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aiyubarbara(白天)
整理人: wengjl(2003-09-15 12:28: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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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住院了,向来身体健康的妈竟然住院了,这真的很令人想不到,(至少是我想不
到的),但也是这个想不到告诉我,妈——老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电视上,电影里,或者是自己的朋友,
都有看到过父母生病的情节,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想不到,真
的令我不知所措。我可以预想着上课时,孩子们会提出的任何一个小小突然的问题,
但关于妈,我是真的没想到。
妈是个爱运动的人,临近50了,可是身手还很灵活,每天都会去晨练。唱歌,跳舞
样样行,妈是个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爱打扮,妈很时尚,也很有品味,总之,这
一切的一切,怎么看,妈都不会是个需要住院的人。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今天一大早,妈就开始呕吐和腹泻,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实
在撑不下去了,妈找出了病历,让我陪着一同去医院看看,出门的那一刻,妈还在犹
豫:到底要不要去医院。妈知道,她这一去,肯定是很大事件的,也许会住院。我不
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告诉她别乱想,但我心里很不舒服,因为我知道,妈对什么事情
都会有预感,而妈的预感总是八九不离十。
路上,妈不停地和我说话,我知道,妈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如果她不说话,那就表
示事情真的是非常严重了。妈告诉我,昨晚她做了个梦,说梦见她的头长了个大包,
用手摸上去,还软软的,挺恶心的感觉……到医院的这一路上,我很少说话,我不知
道说什么,大多时间我都在听着,也许是习惯吧。
好不容易走到医院,挂了号,见到医生,妈和医生很聊得来,好朋友一样,我知道
妈是个健谈的人,她不缺朋友。医生按常规给妈做了检查,询问病情,不,也许应该
说是聊天才对,很快的,医生做出决定,让妈吊一针。谢过了医生,我扶妈去到输液
室,交了钱,医生给了一大瓶的黄色的药,我又交给护士,是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她
的声音很好听,她让妈在扎针时别紧张,妈说她不紧张,她打针都打惯了,可是这针
一扎下去,妈就直喊疼,很快,扎针的地方肿了起来,护士有点紧张了,立刻叫来另
一位护士,那位护士也许经验多些,重新给妈扎针,这次,妈没有再叫痛。
妈在吊针的时间里,我无聊的翻起妈的病历,才知道为什么妈和那个医生这么能聊
了,原来,妈在前几个月里,一直是找这个医生看的病,而且,都是同一个病,眩晕
症。我转过脸看着妈,妈微眯着眼,休息着,我看到了妈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
短袖衣下手臂的皮肤已经不再有弹性,一切的外观,都可以看出,妈——老了。
妈真的老了,但这可别当着她的面说,妈会不高兴。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药终于滴完,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妈又开始呕吐,而且比滴
药前还厉害,我跑上楼找来医生,医生和护士立刻给妈做处理,又另外打针,医生让
妈睡着,可是妈根本不能睡,一睡就晕,一晕就吐,这一吐连呼吸都困难。看着医生
和护士在忙,我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唯一做的就是扶着妈。在另外
打针的时间里,医生到点下班了,她嘱咐护士,注意观察。医生就这么走了,留下我
和妈,还有护士和其他病友。这另外打针好象根本不起作用,妈一边滴药一边呕吐,
护士都有点担心了,和我说,最好等到医生下午上班再离开。我知道,我当然不会离
开,也不会带妈离开,可是我看着妈,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打电话通知了爸。
爸赶来,问妈的病情,我也说不清楚,只能把事情的发展的经过告诉爸,爸也不知
道要做什么,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我以为,他还在和妈生气,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在吵
架。一点多了,我知道,爸要去工作了,“爸,你先走吧,我留下就好。”爸什么也
没说,留下钱就离开了。
爸和妈吵架不奇怪,从我懂事以来,我是看着他们吵架长大的,三天一小吵,五天
一大吵,然后一个多月的冷战,这是经常的了。但他们从不提离婚。这才是该让人奇
怪的地方。
好不容易挨到三点,医生上班时间,妈在这期间又吐了不少回,我跑上楼,医生不
在,护士说,医生唱歌去了,今天过节嘛。也对,总不能不让医生过节吧,虽然我这
里有个病人。
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医生,是爸。我知道,爸不放心妈。还是爸厉害,爸是个很
会说话的人,虽然他的嗓门很大,但也多亏他的大嗓门,护士打电话找来了医生。医
生毕竟是医生,她不是神仙,不是说让谁不生病就不生病,说让谁好就能好的,经过
再三的研究,让妈住院,妈已经不是眩晕这么简单了,可能脑神经还有些问题,又或
许颈椎有问题,这又还说不准,还要彻底的检查才行。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总不好
不住院,那就住下吧。在做手续的时候,爸的手机又响了,我知道爸又该忙了“爸,
你先走吧,我留下就好。”妈交待了她要用的一些东西,让我晚上给她带去。
回到家,爸已经开始做饭了,在高压锅“汽、汽、汽”的时间里,爸在捡妈要用的
东西,我正想告诉爸,妈要什么的时候,看到袋子里全是妈交待的,看来,爸和妈之
间是不需要语言的,他们知道对方需要什么,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正要往保温饭
盒里盛饭,爸赶来,“我来吧,要是多了,她又该罗罗嗦嗦了。”
吃了饭,我和爸赶往医生,进了病房,看到妈精神似乎好了一点,我看向痰盂,
唉,妈又吐了。
妈好象胃口挺好的吃着饭,当然了,从早上一直吐到刚才,能不好吗?妈吃完饭,
开心的说,好饱,这饭刚刚好,不多不少。我笑着告诉妈,是爸装的饭,他还说,如
果让我装,要是多了,你就要罗罗嗦嗦了。妈拉着我,小声地说:“你爸,什么都不
怎么样,可照顾人,谁也比不上。”我和妈相视而笑。
正说着,姨妈来了,是爸通知的。大家坐在那聊天,妈最喜欢聊天。可爸,却到走
廊上去了。
趁着空隙,我走到走廊:爸,妈说那饭装得刚刚好,不多也不少。爸笑着,用他的
大嗓门:什么都不懂,那这几十年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是啊,这几十年的生活是怎么过的?我以为,都用在吵架上了。看来,有句话真的
是说得很实在,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但却很经典: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没错,我看到的的确不是事实,但我现在的感觉却一定是真实的,爸和妈真的很恩
爱,虽然他们经常吵架,可是他们从不提离婚。
正聊得高兴,姨妈突然问了句:你妈她哭了没?啊??我看向妈,妈笑着说:有
她在,我哪敢哭啊,怎么说我也是个做妈的。姨妈说:你妈生病的时候是会哭的。妈
看着我说:就和你一样。我笑了,原来,妈也有软弱的一面,又原来,我的软弱是遗
传了妈。
很晚了,妈知道爸明天还要很早起来去工作,便催我和爸快离开,让姨妈留着就
好,我说,反正这半个月我都是休息的,不怕。可是妈还是催着我和爸赶快离开。在
收拾饭盒的时候,我突然很不想离开,似乎还没有和妈聊够,又也许是因为,我不想
让妈一个人在这病房里过夜,妈似乎看出了什么:夜晚是很容易过的,很快就到早上
啦。
离开了医院,路上,我和爸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家。
回到家,突然很想写点什么,也许写得不好,但是真的很想写,就把它写在这了。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看妈。
---- 白天,不得不在忙碌的工作中虚伪的生存着;
黑夜,不得不在霓虹灯下欣赏孤独和享受寂寞……
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奈……
但是,在这无奈中……
我——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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