇,可逮着你了!”他猛地抓住了谷小影衣领,谷小影阿呀一声纯女高音尖叫,倒把胖子吓了一跳,他仔细看,原来是个女孩,沮丧地一拍大腿。此时,谷丁和于鹏正趁乱悄悄从另一个方向溜走。谷丁狡黠的笑更明显了,歪头对于鹏悄悄道:“我还没找报社来给他们曝光呢,嘿嘿!这群……”
  
  走出大约二百多米,他俩来到路边拦一辆出租车,此时北京夜色浓重,除了个别跑圈的出租车,后夜的马路空空荡荡。出租车很畅快地穿过雍和宫大街、东四北大街,直奔玉蜓桥。司机听着车队电台里京腔调侃不停偷笑,稍微一搭油门,速度指针轻易就越过了40、50、60……
  
  “爸,你怎么约了这么个地儿啊!”三个人很快重新会和,谷小影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弄得这么偏远,既然去东北,无外乎飞机火车,此时飞机没航班,只有去火车站老老实实坐火车了。
  
  “咱们走海路!”谷丁突然冒出一句让于鹏和谷小影都匪夷所思的话来。
  
  “海路?谷教授,北京好像不通船吧!”于鹏对北京不是很熟悉,但是他只道这是个地道的内陆城市,除了公园的游艇,哪还有什么航运?
  
    子午相交(29)
  
  听说要走水路,于鹏有些蒙,谷小影也莫名其妙。谷丁一笑,又拦了辆出租车,问:“塘沽走不走?”司机看看学者模样的谷丁和于鹏谷小影,感觉不像坏人,一偏头:“成啊您,上来吧!”三人坐进去,车子一溜烟从蒲黄榆路上了三环,然后开进京津塘高速公路,这车是捷达,车况很好,司机见谷丁也不问价,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打开CD,满车顿时弥漫起钢琴曲的味道,大概是巴赫的。
  
  于鹏才知道谷丁的意思,原来是要奔天津、塘沽走海上。有司机在也不好研究什么,各自闷闷地想事情,四个人都不说话,畅了窗的出租车像抛撒音符的播种机,在京津塘高速上一路欢奏,百多公里高速一会就跑完了。司机开进港区,把表一扣:“对不起您,进市内咱还得另算。”谷丁一笑:“成,拉到码头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停吧!”
  
  天色微明,清凉的海风越过港口林立的桅杆扑面而来,微腥的气味是渤海湾深情的问候。几个人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餐厅,谷丁会过车钱,拉司机也吃了点,司机是个腼腆的小伙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间天色就大亮了,谷丁挥挥手看红色捷达消失在返京路上,一扭头:“小影,去售票处买三张到大连的船票,最好一个舱。”
  
  船是上午八点第一班,绯红色的朝霞似乎还没有褪尽,鱼鳞状的云彩排列成军队模样铺满了西面的天空。谷丁看看云一皱眉,谷小影笑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是吧爸爸?”谷丁摇头没说话,跟着人流走上舷梯。早班轮的人不是很多,还是艘滚装船,上面进人,下面进车进货,稀少中又吐露一丝忙碌。
  
  “嗡~~~~~~~~~~~~”悠远的汽笛传出好远,在碎金散银般的海面上回荡,滚装船解缆起航。于鹏和谷小影凭栏远眺,几点白鸥疾疾掠过,些许帆影若隐若现。两个虽然都是常出门,可此情此景,偏又生出许多感慨。
  
  谷丁一直郁郁不乐,在上铺枕了头看天花板,对于鹏和谷小影回舱也没有理会,谷小影已经习惯在父亲思考的时候悄无声息,暗里一捏于鹏,变戏法般弄出副简易的磁力围棋,铺在桌上。于鹏对黑白之道很勉强,只在大学时代寝室里偶而搏杀,此时不好扫了谷小影的兴,硬着头皮应战。
  
  接连三局,于鹏全都败北,想撤退,谷小影不放。于是尽洗黑白重新来过。
  
  猜枚后于鹏执黑先行,以三三开局,谷小影挂星、小目,二人你来我往,于鹏在三个角搏杀均失败,只勉强留得一隅,谷小影见角已定,挥师杀向中腹,于鹏拼死抵抗,不料一条大龙被谷小影狠狠夹住,眼见不得活。谷丁从上铺跳下来,嘟哝一句:“我去看看海。”走过棋局,顺手扔了一个黑子,出去了。谷小影以为父亲乱开玩笑,正要拿开,于鹏抓住她的手:“慢,你看……”
  
  谷小影细细察看棋局,只见黑白相交,错综复杂,黑棋看似走投无路,白棋耀武扬威,可谷丁落子处,轻轻巧巧将白棋阵势打破一个小小缺口,虽然不大,但是黑棋整条大龙得活,不仅如此,还可着手反攻。此时白棋阵势虽凶,却接连无度,松散无形,十招数内便会被瓦解,虽三角尚留优势,但中腹损失过大,双方勉强能够战个平局。
  
  于鹏一笑:“收官是我的拿手戏,要试试看么?”谷小影抓了把白子在手中把玩,又扔回去,瞪了于鹏一眼:“拾人牙慧!哼!”分明是承认了失败。
  
  “咦,天怎么黑了?”谷小影正要措些更刻薄词汇,无意间,发现圆圆的舷窗外阴云密布,绯红朝霞早不知道去呐了,上午八九点钟黑得和黄昏差不多少,风浪也有些大,船走得不如开始般平稳。
  
  谷丁站在船舷,大风将稀疏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他顾不上这些,拿出一个带罗盘的铜八卦来,一边辨别方位,一边算计着什么,谷小影喊他进去避风也没听见。片刻,紧皱眉头去找船员。于鹏两人见他神色奇怪,不知是何缘故,也不便跟随,等了大约十分钟,天色越来越暗,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拍击着“津载39”号滚装船,于鹏和谷小影正面面相觑,舱门猛地被拉开,谷丁恶鬼般扑了进来,面容都走了型。
  
  “气死我了,这些个官僚!海老鼠!”谷丁把铜八卦收好,抹一抹脸上的雨水,对他俩道:“快,收拾紧要东西打成小包,在床底下有救生衣,掏出来!”见他俩犹豫,使劲顿了一下脚:“快去!”
  
  原来,谷丁根据船行方向,现在时辰和天气等因素,按照八门生死推断,如果坚持去大连,走的正是死门方向,必有大难。只有偏转航向,走生、休方位才可避嫌。他头脑一热去找船长,想说服他,怎奈没人肯信,反倒被水手和二副一阵推搡给赶了出来,暗地了还吃了几拳。回到舱里立即吩咐大家准备逃生,于鹏和谷小影穿好了救生衣,并用多层塑料袋和防水旅行包包好了贵重物品。他俩互相看看,又看看面貌怪异的谷丁,有些忍不住乐。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乐了。
  
  随着风雨加大,船身摇摆加剧,船下方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仿佛巨大的铁块在互相碰撞,整个船体都震动起来。许多船员扑通扑通跑下去,上面舱的乘客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出来看个究竟,又被风雨打回舱里。下面的就更混乱了,探头探脑的,胡乱猜疑的,船身随着波浪左右摇摆,突然向右倾斜下去,再也不反弹。
  
  “出事啦!准备跳海!”谷丁也穿好了救生衣,从丢弃的行李中搜寻了一下,拿出两个哨子分给于鹏他们:“这个别扔!潜水哨,在水里也能吹响!到时候一旦失散,用这个报方位!”
  
  于鹏谷小影接过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谷丁一手揽住女儿一手搭上于鹏肩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船舱的顶灯突然变得白炽起来,仿佛被灌入了超大能量,乓!灯爆掉了,船舱陷入空前的昏暗。
  子午相交(30)
  
  灯灭了,于鹏三人摸索着抓紧身边的紧要物件,船身倾斜得更厉害,缺乏定位的东西纷纷滑动,吱吱嘎嘎响个不停。船员们在各层甲板跑来跑去,个别胆大的乘客也窜出船舱,不时有人跌倒。忽然,一阵浓烟从下面弥漫上来,刺鼻的气味被海上劲风一吹,四下飘散。许多乘客顶着浓烟窜出舱口,有的刚爬到出口就趴下不动,有的懵懵懂懂失去了方向,下面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被踩在众人脚下发出濒死的哀号。船员们像没头苍蝇,有的给旅客分发救生圈,有的去给救生艇解缆,还有的在看形势准备跳海。
  
  嗡~~~~~~~~~~~~~~嗡~~~~~~~~~~~~~~~悠长的汽笛在慌乱中分外抢眼,常坐船的旅客大喊起来:“弃船啦!弃船啦!”船员也加快了速度,几艘救生艇匆匆放下海面,风浪实在太急,有一艘还没放稳就被打翻,扣在海面上,另外几个也是摇摇晃晃,船员按照妇女儿童先上船的原则,疏导出女人和孩子从软梯一个个放下去,船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下舱的火势也越来越猛,按照现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把全部人都弄走,眼尖的船了救生衣就跳进大海,耍横的挤开老人孩子要向救生艇上冲,场面越来越乱。
  
  于鹏一手拉住谷丁,一手拉住谷小影,三个人扶住栏杆一点点移动。不时有人粗暴地闯过去,把他们撞得摇摇晃晃,一个愣头青实在着急,仗着觉下登山鞋摩擦力大,大踏步地冲过来,突然失去平衡,硕大的背包几乎把谷小影顶下海去,于鹏死死拉住谷小影,拼命一推,那愣头青失去重心,大头朝下越过栏杆栽进大海。一片浪花中,愣头青浮出水面,边吃海水边破口大骂。有个发救生圈的船员跑过来,鼓起眼睛瞪于鹏,但也没说什么。这当儿,谁顾得上谁呀!
  
  “去船头!”于鹏眼见下面的船和人越来越多,而大船却在无情地压向他们,现在去海面无异于另寻死路,三个人一点点蹭到船头,转到船身上翘的一面,此时滚装船已经倾斜过45度角,不出三五分钟就将倾覆。于鹏三人分别抓好了牢靠的把手,只见船帮下几条还没装满人的救生艇玩命划开,剩下的严重超载,跳进海中的人纷纷向救生艇汇集,小船经不住重压,吃水线早已看不到,摇摆中不断进水下沉。没能登艇的不是蝇头皮跳海,就是哭天号地,还有的打手机向家里报遗言,怎奈海上毫无信号,空有千言万语,只能留给海龙王听了。
  
  “哎!”谷丁沉重叹口气,船头的烈风吹得他衣衫乱摆,头发散碎,谷小影更是面色苍白,三人静静地等待大船倾覆的那一刻。
  
  滚装船倾斜角度已经无法使它恢复直立,慢慢的,毫不留情地倒下去,越来越快,越来越恶狠狠向海面的人群压去,最悲惨的一刻终于来临,密集的人群再也无法固定在船舷上,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倾泻在海中,大船随即猛烈拍下来,惨叫声碎裂声风声雨声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白烟弥漫水雾激荡,百多号人连同几艘来不及逃开的救生艇全都被扣在下面,谷丁几个人死命抓住栏杆才没被甩进大海,可是船身的倾覆速度并没有减慢,大船躺在海面上后继续翻转,桅杆、驾驶舱、舰桥、烟囱统统没入水面。
  
  “坏啦!这家伙要来个底朝天!”谷丁眼见海面越来越近,三个人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跳离船头,即使跳了,很快也会被拍下来的巨大船头压在下面,于鹏眼睛要急出雪来,三人都是旱鸭子,此时入海,九死一生。
  
  “轰隆!轰隆!”船底部突然传出沉闷的爆炸声,浓烟烈火突破层层水雾炸向海面,放置汽车的货舱不知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爆炸,将船帮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来,海水汹涌而入,瀑布一般冲入船身,湍急的水流将还没逃远的幸存者重新拉向船舱,几个致命的大漩涡在被炸开的大窟窿附近徘徊,发出古怪的吼叫,像地狱之门,吸纳一切无力逃脱的生灵、物件、船只,哭爹喊娘声一直从海面延续到船舱内部,然后在隆隆水声中不再作响。
  
  “作孽呀!”谷丁不忘感慨一番。经过这次爆炸,船身不再继续倾覆,而开始慢慢下沉。于鹏知道,船沉时会产生巨大漩涡,届时谁也逃不开,现在正是逃生最佳时机,和谷丁简单商量一下后,三个人一闭眼睛,扑通扑通跳下距离已不太高的海面。咸腥的海水从口鼻耳朵一切可以灌入的孔洞蹂躏于鹏,他不顾不得这些,浮出水面后同谷丁父女会和,拼命向远处游开。他本来不会游泳,此时却像个标准的游泳健将,拼劲十足。
  
  滚装船呜咽着,呻吟着,慢慢消失在海面,一片巨大的泡沫和原油扑散开来,那时它留给世上的最后一条信息。海面波涛仍然汹涌无比,放眼望去,穿着桔黄色的救生衣的幸存者已不足五十,有些只是救生衣在飘……
  
  叭叭~~~~~~~呜~~~~~~~~一阵截然不同的汽笛声传来,大家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几艘辽宁籍渔船靠拢过来,顶着风浪开始救人,并不停用汽笛和电台互相联络。于鹏不知道这些渔船是滚装船用求救信号招来的,还是同陷风雨的难友,他们现在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游,游,游,一直到船边为止。
  
  真的游到船边,被渔民们搭救上来的时候,三个人全没了力气,趴在船板上连连呕吐,昏黄的海水和胃液弄得污浊不堪,但渔民们没时间理会这些,风浪直打得小小渔船浑身乱响,遥拜剧烈。船老大不停地校准航向,防止被横浪一家伙把船打翻。这艘船的电台一直不大好,吱吱啦啦偶尔能得到临近渔船的消息,可是一阵排浪猛扑过来,电台再也没了声响。
  
  呜~~~~~~~~~~~呜~~~~~~~~~~~~吼~~~~~~~~~~~~海中传来极为深沉的声音,不是机械声,也不是汽笛,海面瞬间像凝结了,顿了一下才恢复风雨交加的场面。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忘了风浪的危险。
  
  “龙王爷要收船啦!”满面沧桑的船老大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船上年岁较大的渔民全都跪倒在地,年轻的也是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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