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jhj5(璐璐)
整理人: pi__zi(2003-09-16 20:22:4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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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秋天的晚上，我在睡觉，梦中见到了很多很多奇怪的人，有大人，有孩子。他们说要带我去一个没有忧愁的地方，我跟着他们走，他们笑着，一直冲我招手示意，让我跟着他们走，我走啊走啊，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飘了起来。很轻，很轻.......
天还没有亮，奶奶就起来了。
她走进厨房，我听到她剧烈的咳嗽声，她在为我做早饭。
大约有一阵子了，天麻麻亮，奶奶做好了早饭，近了我睡觉的东屋，来到炕前对我说：“璐，起来吧，饭好了！”我没有反应，奶奶拍拍我：“璐，起来了，吃饭了~”屋里静静的，偶尔可以听到厨房里有火苗向上窜，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奶奶走到窗前，扯了一下那根黄绿色的尼龙绳，灯亮了。昏暗的灯光，没有一点点生气，奶奶蹒跚的走到炕前，一看我。声音开始哽咽了：“这。。。这是咋的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我，已经停止呼吸两个多小时了，僵硬的身体，直挺挺的，似乎已经有人摆弄好了一样。奶奶是老人家了，她一看，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奶奶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下我的身体，冰凉了……奶奶急了，跑去西屋找爷爷，边小跑，边抽泣着...我只能听到奶奶在哭泣，但她在说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是过了一小会儿，爷爷从西屋出来，一瘸一拐的向后村走去。后村有我家的许多亲戚，我知道，他大概是去通知我家的亲戚了。
奶奶又回到了东屋，坐在炕沿子上，拉着我冰凉的手，一直哭，：“可怜的孩子阿，你这是咋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儿啊，你苦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奶奶的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我的手心里，我感觉到她眼泪的温度。我静静的躺在那里，心里却没有一丝丝悲伤，我可以看到她哭，我想帮他擦去眼泪，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够不到她。
八点钟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天气阴的很厉害，深秋的北方是比较凉的时候了。村里人知道我死的消息，不禁打一个冷战。
爷爷回来了，还跟了很多亲戚，大姑、姑父、二姑、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二爷，四爷...很多人。我记不清楚还有多少人了。
他们一进屋，看见我的尸体，就开始哭了。大姑哭的最伤心，小时候她带大我的，对我的感情很深。她摸着我的头发，喊我的名字，就象我还在世的时候那样，那么亲切的喊我，然后哭着跑出了屋。。大姑父追了出去。
二叔，三叔，二爷，还有爷爷，他们几个蹲在墙角抽烟。
二叔说话了：“大！（爹）这娃儿咋了？”
爷爷大怒：“我咋知道？”
二叔没有在说话了，他了解爷爷的脾气
姑父在一家人里，说话是比较算数的一个，他刚安慰了大姑，然后从院子里直接近来，走到爷爷面前：“大！商量一下娃儿的后世吧！我去县里给大哥，大嫂打电话去”
爷爷抽着烟，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代表默认了姑父的意思。
说着，姑父走了。去县里，要走10里路。姑父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的彩色的奠纸。
家里的男人们，都去忙着给我买棺材。女人们都边哭，边给我用奠纸做元宝呀，衣服呀，花呀，牛呀，羊呀的那些东西，大概是要给我烧的吧~
我什么都看的很清楚，我大声叫他们，他们谁都听不到，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低着头，偶尔抹一下泪，或者用纸巾省一下鼻涕……那个时候，我明白了，我们已经是阴阳分隔了。
村里的孩子们，大人们象看热闹一样。把奶奶家院子的大门包围起来~
县里来了一个“阴阳”，是爷爷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说是给我算算，我是怎么死的。
这个阴阳，是个男人，风风颠颠念了半天咒语，烧了一些符，唱了一些很怪的歌。然后就停止了，他说，一次解不了的。晚上三点的时候，接着解，就可以了解了。全家特意腾出了一间房给这个“阴阳”住，在炕上的小桌少，给他摆放好了酒，和花生，鸡蛋。这是最好的招待客人的菜了。
晚上，爸爸，妈妈赶回村里了，妈妈看见我的尸体，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就晕到了，全家人都去扶我妈，把我妈扶到另一个屋里去。而我爸，他在哭，一直摸着我的脸，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动。
过了半晌，爸爸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里，姑父也跟着出来了。屋里的女人们又开始哭了。。
姑父慢慢的对爸爸说：“大哥，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娃儿是咋没有的，大大请了一个‘阴阳’说是能算出来……”爸爸突然打断了姑父的话“好了，计划个日子，早点安葬吧！”姑父很知趣的去集合家里所有主事的男人们，来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大家一起商量什么时候葬我。最后定在了11月1号，也就是后天。因为我爸爸希望我早点安息，所以尽快将我安葬。
半夜3点了，那个阴阳来到我的尸体面前神叨了起来，一直折腾到快5点，阴阳不说话了。爷爷，二叔，三叔，姑父，全部围了上来。阴阳说：“这个娃心事太重，压力大，被气压死了！”大家都不说话了，阴阳去睡觉了，我看到爷爷给了那个阴阳1000块，用麻纸包了好几层
爸爸对那些没有睡的亲戚们说：“休息一下吧，明日还要来‘响工’（专为死人奏乐的），还要去县里给娃把照片放大（办遗照）”
爸爸的眼睛熬的很红，大家都回了屋里休息了。只有爸爸守在我傍边。那一刻我离他是那么的近。。我多想喊他，爸爸。。亲爱的爸爸。。。可是，他是无法听到的
第二天，“响工”来了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开始奏乐了，村里的大人，孩子。都来了，姑姑，婶婶们为我换上了新衣服。妈妈哭着把她的金项链给我带在脖子上。还让6岁的表弟在项链上咬了几下，说是那样的话别人拿不走，姑父从县里回来，我的一寸照片已经放大了，现在是遗照。
我被放进棺材里，一家老小泣不成声，妈妈又晕到了两次。爷爷，奶奶不停的流眼泪。“响工”大声的奏着哀乐，亲戚们都披麻戴孝，在我棺材前哭着，叫着我的名字。
4号，下雨了，很细的雨。这天，是要安葬我 日子，坟墓已经在昨天下午就挖好了，就在四狗家的高粱地傍边，那里是坟地。
弟弟拿着我的遗照 走在最前面，四个人抬着我的棺材，他们慢慢的从村里往山上走，后面跟着一行戴孝的人，依稀可以听到他们的哭声，大姑的声音，二婶的声音……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响工，今天只来了他一个人，这是规矩，安葬人的时候，是不允许去太多人的。那个“响工”很专业的吹着一只唢呐，凄凉的唢呐声，回荡在山谷里。
走了很久，然后我被放下来，然后几个人，一起把我的棺材放到已经挖好的坟墓里，用铁锹把事先挖出的土，填在我的坟墓里。一锹，两锹，我的棺材一点一点被埋了。有人在烧香，有人在哭，淋着雨，埋葬我的人，都不说话，只是一锹一翘的给我坟墓里添土。最后，妈妈哭出声，很大声，：“璐璐啊，妈不能没有你啊”“你是妈的心肝啊”“璐璐啊，你咋走了呢，你忘了你咋应承妈的啊？你不是说让妈过上好日子吗？你咋先走了？你告诉妈啊”“我可怜的璐璐啊，你吃口妈做的饭，你再走啊！”妈妈哭喊着。声音嘶哑了。。土，一锹，一锹，盖在我的坟墓上，渐渐的，外面的声音，小了，小了。我听到妈妈在喊我，在哭泣。我很难过，可我却流不出眼泪来。
土已经把坟墓掩盖了，然后又凸出来一个小山峰，外面的声音，我一点也听不到了。
以前奶奶和我说过，每一个人死了，都要在他的坟墓前种一颗树，那个树就相当于这个死了的人的灵魂，一般来讲，这个树都是会在第二年春天成活的，这样的话，家人都会为死去的人开心。
是的，我的坟前也不例外，种了一棵树，但第二年春天，却没有抽枝，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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