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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ZT:第四象限--11
发信人: wing_gniw(Aurélie)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6-30 23:43:11), 站内信件
八十九年八月三日 AM 10:18 万芳医院病房 
趁着今天结束期中考,这个礼拜又有一段空闲了,李成景决定好好整理七月份以来抄录的访谈内容。虽然有些生涩,但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孙老给的原始资料让他有些苦恼,如果直接原文照登,可能会失之枯燥,而为了顾及真实性,他还是决定把一些枝芜细节删去后,全文刊出。 
底下就是民国六十九年十一月十八日晚间九点十五分,罗文雄检察官(简称『检』)与谭屏管家(简称『谭』)在潘家别墅中,针对潘绪逸落水一案的询问经过: 
检:『谭管家,你在这幢别墅中服务多久了?』 
谭:『我原本是潘老先生旁边跑腿的,算算也有五年之久。后来二太太这里需要一个管事,潘老先生说我做事勤快,便调我过来这里了。』 
检:『二太太平时也住这里吗?』 
谭:『不,平时这里只有大少爷住而已。二少爷和太太同住,但偶尔也会过来待上一段时日。』 
检:『先扼要地说明一下,事件的发生经过。』 
谭:『今天晚上仆人们都在客厅中,整理一些二少爷往生后的物事,并折一些莲花座,而大少爷则留在贵宾室内,并特别交代,如果没有吩咐,任何人一概不准进入打扰。大概在八点二十几分的时候,大少爷像是发狂似大声吼叫,接着猛地砸破落地窗,发出好大一声巨响。随后我们就看到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他,一边很惊恐似地嚎叫、一边穿过花园朝挡土墙那里跳下去了。』 
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因为房间发生什么事,或是他以前有过类似的病例?』 
谭:『没有。当时大家除了立刻跑去院子察看外,我和吴妈也先到贵宾室内察看一下。除了整个房间显得零乱、地上有些血迹外,并没有发现其它物事。』 
检:『当时每个人都看到潘先生从院子跑过么?』(检察官起身看向窗外,除了靠近贵宾室附近外,院内大部分的情形都能看得相当清楚。) 
谭:『是,面向院子的人最先发生异状叫出声,接着每个人都赶到窗口处察看了。』 
检:『你看到潘先生身上有伤口或其它可疑的事物吗?』 
谭:『因为那时候院子内的大灯没开,加上事发突然,我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检:『那间贵宾室平日做什么用途?』 
谭:『供客人休息外,少爷也在那里放了不少衣物,权作更衣室用。』 
检:『事发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谭:『没有。您可以发现,贵宾室的门相当厚,而且还隔了一道长廊,即使大声喊叫,客厅这里也听不到。』 
检:『今天晚上有没有人来访?或是电话?』 
谭:『电话倒是没有,因为客厅和贵宾室用的是同一条电话线,如果有人拨出拨入,客厅这支电话也会响的。至于是否有访客……应该是没有(语带保留)。不过少爷当晚刻意安排我们不进去打扰,要所有人都留在客厅中,不要离开半步,因此这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检:『你有看到任何人进入或是离去吗?』 
谭:『没有。不过少爷是开车回来的,车上如果藏有人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检:『这里除了前门外,还有什么出入口?』 
谭:『还有后院栅门,不过平日有上锁,外人不能进来,如果攀爬也会被我们见到的。』 
检:『如果不经由阶梯,是从岸边直接爬上挡土墙,并从原路离去呢?』 
(谭管家不太有把握,不过前去察看的结果,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攀爬痕迹。)检:『那有没有可能趁大家混乱的时候,从前门离开?』 
谭:『不太可能。前院养有两条受过训练的德国狼犬,晚上放出来巡夜,如果有不同气味的外人,一定会被它们攻击的。』 
检:『说一下潘先生今晚的大概行踪。』 
谭:『少爷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出门,没交代要去哪。七点左右回来别墅,同时吩咐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接着便一直留在贵宾室内。』 
检:『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迹象?』 
谭:『自从二少爷发生意外后,他的心情似乎一直很低落。他大多的时间都躲在别墅内,不出房门半步。即使外界都误以为是大少爷遇害,但他从未出面、甚至也不准我们去澄清事实。』 
(外头打捞起一双鞋子,有人进来报告检察官) 
检:『这是潘先生的鞋子吗?』 
谭:『没有错。英国的Bruno牌,尺寸也相符合。』 
检:『平时潘先生在家里也穿著皮鞋?』 
谭:『不。他在家里通常都是一身便装,即使有访客也是一样的。』 
以上就是当晚发生在潘绪逸豪宅中的整个经过,李成景斟酌了好一会儿,并征询过阿文的意见,决定就这样刊出。 
『不要轻忽那些看似没有意义的对话,因为线索可能就在里头啊!所以你不要随意去删改,否则真相会更看不出来了。』 
阿文这样建议着。他似乎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最近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晃晃。听完这件落水疑案后,他反过来问李成景: 
『你觉得整个事情发生经过应该是怎么样的?』 
李成景偏头想了想。 
『依我的想法,当晚贵宾室中一定还有另一个访客,和潘绪逸在一起。他进入的方式很可能就像是管家所说的,由潘绪逸开车载他入内,而后故意把佣人们支开以避人耳目。因此,整个重点应该放在凶手究竟是怎么离开的?现场有没有其它出路?』 
阿文点头称是。 
『凶手和潘绪逸可能是由于一言不合、或者是拿出什么让他惊恐的东西,结果让他突然发狂,冲出到室外,一个恍神便失足落水。然后在佣人设法开门进入的时候,他先设法躲在某处,然后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导后院去时,便趁机从前门离去。 
『记得前面案件的特征吗?加上潘绪逸可能是开车带他进来的,所以凶手很可能是潘家的人,而狼犬不攻击他,这也不令人意外了。』 
『嗯……』阿文双手抱臂,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个突然发狂的论调有点不合常理,还有,既然潘绪逸明知对方是凶手了,为什么还敢跟他独处一室,而不加防备呢?』 
『这……』对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成景竟一时词穷,答不出话来。 
阿文笑了笑。『这样吧,下次帮我问孙先生两个问题:一个是在潘绪达的落水案件中,现场有没有出现阿拉伯数字?此外,现在那幢别墅是归谁所有?』 
『你想干嘛?渗透进去调查?拜托,那可是快二十年的老案子啰!』 
阿文脸上仍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把一片口香糖塞入嘴里,摇摇头不答话。 
八十九年八月六日 AM 7:23 市刑大证物室 
『嗐,阿浪,有结果了吗?』裘老靠在廊柱旁,伸手轻叩着证物室的门。 
阿浪手上的香烟慢条斯理地燃烧着,一缕细烟笔直地袅袅升上日光灯处,积累的烟雾被推挤,缓缓晕散开来,把原就昏暗的灯光遮匿大半,只有监视器的屏幕强光在墙壁上来回跳动着。 
裘老顺手打开吊扇开关,老风扇带着嘎嘎怪响开始旋转起来,扇叶的暗影在室内盘旋着,仿佛直到此时才为这个地下室空间注入一丝活物的气息。 
阿浪像是进入禅定状态一般,直到听见嘈杂的背景声音后,才猛地惊醒过来。 
『你睡着啦?』裘老嫌恶地挥散空气中缭绕的烟雾,推开堆满烟蒂的烟灰缸,清出桌边一角坐下来。『乖乖,日夜这般操劳,可会折损英才哩!』 
阿浪疲惫地用双手来回摀热脸颊,端起桌上冷却的浓茶喝了一口。看了看表,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聚精会神地连续注视屏幕三个半小时了。 
听了杨博士的建议后,组长立刻动用关系,自各大媒体调阅现场拍摄的带子,同时也将警方所有的搜证影带找出来,逐一进行比对。整整花了几天工夫,每卷带子至少重复播放了十来遍,项目小组的每个人莫不叫苦连天,他们满眼通红、呵欠连连,用来提神的乌龙茶都灌了个饱足,凶手却还是影踪杳然。 
项目小组原本高昂的士气很快就消磨殆尽了,『这档事儿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伙儿的心里这般想着。眼看投入了大量人力、时间却毫无成效后,组长更是将原先奉若神明的杨博士,改口称之为『哪』个『半仙』。 
『哪个笨蛋犯案还会跑回现场?嫌景气太差,想早点吃牢饭?』昨晚,组长气冲冲地把一堆影带扫下地板,嘟囔着离开了。 
裘老借用组长的话,促狭地问道: 
『你也相信那个「半仙」的话「哪」?』 
阿浪揉揉眼睛。『说不定我们真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少来了,同一支片子至少看它七、八十次了,一个鬼也没看出来。围观人群、围观人群……警戒线外也才十多个,如果真有同一个人每次都出现,当场早就被我们给揪出来啰!「哪」?』 
裘老意兴阑珊地说。除了那个小男孩胜成外,他是唯一见过歹徒面貌的人。所以这几天光是要分辨那些神似的身影,他也被整得够惨了。 
『杨博士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还满相信的,这些理论以前在「犯罪心理学」都曾经听过。』阿浪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裘老,我倒是想知道,您为何能信心满满,打算在一个月……不,是三个多礼拜内破案?』 
裘老吁了口气。『你听大队长说了?』 
阿浪点点头。 
『我也不过凭着一种直觉,才当场那样夸下海口,我希望能等到这件案子水落石出,再撤除我的职务罢!其实我也是跟大家一样,丝毫没有头绪,这样说多少给留点颜面。真的也要谢谢你。』 
『不过,就算破了这个案件,政风单位还是不会放过你呀,不是吗?』 
『可至少我心底觉得没有遗憾哪!至少老裘到最后还是坚守岗位,亲手将凶徒逮获归案!』 
阿浪苦笑了一下,同时感觉裘老似乎隐瞒了什么,没有说出口。他想安慰对方几句,但却不知该如何启口。 
『别小看我的直觉,往往这么认定会破案,有时还真给应验了哩!你还记得吗?我的第六感,往往帮我突破盲点,屡建奇功。像「三月岚」PUB那次,那个诈欺通缉犯借着友人掩护,躲在洗手间里化妆成服务生,正要溜走,结果却被我抓个正着……』 
说到这里,他突然圆睁双眼,不再讲下去了。 
『怎么啦?裘老?你还好吧?』阿浪注意到他的异状,倾身上前急切地问道。 
他竖起右手食指摆在唇间,示意安静。『盲点、盲点……阿浪,你想,凶手如果真的曾回到现场,为什么我们会看不出来……』 
『你究竟在说什么呀?』 
『因为他可能假借了某种身分,即使重回现场,也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阿浪脑际灵光一闪,他冲回放影机旁,开始仔细一一检视那些来回穿梭的记者群。『不在这一卷……』他匆匆起身,拿过其它电视台的毛带。一般来说,不管是警方的鉴识影带或是同行的摄影师,他们不会把镜头往记者的身上招呼的,因此,唯有在尚未剪辑过的毛带上,前几个画面才有可能入镜。 
阿浪从头开始仔细梭巡了一会儿,正打算退出换过一卷带子的时候,裘老喝止了他。 
『暂停!』 
他走到屏幕前,指着画面左边角落的一个摄影师。他穿著一件套头绿色毛衣与蓝色牛仔裤,胸前别着一张『东山新闻』记者证。他扛在右肩上的那部摄影机,正好遮去他大半脸庞。虽然距离较远看不真切,但阿浪还是注意到他拿的机器机身较小,并非是其它人拿着的那种专业机种。 
阿浪再换了一卷蜂园案件的搜证带,又再看到了这位摄影师。从头到尾,他始终故意拿着摄影机遮挡,并站在角落处,他们一直无法看清他的脸。虽然说,各大电视台在采访同一县市的现场新闻时,出机的摄影师可能都是同一人,但其它同业至少还有另一名文字记者随行,而这个人却始终是单身一人,的确是相当可疑。 
『就是他!』记不得是到第五还是第六卷时,最末端恰好拍到他拿下摄影机,正要离开的侧面脸庞。裘老指着他大声叫嚷起来。『就是这个家伙!肯定错不了!』 
把画面停格后,裘老激动地贴近屏幕,仔细地看了一遍。『而且我还有印象,这个人好象是出现在文山国小第四十届前后的纪念册上……阿浪,你把这个画面翻拍下来,找那个蔡老师的小孩儿指认。我去把那个家伙的底细查个明白。』 
在裘老快步去寻找毕业纪念册的空档,阿浪把画面放到最大,打印出来。放远一点仔细瞧瞧,的确有几分神似当晚追逐战的那个人。他打了通电话给南投辖区分局,并把照片传真过去,请他们拿给古胜成进行指认。 
裘老三步并做二步冲回地下室,阿浪从没看他这么激动过。『找到啦!就是这个家伙,这个该死的家伙!』 
他指着一个名叫『黄华兴』的学生。上方二吋的大头照,映照出一个尖嘴猴腮、猥琐模样的小学孩童。无须去细察他的童年怎么过,光是凭他脸上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阿浪也能感受到,他肯定度过了一段不怎么愉悦的小学时代。往前翻了几页,果然,那位笑咧嘴的年轻导师,正是当年甫执教鞭的陈碧英老师。 
看着导师的留言里,穿插着的『感伤、鹏程万里、永远爱你们』等怀念字眼,阿浪心中突然有种再讽刺不过的感觉。 
『怎么样?先跟大队长报告?』阿浪犹豫了一下,说。 
裘老一把抢过纪念册本子。『咱们先去确认这个兔崽子的行踪,若有进一步消息,咱们再通知弟兄们出马。』 
『这不合程序吧,这……』 
阿浪在后头嘟囔着,希望他能再多加考虑,但裘老却性急地头也不回往外大步走去。没奈何,阿浪找到正值班的小唐,嘱托一些事请他调查,跟着快步追出去了。 
八十九年八月六日 AM 10:18 万芳医院病房 
『孙先生今天好一些了吗?』 
原本李成景约定昨天要过来的,不过淑华告诉他,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他才改延至今日。但他一上六楼,就看见孙太太忧心忡忡地交握双手,站在病房外。他注意到对方的脸颊上依然留有泪痕。 
『那个死人臭脾气又发作……』情急之下,孙太太口不择言地骂道,而后又惊觉言词大不吉利,急得一跺脚流下泪来。『他自己身体状况不行了,还是挂念那个什么自传,叫他另外约个日期,偏偏老顽固就是不听,总要你过来,我明明叫他要多休息……』 
讲到激动处,孙太太紧抓着李成景的手臂,掐得他发疼,仿佛这是她好不容易能找到的支柱。成景耐心地等她宣泄完毕,情绪稳定一些后,方才点头应允。『是了,我明白了,我今天会早点离开,让孙先生能尽早休息的。』 
一进房内,成景注意到淑华的脸上也是一副悲戚的模样,膝头摊开的那本书,久久都停留在同一页上头。反倒是孙老,尽管脸色更苍白几分,但是那双充满旺盛斗志的眼睛,却依旧是神采奕奕地。 
『小李啊,我的情况好象越来越不妙了耶!』孙老故作轻松地强自笑着,成景注意到他总是用左手紧按着腹部。『所以说,今天你只要认真听我说故事,不要发问,这样我们就可以早一点上演完结篇啦!』 
『是的!』李成景想要响应对方不认输的笑容,但那样的氛围却让他怎样也轻松不起来。他手脚俐落地把采访的道具都摆设好。 
『其实当时的情形并不那么单纯,因为上头不放心让我们这样的一个地方警局,来负责整桩案件的查办。所以当时至少有调查局、北市刑大,甚至国安局等多路人马前来出头,结果反而使得查案的进度更为落后。 
『直到今天为止,潘绪逸的尸体还是没有下落,因为死不见尸,所以视为失踪人口来处理,后来过了法定期限,他的母亲才向法院申请死亡宣告,将那笔遗产移转到医院基金会名下,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们依照那天晚上,潘绪逸落水时间的前后,向潘家的成员们一一确认不在场证明,而眼下其实也只剩潘永裕、潘祝庭与潘荣成三人而已。潘荣成是住校生,有多位师生可加以证明;潘祝庭则表示在家中睡觉,胞姊潘振芳可以为证;而潘永裕的问题就比较大了,他表示当晚独自去看了场电影,手上有票根可资证明。 
『根据我们私下调查的结果,其实他当晚原本要主持一场会议,但临时却又向秘书表示身体不适而临时取消。更致命的是,在潘绪逸的贵宾室中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除了潘绪逸本人的B型血迹外,尚有另一人的A型血液反应。偏偏,和潘永裕的血型相符合!』 
仿佛重临当天的情景,孙老亢奋起来,脸颊发红,淑华有点担心地站起身,不过他摆摆手表示无大碍,一旁的成景更是不敢呼一口大气。 
『我们立即往访潘永裕,他原先推辞不肯出来见面,后来在警探们的坚持下,他才遮遮掩掩地走出来。他身上满是伤痕,可是问起缘由,却又吞吞吐吐地,不愿说出详情,只说昨晚回家路上遇到强盗,把他殴打一顿。 
『加上先前那无法解释的车后厢血迹,矛头都指向潘永裕,于是我们加紧调查他的周边关系。项目小组认为,如果要说动机的话,他倒是相当可疑的。潘永裕在家族中俨然是一副当家老大的模样,他总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正统」,外人面前虽是照顾后辈的大哥模样,但实际上常在父亲前派其它人的是非,试图影响遗嘱的内容。』 
『但潘永湟呢?那可是他亲弟弟呀?他也忍心对他下手?』李成景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从另一方面想,不就少了一个自家人来分财产吗?而且也可以藉此嫁祸给外家的人,规避自己的嫌疑哩! 
『当时项目小组内的声音可说是一面倒,几乎所有人都决定择期将他约谈到案。就算他在郭泉案有着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他们却主张两案的动机不同,应该分开查办,所以根据种种迹象,将他列为首要嫌疑犯。』 
『那不应该分开看的,两案之间明明是相互牵连的!』成景叫道。 
『但我们一直找不出郭泉与潘家的关系,那或许是隐晦而不欲人知的,也只有期望真凶落网,能够告诉我们真相了……』 
孙老似是因为呼吸不顺,轻抚着胸口,显得有点痛苦的样子。成景担心地望着他,淑华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走近过来,但孙老却固执地屡屡摆手,她负气地走回窗旁。 
『那天潘永裕找了律师陪同,一起接受项目小组的访谈。他表示,自己在台北市某处金屋藏娇,为了怕破坏家庭,他不敢公开这件事。像是潘绪达案中,他当时正和情妇在一起,所以和他原先的说法有些出入;还有,他前几天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表示手上掌握有他外遇的证据,希望能到新店某公园谈判。因为如此,他不得不推托既定的会议行程,前去赴约,不料却在公园内被人拿棍棒袭击,由于对方蒙住头脸,所以他并未能提供更多线索。 
『他表示,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许多地方他有难言之隐,希望项目小组能够谅解。至于轿车后厢发现郭泉的血迹,他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想来一定是有人故意嫁祸的。』 
『只不过,』孙老停顿了一会儿。『项目小组认为这全是推托之词,除了有必要前去访查他声称的那名情妇外,并决定扣押潘永裕,同时申请搜索票去搜查他的住处与办公室。』 
『整件事尽可能在相当保密的状况下执行,但是堂堂济生医院副院长被收押,毕竟瞒不过太久,因为他们和政治界的关系也相当良好,上头关照的压力不断。不料收押的第六天,潘永裕竟突然暴毙在看守所内。』 
『难不成这也是凶手设计的?』 
对凶手的神通广大,李成景非常惊讶。 
『应该不是。当时内部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被刑求致死的、或是他本来就有病在身,也有人说是情治单位密谋牺牲他,以平靖乱象……只是不管怎么说,他的死和调查小组的行动是脱不了关系的。因此有相当于内政部长级的高官出面关切,最后项目小组决定以重要关系人猝死为由,停止了案件侦查。 
『不到半个月,潘老先生也跟着辞世,他的晚年可说是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潘永裕之前自国外购入许多先进仪器,试图维持他父亲的生命状态,期待能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完成财产转移,不料最后竟然是如此收尾,潘老先生的遗嘱始终也都没有完成。后来律师执行他的遗志,由潘火生的妹妹潘昭妹代管整间医院,直到十年前才易手为潘祝庭。』 
『孙老,您的看法呢?』李成景问。听完了这样的结尾,总让人觉得整桩故事匆促落幕,观众还未来得及细细回想其中情节,只能为这般离奇的命运唏嘘一番。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一个医院副院长有必要铤而走险,杀害自己的手足来夺产。因为在家族内他已经占尽优势,有强势的正当管道来摆布遗产分配。虽然也有人持相反论调,说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之类的,但我还是觉得那可能性并不高。 
『我曾经有个荒谬的想法:杀人凶手精心安排的戏码,也就是在命案现场留下阿拉伯数字那招,只有写到3,却在第四场戏时却嘎然而止,以后再也没有出现了。会不会潘绪逸才是真凶呢?落水案只是他的故布疑阵罢了。虽然表面上对遗产分配没有直接获益,但对他们那一支族而言,是不是有什么不欲人知的好处呢……』 
『小李,帮我个忙,』孙老眼中流露出热切的光芒,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如果可以,去帮我找到那些外家的家属,拜访他们,把他们现在的情况写在后记里头,让我的读者也能够知道这出戏码的结局,让我的故事可以更完整。 
『老孙的戏份就只能演到这儿,你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有的细节还来不及讲,只是现在的我其实应该躺在加护病房里。我想今天下午进去以后,可能永远再也出不来了。为了这最后一个小时,早上还和医生吵了一架,家人也没给我好脸色过。但我挂念不下,只因这世间的事儿,到头来总得有个了局,不是吗?』 
李成景蓦地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他忽然发现有强烈的目光正逼视着他,抬头一望,母女两人站在门边瞪着他,脸上尽是愤然神色。他一时沈迷在陈年往事里,竟然忘了曾允诺让孙老多休息这档事。 
『对不起,孙老,我有事要先走了。』李成景把最后的内容抄录起来,然后草草收拾一下,编派个谎话要离开。 
大概是今天耗费太多力气了,孙老早已闭起眼睛,沈入在梦乡中。李成景有些不忍地,轻轻握了一下对方垂放在床沿处满是皱纹的手。他不知道这是自己见到这位老警探的最后一面,竟连一声再见也都来不及说。 
李成景经过他们母女身旁时,不敢正眼看他们,低头说了声『对不起』,便匆匆离开了医院。走到外头,他发现,这个礼拜里难得见到的阳光,似乎变得有些黯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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