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ake_friend_ok(死神·曼弗雷德)
整理人: byebye(2003-06-04 22:37: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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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志朦胧地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一片明亮白净,一股药味扑鼻而来,随即感到头有些闷痛,他想伸手摸头,却发现双手知何时被层层白色绷带包裹住,只剩手指露在绷带外头微微抖动,嘉志不自在地侧了侧身,不但感到全身疼痛,喉际也烧起一阵强烈的干渴灼热。
“怎么回事?”嘉志想发问,但是他说不出话,手又因为受伤无法使用手语,他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人正趴睡在床边,一瓶黄色点滴正沿着针管,沿着左手缓缓流入体内。
“医院?我怎么在这里?”嘉志发现到这里正是医院病房,他正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几乎都绑上消毒绷带。
一阵头痛欲裂让他痛苦的呻吟一声,那人立刻醒来,嘉志看见他不是别人,正是老朋友守德。
守德兴奋地对他说着话,嘉志赶忙摇头,表示没有办法读清他的唇,守德意会地点点头,嘉志见到他脸颊上包了块纱布,左臂正吊肩裹着石膏,只能用右手简单的比着手语:“你觉得怎么样,哪ㄦ不舒服?”
嘉志张开嘴,微微伸出舌头呵气,守德比道:“要喝水?”
守德看见嘉志点头应道,立刻斟上一小杯水,然后对嘉志比道:(你体内刚动过手术,不能喝太多水,润润喉咙就好。”
嘉志喝点水后,精神总算清醒了些,右手捏个握笔的姿势摇动,守德便递上纸笔,嘉志字迹潦草地写道:“我怎么了?”
“你忘了吗?你打退了欺负湘瑶的飙车族,后来你昏了过去,医生说你全身伤痕累累,而且还大量失血,内脏又被踢伤出血,还能撑到医院真是奇迹了。”守德缓缓地说着,让刚清醒的嘉志慢慢读着他的唇语,守德指指嘉志的头,说道:“你被大锁击中右耳,医生担心你会有脑震荡的情况,要住院观察几天。你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了三天耶!把我们吓死了!”
嘉志记起了那如恶梦一般的恐怖夜晚,他忙写道:“湘瑶呢?”
守德知道他第一个问题一定是问起湘瑶,他微笑说道:“湘瑶没事,只是左臂缝了八针,额头的伤口也缝了几针,可能会留下一点疤痕。”
嘉志听见湘瑶没有大碍,宽心地吁了口气,守德笑道:“多亏你了,要不是你追上来,后果可就无法想像了。”
“谢谢你们两个。”嘉志写道,表示感激守德与骏飞两人前来帮忙,接着嘉志问起他昏迷来这几天的事,守德便告知现在是傍晚六点多,之前两天湘瑶都守在他的床边照顾,后来今天下午因为湘瑶太过疲累,守德才劝她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看嘉志,而这几天守德、骏飞与郁婷三人也轮流帮忙照料着他。
这时嘉志看见母亲和姐姐走了进来,才知道学校通知了他的家人,母亲看见嘉志醒来,担忧的她立刻欣喜不已,忙用手语问着嘉志哪儿不舒服之类的话,嘉志也安慰母亲与姐姐说自己没事。
母亲正拿着温毛巾帮嘉志擦着身体,守德这时则慢慢告诉嘉志警方后续的处理,并提起家驹学长义愤填膺地发起要求校园安全的抗议活动,获得全校的热烈响应,连教育部长都跑来学校巡视,报纸也刊登了相当大的篇幅。
“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当英雄的滋味,你不知道报纸把我们三个写得多夸张,真是太爽了!”守德不禁呵呵笑着,嘉志没想到这件案子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回响,讶异地点了点头。
而接嘉志问起那晚发生的事,守德便将自己与骏飞如何碰巧路过,以及郁婷跟踪后发现事情不妙,赶忙报警的事一一说明。
嘉志的母亲帮嘉志擦净后,这时郁婷和骏飞一同走进病房,当郁婷看见嘉志醒来时,一阵惊喜握着嘉志的手,却不小心捏痛了嘉志的伤口,嘉志忍痛低哼一声,郁婷才知道自己碰痛了嘉志,赶忙道歉。
嘉志向骏飞点头示谢,骏飞知道嘉志是聋人,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应,守德说道:“嘉志会读唇,你跟他说话没有关系。”
嘉志的家人为了让嘉志和他的朋友聚聚,于是客气地离开病房,郁婷这是已经忍不住话,用手语边比边说道:“你知道吗?全校都在谈你的事耶!我们还罢课抗议,连教育部长都跑来了……。”
“守德说了,手嘴慢点,我看不清。”嘉志摇摇手,在纸上写道,随后问起郁婷,当湘瑶奔出会场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郁婷一五一十地把见到宇岭与小玲的事,加油添醋地告诉嘉志,还气愤地说宇岭用柔道的技巧摔她,守德知道事情始末,只是无奈地叹气,骏飞却是听到宇岭竟然用柔道欺负女孩子,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显得十分不悦。
后来听到郁婷提起,湘瑶两天来不眠不休地陪在他的床边,嘉志不禁一阵欣喜,但是接着郁婷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守德阻了下来。
“有事瞒我?”嘉志一眼就看出郁婷那副气忿不过的样子,提笔问道,守德忙摇着手,说道:“啊!没有,我是听说你在会场上竟然表演唱歌,你怎么会唱呢?是郁婷教你的吗?”
嘉志虽然狐疑地看着郁婷闷气的样子,不过还是回答地写道:“我在救国团看过简谱,请老师教我唱。老师说其实我可以试着说话的,不过我一是习惯,一是我对咬字与音量有些模糊,自己听不见自己说话,所以就不说了。”
“喔!原来是这样子啊!呵呵……”守德呵呵笑着,但是嘉志早就看出守德面部的笑容有些僵硬,不高兴地写道:“婷,我知道你们有事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三人面面相觑,郁婷侧头向守德说了几句,嘉志隐约拼凑地读出:“有什么关系……迟早……亲口……说……真心……救……不需要……?”而此时郁婷正是在激动地对守德说:“说出来有什么关系,反正嘉志迟早要知道,让嘉志亲口对湘瑶他爸说,说他是真心爱湘瑶,他不但不需要人照顾,还救了他的宝贝女儿,他凭什么说嘉志是废人?”
说罢便不顾守德的阻止,怒气冲冲地用手语辅助地对嘉志说道:“昨天下午湘瑶他父母来到医院,我们刚好都在,她母亲算有礼貌,还谢谢我们救了湘瑶,不过我们告诉她父母,当时要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拼命,骏飞也不会听到你的喊声,我们根本救不了湘瑶。”
说到这里,郁婷怒哼了一声,然后才气忿地道:“谁想到他爸只是谢谢骏飞跟守德,看到你躺在床上,连问都不问一声,我气不过,就跟他父亲辩,说你是真爱湘瑶,而且还救了她的命,他爸不该因为你是听障就排斥你,湘瑶也是听障啊!他凭什么说聋子就是废人一个?”
嘉志听到从郁婷口中说出,湘瑶父母已经来过,而且对嘉志仍然不死心地靠近湘瑶并不谅解,嘉志早已明白,心头忍着一股黯然神伤。
“郁婷,嘉志还在养伤,你这么说不会让他太伤心吗?”守德摇头说道,骏飞也说:“是啊!你别说得这么激动。”
郁婷虽然想反驳,说自己只不过是照实话说,但是想想自己的确冲动了点,没考虑到嘉志目前的处境,于是就安静下来。
但是嘉志当然还有满腹疑问,他急忙写着催问道:“那湘瑶怎么说?”
守德看了嘉志的问题,不禁为难地看着郁婷,郁婷表情冷冷地说道:“谁知道?她一见到她爸妈,就像是见到皇帝一样,她爸又不通情理也就算了,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竟然连向她爸妈吭都不敢吭一声,亏我还帮她说了一堆……唉!气死我了!”听见湘瑶这般回应,嘉志整颗心都冷了下来,全身伤口传来一阵锥心撕痛,痛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唉呀!怎么啦?”守德忙问道,嘉志忍住痛楚,笑着写道:“没事,躺久了有些酸痛。”守德知道嘉志的痛心,于是劝慰着说:“湘瑶的个性你也知道,我相信她是喜欢你的,只是她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这几天我也听你母亲说起养你长大的辛苦,我想湘瑶也是一样,父母亲对你们都得比别的孩子付出更多心力,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会向你父母顶嘴,伤他们的心吗?”
“话不是这么说,”郁婷说道:“父母凭什么就这么决断儿女的幸福?而且我不是气他爸的偏见,而是气湘瑶不敢和你一起面对她父母,我……唉!我真是受不了了!”郁婷忿忿不平地说着,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湘瑶带了束花走进病房,看见大伙都在,而且嘉志也清醒过来了,不禁高兴地笑了出来。
湘瑶的出现让嘉志心中一阵激动,寝室此时却是一片尴尬地沉默,守德向骏飞与郁婷侧了侧头,示意地说道:“一起去吃晚饭吧!我好饿了!”
“借过!”郁婷连看湘瑶都不看一眼,哼一声就走了出去,湘瑶委屈地低头让开,骏飞随着离开,守德则走到湘瑶面前,微笑地说道:“好好照顾他吧!我和骏飞是学过一点防身技巧才敢拔刀相助的,他可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顾呢!”
湘瑶点点头,守德随后转头,笑着拍轻拍嘉志包着绷带的脚,带上房门离开了病房,留下湘瑶与嘉志两人单独在病房内。
嘉志先前已将大部份的东西寄回家里,于是独自整理着简便的行李,他坐在小椅子上,一件一件地放近旅行袋中。
不经意从书包内整理出一件小物事,一捆整齐的红色风筝线,嘉志忆起那天下午与湘瑶一同放风筝的情境,不禁心头温暖地微笑。
但是自己和湘瑶的未来,却正似那支断线的风筝,没有依靠地随风飘荡,思绪及此,嘉志依旧忍不住哀伤。
大雨倾盆,疾风将雨丝吹进嘉志窄小的房内,嘉志静静关上窗户,背起收拾好的行李,将钥匙搁在房间桌上,留下一封感谢房东照顾的短信,撑起雨伞,迳自离开了住宿的地方。
今天是学校毕业典礼举行的日子,校门外停放了许多汽车,天气虽然恶劣,但是欢送毕业生的活动仍然沸腾整个校园,人潮车阵地不停出入校门,嘉志望见这般景象,虽然听不见这哄闹吵杂的声音,但是依旧能感受到这股热烈气氛。
看看手表,见离典礼开始的时间还相当久,他远远看见活动中心楼上的手语社办,窗户正紧闭着,于是提着行李,向活动中心走去。
顺手从留言木板后拿出钥匙开门进入,房间内放了一地晚会表演的道具,嘉志将脚边几把节目当中用的伞摆好在柜子边,关上门将窗户打开后,独自望着窗外发呆。远远望去,校园一片烟雨迷蒙,五颜六色的伞下,人群各自来回地走着,嘉志深吸了口气,凉意让嘉志精神一振,他向这匆忙的无声世界笑了笑。
回首望向这充满四年回忆的小房间,他心有所感地摸着墙壁,回忆在嘉志的心中点起微光,一幕幕无声的默剧在脑海中播放,亲切的学长姐们、顽皮的学弟妹们,许多笑语、许多眼泪,都在曾在这小小的社办房间回荡。
整理着桌上的东西,嘉志顺手翻阅起那本“无声心语:手语社员留言簿”,一页页往事让嘉志随之想起过往的快乐时光,失去声音让每一幕记忆显得特别清晰,当然,从学弟妹们无心的言语,他也看见了自己与湘瑶之间感情的离合。
往事如海潮般起落,坚守的泪腺也随之决堤了,暖流缓缓流过双颊,也流过嘉志的善感的心底,独自安静的沉思让他思绪更形清明,嘉志提起笔,看着微微颤抖的笔尖,他笑了笑。
“奇怪,典礼都快开始了,学长怎么还不来啊?”清萍学妹看着手表说道,郁婷小心地抱着手上的学士服,忧虑地看了守德一眼。
守德无奈地耸了耸肩,看着大伙儿窝在礼堂门口旁,而离典礼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到半小时,心底也不禁为嘉志着急。
“会不会雨下得太大,他走得慢了?”湘瑶忧心地问着守德,守德微笑说道:“也许吧!不要担心,嘉志学长都是二十几岁的人罗!”
一个学弟拿着伞冒雨跑了过来,郁婷赶忙问道:“怎么啦?”
“没人在家。”这位学弟喘气地说着,因为嘉志住处没有电话,刚才他自愿跑去嘉志住的地方,发现已经没有人在,郁婷一听,不免又担忧起来。
“要不要分头去找?总比在这儿等好。”骏飞提议说道,郁婷点头答应,但是守德却说:“如果等一会儿他来了怎么办?”
“可是典礼就快开始啦!唉呦!急死人了!”郁婷着急地说着,骏飞想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们留一点人在这儿就好,反正待会儿要带嘉志到教室开欢送会,要说什么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大伙儿对于骏飞的建议都表示赞同,但是有人说雨下得突然,很多人出门都没带伞,蛋头学弟想起社办好像都许多把晚会表演用的伞,可以派人去拿,而守德一向把伞带在身边,眼下情况颇紧急,他自愿前去社办帮大家带伞过来。
守德撑起雨伞,冒着大雨,快步朝活动中心方向走去,穿过热闹的人群,走上了活动中心楼上的手语社办房间。
守德从木板后摸出社办房间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只见社办整理的干干净净,伞整齐地放在柜子旁边,守德抱起十数支雨伞,正打算出门时,却在转头间,看见了那本留言簿端正地摆在桌上,簿子封面微微鼓起,像是夹着一件小物事,他走近翻开一看,只见簿子里夹着的是一个黄色塑胶把,把上整齐捆着红色的风筝线。
“这是谁夹在这里的啊?”守德没见过这东西,不禁生疑,他随后低头翻阅起那本留言簿,不禁吓了一大跳。
只见簿子上头,粗旷的笔迹写着:
守德,记得我曾问过你,水的声音是什么吗?七岁前的记忆我早就忘了,所以我根本就记不起水的声音,今天外头下着大雨,我独自写着这本留言簿,突然我感觉到,我听见了你说的水声,可是它不是“淅沥”“滴答”,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呜咽,我想这样的声音你应该没有听过,也许,这是你们永远听不到的,泪水的声音。
谢谢你,守德,很高兴在这最后一学期,我还交到你这么知心的朋友,老天爷虽然让我失去声音,但是却让我得到不少好友,我感到很幸福。谢谢你替我分担心事外,还救了我和湘瑶,你教我的那招过肩摔,也适时救了我一命,很抱歉筱云的事我没有帮上忙,不过我知道以你这番细心体贴,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对自己有自信一点,跟我比起来,最起码你是个健康的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勇敢一些,知道吗?我走了,很遗憾不能和你话别,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参加毕业典礼,我想,残缺的人是不太适合完美的结局吧!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曾经得到这么一段奇妙的友谊,想到我们认识的过程,还真是有趣呢!再见。
守德接着翻开后面,几乎都是嘉志对每个社员学弟妹的留言,其中还有给骏飞的,看到上头墨水渍早就干了,他赶忙抱着留言簿,焦急地往礼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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