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hen_float()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7-14 17:03: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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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房客 35
令狐其實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死。
他現在的模樣就像在棺材裡面的冰冷屍體。
令狐慢慢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看著走廊上的針孔攝影機,令狐正一步步走到樓下去,而郭力
全身上下,大概只剩下心臟還在跳動。
兩分鐘後,令狐進門的時候,手裡已經拿著廚房裡最尖銳的生魚
片刀。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心中不禁讚嘆自己的劇本寫得真是絲絲入
扣。
「我愛你,郭。」令狐跪了下來,拿著刀,抵著自己的脖子。
令狐到底還是深愛郭力的。
只要郭力這時候道個歉,或甚至直接將令狐擁在懷裡,令狐的刀
就會噹噹噹落在地上。
令狐可以不要自尊的。這個缺口就由郭力的愛填滿。
「賤貨。」郭力冷冷地睜開眼睛。
令狐尖叫一聲,歇斯底里的舉起刀子。
我雙拳緊握。
紅色與情愛相互迸發的一瞬間!
郭力大吼,從椅子上跌下來。
利刃插進郭力的肩膀,往下深深割破一道殷紅。
「你瘋了!」郭力大叫,一拳將令狐砸開。
「你說過不打我的!」令狐悲愴嘶吼,手中的利刃再度盲目劃開。
郭力的鼻子被利刃輕輕帶過,但我還來不及確認郭力的傷勢,令
狐已經舉起鋒利的生魚片刀,明晃晃的刀芒上滴落幾滴血珠,郭力顧
不得傷勢,雙手往後一撐,試圖爬起。
「陪我!」令狐哭喊著,手臂青筋暴露。
「你這個賤骨頭!」郭力忘卻害怕,醞釀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
撲向手持兇器的令狐。
碰!
兩人在地上一陣打滾,而我始終看不到那把該死的刀子。
「說你還愛我!」令狐大哭,蜷縮的膝蓋將郭力頂開,遞出利刃
的右手腕被郭力抓住。
「你真的是個賤貨!賤骨頭!賤娃娃!」郭力的憤怒全部爆發。
接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打開門,走過四樓,穎如當然還是在房間裡看她的書,而柏彥
還在浴室裡刷他的肛門。
走過三樓,看了看郭力與令狐的房門,又走到二樓。
陳小姐與王先生已經站在走廊上,兩人用眼神在議論紛紛著。
「他們兩個人難得吵一次架,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們了。」我嘆氣。
陳小姐點點頭,報以知趣的微笑,王先生皺皺眉頭,也不多說什
麼。
我抬起頭,看著通往三樓的樓梯口,回想起剛剛那一幕。
利刃深深沒入令狐的胸口,筆直的捅了進去。
郭力坐在床上,整個人被吸進黑洞裡。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在關鍵的一刻,強壯的令狐搖搖頭,刀子竟脫手,讓郭力奪走。
當刀子插進他的心臟的一瞬間,令狐的模樣既悲苦,卻又像在微
笑。
令狐的嘴型好像在說:「......你說過的。」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那把刀是令狐故意讓郭力奪走的。
坐在床上的郭力,似乎還不如我這個局外人來的清楚明白。他的
眼神完全喪失了靈魂。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進房間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吧,替他們兩人留點面子罷。」我感
嘆。
陳小姐跟王先生聽話的進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對郭力的觀察正確的話,今天晚上才剛剛開始。
回到螢幕前,郭力還是維持他迷惘的姿態。
冷冰冰的刀子,依舊穿透沈默不語的令狐。
「還等什麼?」我說。
樓下的房客 36
後來,老張回來了,提了一袋滷味進了陳小姐的房間,陳小姐拉
著她的新姘頭不停聊著令狐跟郭力在樓上大吵的事,老張嘖嘖稱奇,
然後一隻手死命揉著陳小姐的奶子。
王先生不停回答正在寫功課的王小妹的種種問題,例如同性戀是
怎麼一回事等等,他的回答保守到令人反感,還要王小妹以後別跟郭
力跟令狐主動說話。
當然,以後王小妹想找令狐說話,那還真是不容易。
郭力「錯手」殺了令狐。
幸好是郭力活了下來,如果正好相反,我的計畫趣味程度就會驟
降不少。
這一定是瘋狂的想法開啟了我腦袋裡的預言能力。
而此時,我從螢幕中看著神情滯澀的郭力,他已足足發呆了半個
小時。
年輕力壯的情人兒尚未閉眼,一雙無神無眸的眼珠子看著天花板。
情感豐沛的令狐,他在錯亂的情緒中,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他的愛
人,而他的愛人也不負所託,在那個瞬間,郭力沒有絲毫猶豫。
就這樣。
有事業,有地位,有家,有老婆,有兒子女兒的郭力,錯手將一
把利刃捅進了令狐的胸膛。
郭力看著令狐蒼白的臉龐,那是他熟悉的、情慾交織的線條,但
郭力一滴眼淚都沒有。他所受到的驚恐壓倒性吞噬了其他多餘的情
緒。
後悔嗎?
一個被嚴重侮辱的人如果會後悔,那一定就是一頭屍體直條條的
躺在他的面前,就跟現在一樣。
但後悔之後要怎麼處理,就跟後悔與否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一個人,在這個社會中所受到的種種訓練,心靈上的、教育上的、
涉獵上的、娛樂上的、體能上的,此般種種訓練的結果,在這種極端
的情境中最能體現出來。
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究竟還能夠蛻變到什麼程度,就看現
在了。
而我,早就看出郭力盡頭之外的峰迴路轉。
他可以的。
郭力站了起來,將令狐的屍體搬到浴室裡,然後將身上的血跡反
覆洗乾淨,拿起溼淋淋的拖把,將臥房地板上的血跡處理妥當。
然後,郭力打開衣櫥,挑了件顏色相似的襯衫穿上,又回到床上
坐著。
他眉頭深鎖地盤算著什麼,時而鎮定地緊握拳頭,時而搖頭哭泣。
「地板上的血跡,警察還是可以用特殊的光照出殘餘的化學反應
。這點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笑笑:「可是,如果你用鹽酸刷過一
遍,警察也可以用化學檢驗的方式知道你用了大量的鹽酸擦拭地板,
這個動作本身就非常可疑。這點我知道,你也知道,台灣的警察再怎
麼辦事不力,也懂得做點基本工夫。」
我得意洋洋地看著郭力。
郭力茫然環顧房間四周。
「想棄屍的話,你沒有大到可以裝下一個人的行李箱,尤其是像
郭力這麼粗壯的男人,所以要嘛,你就去十二點結束營又的愛買購物
廣場買一個回來,不過警察在發現屍體之後,一定會調查裝載屍體的
行李箱購買資料,然後調出賣場的監視錄影帶。這點我明白,你也明
白。」我摸著下巴,愉快地幻想郭力能夠想出來的點子。
郭力攤開手掌,顫抖著。
「分屍再棄屍的話,你沒有經驗,也下不了手,就算嘗試動手也
砍不了幾刀,如果一定要這麼做,也不能現在硬幹,要等到血凝固之
後才可以動手,免得血噴的到處都是,到時候現場反而容易留下各種
線索。這點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替自己鼓掌。
此時的郭力,在這麼倉皇的情境下一定想不出好法子,我看他有
九成九會去自首。
但,我可不能讓他這麼做。
郭力只是需要鼓勵一下,需要時間沙盤推演一下。
這件事沒什麼好急的,除了他跟我,誰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命案
啊!
於是我撥了通電話。
電話鈴聲大作,郭力像一隻驚弓之鳥般跳了起來。
看著電話,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氣。
「喂?請問是郭先生還是令狐先生?」我和善地問。
「嗯,我是郭力。」郭力的聲音有些乾澀,但還算鎮定。
「沒別的事,只是剛剛你們吵的有點大聲,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
知道的嘛,現在已經晚了......」我歉然。
「抱歉抱歉,現在......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已經......」郭力
猶疑不決,臉上神色十分痛苦。
「啊,和好就行了,只是關心你們一下嘛!」我笑笑,說:「那郭
先生早點睡吧,不打擾了。」
「嗯,嗯,謝謝。」郭力掛上電話,頹然坐在床上。
我看著郭力。
只要開始說謊,謊言就停不下來。
尤其是一個有地位的大學教授,他絕不能夠被他的妻兒發現他的
雙性身分,也絕不能夠在警方與媒體一次又一次的尖銳詢問下,將謊
言編織成另一個動機、另一個樣子,以隱瞞他所不欲人知的一面。
所以就繼續說謊吧。
樓下的房客 37
郭力站了起來,穿好衣服,打開房門,鎖上。
我趕緊衝下樓去,在一樓的客廳攔到了即將離去的郭力,假裝我
正要出門買宵夜。
郭力看見我,僵硬地笑笑,一臉的抱歉。
這種演技勉強合格了。
「郭先生,這麼晚了上哪去啊?回家嗎?」我打招呼。
「是啊,剛剛跟令狐有些誤會,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回家睡。」
郭力嘆口氣。
「郭先生......」我壓低聲音,一手搭著郭力的肩膀說:「不是我
在打小報告,不過......令狐弟最近有些怪怪的,你不在的時候,他常
常會跑到住四樓的那個死大學生的房裡,常常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有
時候是那個死大學生下去找他,兩人好像挺有話聊的......馬的,連我
都看不過去了。」
「是嗎?」郭力的臉上閃過一絲恙怒。
「你們最近是不是有點疏遠了?」我關心地問道。
「算是吧,我有些不明白年輕人的想法,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誤會......誤會總會慢慢解開的。」郭力的語氣有些勉強,但越來越
有說謊的架子了。
「這樣就好,我想是我想太多了。」我笑笑,說:「上次我在走廊
上遇見令狐弟,聊了一下,他還說他想一個人搬離開這裡,那可嚇了我
一跳啊,他不住了,難道你還會住下去?這年頭房間要重新租人還真不
容易,我當然希望你們長長久久囉!」
郭力有些震驚,但臉色隨即平緩下來,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是啊,快點把握機會吧,依你的聰明,一定想的到的!
「令狐......令狐的確這麼想過,他說他想跟我分開,嗯......
一個人到別的城市生活,畢竟我有個家,他沒有,令狐會這麼想也有
他的考量,我想,唉,兩個人在一起也有幾年了,是值得好聚好散吧
,剛剛為這件事跟他發脾氣,實在是我不好。」郭力嘆口氣,神色已
經十分和緩。
「也是,也是,畢竟你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令狐弟想要一個人
到外頭走走也不是什麼壞事,年輕人嘛,老待在便利商店做事也怪怪
的。」我附和道。
郭力打開門,我跟在後面。
「對了,令狐累了一天,現在正睡得香呢,你就別找他聊我們的
事了,我明後天再來。」郭力轉過身說,一副體貼入微的模樣。
「我知道。」我點頭笑道。
郭力發動停在外面的車子離去。
我一邊走著,一邊滿意的笑著。
人是經不起引誘的。
亞當跟夏娃會啃蘋果,絕不是因為蘋果看起來很好吃。
郭力這一走,始終都會回來的,就跟他說的一樣,他必須在屍體
還沒發出味道的明後天回到房間,將「已經去其他城市到處走走」的
令狐處理妥當。
然而,郭力這種高級知識份子,這種警匪偵探片看多了的高級知
識份子,會如何為命案善後呢?
或許,郭力會壯起膽子,將令狐的屍體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
後包一包,拿去焚化爐之類的地方,高溫烘烘烘,變成連DNA都沒法子
留下的骨灰細粉。
令狐從此人間蒸發。
或許,郭力會搞來一個非常巨大的行李箱,或是堅固的大帆布袋,
將令狐載到深山裡埋了,然後在屍身潑灑石灰。留下購物記錄的行李
箱只要不跟屍體一起丟掉,什麼線索也不會留下來。
令狐從此成為一具荒山野嶺的枯骨。
這讓我想起朱延平難得導的一部好電影,挖洞人。令我印象深刻。
「搶錢不難洗錢難,殺人不難挖洞難。」這是該電影的中心思想。
台灣一年大約有十萬個失蹤人口,其中很多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了,但卻從未留下死亡記錄。他們消失了。
要想殺人卻不被知道,就得好好善後,而不是將屍體草率往海裡
一扔,潮一漲,一個「被殺」的屍體就會給沖上岸,或是胡亂把屍體
載到甘蔗田或公墓旁一丟,農夫或晨跑客遲早都會發現一具「被殺」
的屍體。
既然是「被殺」,於是「殺人者」就有很高的被逮捕的風險,只
要不是無動機殺人,被殺者與殺人者之間就一定有無數條「社會關係」
的線牽繫著。
所以,我必須語重心長的提醒大家,一個優秀的犯罪者,只能讓
一個人失蹤,卻不能讓一個人「被殺」,這才能脫卻被發現的風險。
屍體不是拿來「棄」的,而是拿來「焚」的,或「埋」的。
勤勞一點總沒有錯,中國人的優點。
也許,郭力也看過這電影,也許沒有。
郭力說不定已經在腦袋裡盤算哪裡是一個非常好的埋屍地點,他
明天在某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掘了個超級深坑,然後後天將赤裸裸的令
狐裝在行李箱,載到埋屍點。行李箱打開,呼咚一聲摔將下去。
誰找的到?說不定幾年以後屍體居然被考古學家挖出來了,還會
說是布農族還是什麼族的古老墳地咧!
更何況,要是警方到這裡查起失蹤人口來,郭力也可以拉著我證
明,令狐的確說過要去外縣市走蕩走蕩。
郭力真不愧是冷靜的知識份子,我稍微一引導,他就完全發揮出
優秀的潛力。
盡頭跟郭力之間,開始有段距離。
我看著車子隱沒在黑壓壓的街角,似乎可以從輪胎與地表的輕微
摩擦感覺到方向盤上,郭力那雙逐漸穩定的大手。
冰冷的夜風從藍色的月亮表面吹來,街燈忽明忽滅,慘青色的光
印在我的臉上。
「但,那又怎樣?」我吃吃地笑了起來。
我可是房東啊!
樓下的房客 38
郭力走了。
我回到房間裡,打開電視的種種畫面,但我的心仍舊停留在剛剛
的歡愉裡。
與郭力的交鋒,我無疑是占盡上風的。
一個堂堂東海大學的知名教授,就這樣被我,一個大學被退學的
中年男子,玩弄於鼓掌之間,想到就不禁狂笑,肚子都給笑疼了。
那天晚上,老張沒有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就睡在陳小姐的床上,
光是我坐在電視機前的時候,當體育老師的老張就一連幹了陳小姐三
次,自以為在拍A片似的。
這對被我安排苟合在一起的狗男狗女,一定沒想到惡魔預言的齒
輪,很快就會卡著他們一起滾動了。
而滾動的核心軸件,仍然是我精心設計的穿牆人,柏彥。
深夜,柏彥忿恨地甩上門後,我就聽見像噴射機一樣的引擎聲劃
破安靜的小巷。
二十一世紀的死大學生,大學錄取率超過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死大
學生,哼,他們的心理素質真是弱的要命,就如同正在吐絲結繭的蠶
寶寶,絲越吐越多,身體卻越瘦越小。
國小三年級時,我將養在鉛筆盒裡、正在結繭的蠶寶寶,用自動
鉛筆戳來戳去,然後再將牠吐的絲不停破壞再破壞,最後牠什麼屁也
沒結成,身子卻變得枯黃孱弱,縮成一團後慢慢殭死了。真不能撐。
說遠了。
像柏彥這種專門敗壞大學素質的爛貨,就連發洩屁股被幹穿這種
事,也要騎著將消音器拔下的機車在深夜裡擾人清夢才能達成。無論
如何都要麻煩別人的社會敗類。
又說遠了,每次提到柏彥,我總不免多罵幾句。
柏彥一出門,我就開始行動。
我拿了一個大黑色塑膠袋,打開柏彥的房門,將強力安眠藥倒進
他沒喝完的可樂裡(人真的不能養成習慣,否則不論是好習慣或是壞
習慣,通通都是顯而易見的致命傷,這一點穎如倒是個出人意表的佼
佼者),然後再去郭力的房間裡,將逐漸僵硬的令狐抬進袋子裡,仔
細將塑膠袋的封口打了兩個結。
我頑皮地吐吐舌頭。
郭力發現浴室裡的屍體憑空消失了,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慘絕人
寰的經典表情?
我在走廊上再三張望,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重的要死的令狐拖進
升降梯裡,按下「上升」。
喀拉!
這老舊的升降梯,不管是上升還是下降,速度都是驚人的慢,那
種金屬吱吱吱吱的嘶咬聲挺刺耳,配合著這折磨人的聲音,要穿鑿附
會說這升降梯有十個鬼怪傳說,誰都會信的。
升降梯裡的時間極緩慢,與我在監視器裡觀察到的時間截然不同
......
在密閉空間裡跟一具屍體獨處這種事,原本光是想起來就會令我
反胃,但現在真的在這小小的金屬空間裡發生了,我卻連一點畏懼的
感覺都沒有,跟我闖進穎如房間裡跟那具半死不活的準屍體面對面的
經驗比起來,我簡直是大跳躍的成長。
我低頭,踢了踢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是軟是硬的塑膠袋,嘗試笑一
下。
這個時候笑,應該是超酷的,就像是個深明哲學的職業殺手。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臉龐的酒渦就是沒辦法漾起來。
說到底我還是有點人性的?
當我可以踹著屍體笑出來的時候,我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
王了吧?
不,我從沒見過穎如在房間裡作弄別人時,曾經笑過那麼一下還
是怎麼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如果殺人沒辦法讓穎如開心的話,真不懂她為什麼要無端端殺人?
我一邊想著這個無聊的問題,老舊的升降梯喀拉一聲,青綠色的
金屬柵欄緩緩朝左邊打開,我正打算拖著令狐走出門時,抬起頭,卻
赫然發現許久未交鋒的穎如站在門外,手裡也拎著一只沈甸甸的黑色
塑膠袋。
那只溼淋淋的黑色塑膠袋,我看得可久了。
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這種要命的時候跟我碰頭。
一定是升降梯的金屬聲將剛剛熟睡中的穎如喚醒。
一定一定,她一定是故意的。
「房東先生,這麼晚,丟垃圾嗎?」穎如淺\淺\的笑。
「是啊。」我報以溫馨的微笑:「我喜歡晚上丟垃圾。」
「丟垃圾應該往下吧?」穎如笑笑,拖著塑膠袋走進窄小的升降
梯。
「嗯,我這個人高深莫測吧,哈哈。」我哈哈一笑。
說也奇怪,可能是我明白知道穎如手中的塑膠袋裡同樣也是具屍
體吧,我的心中竟然沒有掠過一絲驚恐。
喀啦。
柵欄拉開。
我冷靜拖著令狐走出升降梯,這時我發現沒有經過截肢的屍體令
黑色塑膠袋裡突起的樣子,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
但那又怎樣?
我停下腳步,趁升降梯還沒闔起來前轉過身去。
「對了,妳袋子裡裝的是什麼啊?怎麼味道有點臭?」我故意皺
起眉頭。
「沒什麼,廚餘而已。」穎如笑笑,柵欄喀喀喀闔上。
「我還以為是屍體呢。」我故作輕鬆地開玩笑,看著穎如的俏臉
隨著緩慢往下的升降梯,慢慢下沉。
然後消失。
我打開房門的瞬間,發覺自己握在銀色門把上的手,竟然興奮地
顫抖,一時之間停不下來。
在我的啟蒙老師面前,這次的黑暗交鋒我竟沒有屈居劣勢。
我奮力踢了令狐一下。
碰!正中腦袋。
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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