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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jhao(2003-07-25 12:59: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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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至少还有一个人!
剑尖几乎已碰到秦关的咽喉却停住了,然后忽然碎成几截掉在地上。
秦关不禁耸然动容,他没有想到曲如眉还能收住这一剑,萧几何也没有想到,没有人能想到,甚至连曲如眉自己也没有想到,刚才为了收住这一剑她已超越了自己体能的极限——这是一种什么力量!
秦关看着曲如眉肃然道:“你赢了!”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虚伪与谦让,因为他了解要收住那一剑需要怎样的力量——那已经绝不仅仅是武功。
曲如眉终于淡淡地笑了,在那浅浅的笑容后面她正忍受着锥心般的痛楚,她右手的筋脉已尽数断了——为了收住这一剑她已用尽了一个人所能拥有的全部力量!
远处又传来单调而凄凉的打更声。
秦关凝望着曲如眉,正是他揭穿了她,因为他不愿她再错下去,不愿她再不择手段......可她以后的命运呢?
风更凉了。
曲如眉身上的伤虽痛彻骨髓,但她的神情却安静从容,而秦关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痛苦与矛盾,他告诉自己曲如眉活下去一定会比死去更有意义,虽然他也为这种自私的想法而想狠狠地扇自己两巴掌,可就算要在他脸上狠狠地砍两刀,他也要设法让曲如眉活下去,毕竟他们曾是那么亲密的朋友。
秦关看着曲如眉缓缓道:“徐弛是个痴情人,你至少应该替他合上眼。”
曲如眉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过去,她走得很慢,很优雅,因为她绝不愿别人看出她右手的筋脉已尽数断了。
曲如眉在徐弛的尸身旁慢慢跪下去,她垂头看着徐弛的眼睛,这双眼睛中仍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但并没有丝毫的仇恨。这一刻她已能体会到徐弛死前一刻的心情——他并不怪她,既然要死,他更宁愿死在她手上。
秦关望着曲如眉的背影,他眼神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曲如眉用左手轻轻将徐弛的双眼合上,她的眼光落在徐弛手中那幅《策杖探梅图》上时,整个人怔了怔,接着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她取过这幅图慢慢站起来对秦关道:“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将《山河图》调包后就一直在想你会将真的《山河图》藏在哪里?”
秦关道:“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藏在自己身上。”
曲如眉咳了两声,嘴角已有了血丝,但她的声音却很平静:“你这人最不喜欢将多余的东西带在身上,只要找到一处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就一定不肯再将《山河图》带在身上。”
秦关道:“连王爷藏画的秘室都不安全,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曲如眉道:“例如这幅《策杖探梅图》明明是赝品,赝品后面若是忽然多了幅真的《山河图》,就很难令人想得到。”
秦关的神情仿佛很吃惊,但眼中却有一丝笑意,道:“难道你认为我将《山河图》藏在《策杖探梅图》后面?”
曲如眉淡淡道:“以你的性格既然知道了画中有画,难免会想找机会试一试。”说完她向风盈袖微微笑了笑,示意她过来。
曲如眉将画交给风盈袖,道:“你将画拿好,我变个戏法给你看。”很快她就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画撕开,一幅画忽然就变成了两幅画,后面那幅果然是《山河图》。
众人都吃了一惊,伤口已经被几个侍卫包扎好的周权叫道:“你......快放下《山河图》!”
曲如眉笑,轻蔑地笑,可她的一袭白衣已几乎全被冷汗湿透,这不仅是因为右手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也因为毒性已开始发作,她本来可以用其它方法撕下《山河图》,叫风盈袖过来只因为她不愿让秦关知道她为收回那一剑付出的代价。
秦关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又怎会看不出曲如眉的右手已经废了,可他看见曲如眉尽力掩饰着不让别人看出来,他又怎忍心说出来。
老王爷与秦关交换了个眼色,缓缓道:“《山河图》乃本朝至关重要之物,只要曲姑娘愿意交出此图,本王担保你平安离开京城,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风盈袖忍不住欢呼一声,她忽然觉得老王爷那满布皱纹的脸也变得可爱起来。
周权惊叫道:“此人乃朝廷重犯,怎......”
老王爷瞪了周权一眼,道:“莫非你想她毁了《山河图》?”
周权无言以对,他虽然绝不愿就此放曲如眉走,但却更怕负上《山河图》被毁的责任。
风盈袖拉着曲如眉道:“曲姐姐,我们可以走了!”
曲如眉看着风盈袖凄然一笑。
老王爷暗暗皱眉,他只能担保曲如眉平安离开京城,并无权赦免曲如眉犯下的罪行,曲如眉以后是否愿意过着逃犯的生活?
一个冰冷、平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要你交出《山河图》,老夫不但担保你平安离开,而且你所做的一切都既往不咎。”一个矮小、干净、硬朗、孤傲的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权忙叫道:“师父。”
墨叟连眼角也没有望周权一眼,径直看着曲如眉道:“老夫的话你不信?”
曲如眉暗暗叹了口气,道:“墨叟老人一言九鼎,名动八方,小女子焉敢不信。”
墨叟看着曲如眉的右手,语气已稍微和缓了些:“点绛唇并非无药可救的毒药,至于其它的伤势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治愈,你放下图走罢。”
曲如眉忽然淡淡一笑,道:“你看错了我。”说话间她左手上的《山河图》已化为粉末。
风盈袖惊呼出声。
秦关等人不约而同深深叹了口气。
曲如眉的脸色已红得似血染的桃花,鲜血正顺着她嘴角滴下来,毒性已因为她刚才强运内力而加速发作了。
风盈袖已痛哭失声。
曲如眉在风盈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风盈袖哭得更厉害了。
曲如眉握着风盈袖的手最后望了秦关一眼,在泪水盈眶之前,她已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秋风凄凉,百花凋零。
大厅外的红泥小径上早已是落红无数,只有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仍孤零零的在寒风中开放着——开得那么高傲!又那么落寞!
当夜空中飘下几滴雨点的时候,曲如眉倒在了满天星光下。
一滴清泪终于自她眼角滴下,滴在白色的花瓣上。
花蕊一颤。
风盈袖早已泪满袖。
秋已深,风中的花已凋零。
连墨叟也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月华如练。
皎洁的月光不知照亮了多少人那藏在眼眶中的泪水。
唯有周权捂着伤口恨声道:“倒便宜了这女人,非把她拖回去......”
话音未落,秦关已站在他面前怒目而视。
周权吓了一跳,颤声道:“秦......大侠。”
秦关盯着周权道:“她虽然做错了事,却也已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谁若是还敢动她一条头发,我都绝不放过!”秦关回首看着墨叟一字字道:“绝不会!”
周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个女人是朝廷重犯,她身上或许还藏有什么秘密,秦大侠又何必与这种女人扯上关系。”
萧几何猛然站起来叫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个女人还真他妈的傲气,谁要是敢动她的尸首,我萧几何第一个跟他拼了!”
风盈袖的嘴唇都已咬出血来,泪水和着鲜血滴下,若非周权已伤得像死狗一样,她早已冲了出去。
老王爷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曲姑娘是本府的客人,老夫纵然不能保住她的性命,也绝不能容忍有人玷污她的尸体。”
张放也站了起来。
刚才帮周权包扎伤口的侍卫中也有人忍不住对他“呸”了一声。
周权不由得后退一步,六神无主地望着墨叟。
墨叟慢慢走过来,看着秦关道:“你们知不知道曲如眉为何要盗取《山河图》?”
萧几何忍不住道:“为什么?”
墨叟道:“因为她已入了潜龙。”
秦关与萧几何同时动容道:“潜龙。”
墨叟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大厅上紧张的气氛已大为缓解。他又道:“潜龙崛起虽不过十余年,其势力已可和少林、武当分庭抗礼,更对朝廷有窥伺之心,若我推测不错,曲如眉已是潜龙京城分坛的坛主,她盗取《山河图》正是为了找出其中的秘密,看能否为其所用。”
周权叫道:“这岂不是造反!师父该促请皇上下旨兵部,调兵平叛。”
墨叟冷笑道:“你知道潜龙的堂口在哪?你知道谁是潜龙的人?”
周权怔住,半晌方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墨叟挥了挥手,道:“曲如眉既已自尽,此事已可告一段落。”
周权道:“她身上或许......还有追查潜龙的线索。”
墨叟叹了口气道:“像她这种女人既已决意死,又岂会在死后留下线索。”
大厅外风盈袖早已抱着曲如眉的尸首哭成泪人。老王爷叹了口气吩咐道:“送两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到后堂。”
张放黯然起身抱着徐弛的尸首走向后堂,随后风盈袖也抱着曲如眉的尸首去了。
周权仍然心有不甘,道:“潜龙既有不臣之心——”
墨叟打断道:“我们只需以不动制动,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算有十个、百个潜龙也动摇不了朝廷的根基。”
周权道:“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墨叟缓缓道:“算不了的。”说完看了秦关一眼,道:“何况就算我们肯罢手,有个人也一定不肯放过潜龙的。”
秦关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墨叟道:“曲如眉是你朋友?”
秦关毫不犹豫地道:“是!”
墨叟道:“我以前也曾见过她,她本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
秦关默然良久,道:“她......这两年的确有了些改变。”
墨叟道:“难道你不想查出令她改变的原因?不想揪出那个使她改变的人?”
秦关其实早就下了决心,却故意板着脸道:“原来你自己怕麻烦,就想请我去查这桩案子。”
“我不必。”墨叟居然笑了笑,道:“有些人就像磁铁一样,总会把麻烦吸过去。”
秦关忍不住苦笑道:“你自己明明可以解决这件事,为什么偏要将麻烦留给我?”
墨叟淡淡道:“如果你也处在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凡事都亲力亲为那还得了。”
一名太监进来大声道:“圣上已出午门,着六王爷与席上各官员在府门外接驾。”
墨叟神色间仿佛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他拍了拍秦关的肩道:“你也去吧。”
秦关道:“难道你以为我想入朝为官?”
墨叟扫可扫那些忙着整肃衣冠的官员们,淡淡道:“皇上的臣下已够多,但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秦关奇道:“莫非你希望我和皇上成为朋友?”
墨叟叹了口气道:“古来帝皇皆寂寞,君王本不该有朋友的。”
秦关道:“那你为何改变主意?”
墨叟正色道:“因为你握住曲如眉脚踝的那一刻。”
秦关道:“原来那时你已在这里。”
墨叟道:“我也想看看你如何破那一剑。”
秦关叹道:“那的确是好剑法。”
墨叟默然,因为他也说不清那一战究竟是谁胜了。
直到很久以后,萧几何问秦关:“你明知那一剑的破绽是陷阱,为什么还要闯进去?”
秦关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萧几何道:“我当然知道你希望曲如眉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夙愿,但我总觉得你还有一个目的。”
秦关道:“什么目的?”
萧几何道:“我觉得你也想借机试探一下墨叟武功的虚实。”
秦关微微一笑。
萧几何道:“我还想问你,如果当时曲如眉收不住那一剑,你是不是还有办法?”
秦关没有回答,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接下那一剑,可他的眼睛已变得很亮。
老王爷已率领众官员鱼贯步出大厅。墨叟对秦关道:“你为何还不去?”
秦关叹了口气道:“外面人太多,还是麻烦你请皇上进来吧。”
这句话说出来连墨叟都吓了一跳,讶然道:“你要皇上进来见你?”
秦关淡淡道:“《山河图》虽然毁了,我却是看过的。”
墨叟动容道:“莫非你已知晓《山河图》中的秘密?”
秦关道:“是。”
墨叟的神色已变得很恭敬,道:“我立即去请皇上进来。”说完马上示意众人出去。
长夜将尽,晨风送来淡淡的草木清香。
萧几何远远望见年轻皇帝进了大厅,不由得好奇心起,反复寻思《山河图》中究竟有何秘密。
风盈袖刚装殓好曲如眉的尸首出来。她也想知道《山河图》的秘密,因为她希望以后能在曲如眉的坟前说出这个秘密,让曲如眉在九泉之下也能知道曾经那么努力想得到的《山河图》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便怂恿萧几何道:“屋顶这么大,以你的轻功悄悄溜上去瞧一瞧又有何难?”
萧几何正有此意,见墨叟在前面,两人便溜到后面。可后面也是灯火通明,侍卫们早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几何又跑去将六王爷拉到一旁,道:“你想不想知道《山河图》的秘密?”
老王爷虽然也很想知道,可不得不道:“若是有违君臣伦理,朝廷禁律的事我可不能干。”
萧几何道:“你是不是秦关的朋友?”
老王爷瞪眼道:“当然是。”
萧几何道:“你不想知道这小子在里面发生什么事?”
老王爷犹豫了一下,他也有点担心秦关那洒脱不羁的性格在皇帝面前闯出祸来,便道:“你要我怎么做?”
萧几何低笑道:“不难,不难,你只要走到后面让那些侍卫来参见你就行了。”
溜上去的萧几何悄悄在屋顶上开了个小洞,张眼从洞中望下去,这一望不要紧,吓得萧几何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
直到萧几何从屋顶溜下来,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急得风盈袖直跺脚,不住问:“快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萧几何喃喃道:“跪下了,他跪下了。”
老王爷捋须笑道:“我道是何事,秦关虽乃不拘形迹的江湖奇男子,但向天子下跪也是应该的。”
萧几何道:“是皇上跪下了。”
笑容一下在老王爷脸上僵住了。风盈袖讶然道:“你说什么?”
萧几何道:“皇上向秦关跪下了。”
老王爷道:“你......会不会看错?”
萧几何苦笑着揉了揉眼睛。老王爷和风盈袖当然也知道萧几何绝不会看错。
大厅内隐隐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有秦关的笑声,也有年轻皇帝的笑声。
萧几何徘徊了一会,忽然道:“除了皇上下跪之外,这个晚上还有两件很奇怪的事。”
风盈袖道:“什么事?”
萧几何道:“第一件是曲如眉那杯酒。”
老王爷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女儿红属黄酒,颜色与白水有异,曲如眉怎么会看不出来?”
萧几何摇头道:“这倒不奇,以当时大厅上的气氛谁又会特别留意面前的一杯酒,何况在黑冰瓷的酒杯中这一点颜色上的差异也很难看出来。”
风盈袖道:“你到底奇怪什么?”
萧几何道:“你因为担心曲如眉烈酒伤身,所以替她将汾酒换成女儿红,可你为何不换成白水?”
风盈袖怔了怔,道:“曲姐姐就算酒喝得再少,可酒和白水怎么也分辨得出啊。”
萧几何道:“对了,可徐弛却替曲如眉换了杯白水。”
风盈袖想了想,道:“温和的酒虽然好些,但曲姐姐的身子到底是不适宜饮酒,也许就因为徐弛爱得深,所以他不希望曲姐姐的身子受到任何伤害。”
萧几何道:“秦关推测曲如眉一定知道徐弛有这个习惯,才能够利用这点杀了他,可难道说曲如眉早就计划如此杀死徐弛,所以以前徐弛每次悄悄将酒换作白水她都故作不知,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
老王爷叹了口气道:“也许她有时并不是真的那么想喝酒,只是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悄悄替她将酒换成白水,即使这并不是她所爱的男人,这份感觉也能令她在凄清而孤寂的长夜好过一点了。”
风盈袖红红的眼圈中又有了泪光。
风吹梧桐,黄叶片片坠下。
萧几何叹了口气道:“还有件事也很奇怪。”
老王爷道:“什么事?”
萧几何道:“曲如眉一看见徐弛拿来的那幅《策杖探梅图》就想到秦关将《山河图》藏在后面。”
老王爷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本来就是很聪明的女人。”
萧几何缓缓道:“我以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认出了那幅《策杖探梅图》不是她画的。”
老王爷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萧几何道:“这件事很复杂,一定要慢慢想才能觉察出问题来,既然制作画中画时表面那幅要用一种特别薄的画纸,曲如眉指使徐弛用一幅赝品的《策杖探梅图》换走同是赝品但背后却藏有《山河图》的《策杖探梅图》时,肯定用的是一幅画在普通画纸上的《策杖探梅图》,否则画纸太薄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破绽来。”
老王爷道:“不错。”
萧几何道:“曲如眉本身就是丹青妙手,这两幅赝品的《策杖探梅图》当然都是她自己画的,后来秦关又将《山河图》藏在《策杖探梅图》后面,可如果是藏在那幅画在普通画纸上的《策杖探梅图》后面岂不太明显了,毕竟厚了不少,而且撕下来时也容易损毁。”
老王爷道:“你的意思是?”
萧几何道:“所以秦关肯定又找人在那种特别薄的画纸上画了一幅《策杖探梅图》,也因为这样曲如眉一看见那幅《策杖探梅图》就觉得不对了,虽然画的内容完全一样,但像她这种丹青妙手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画来。”
老王爷道:“秦关找的这个人当然就是宋大师。”
萧几何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奇就奇在这里,据我所知他跟宋大师并不是很熟,《山河图》放在他身上纵然累赘些,至少很安全。”
老王爷笑着插了一句:“放在他身上恐怕连你也没有办法偷得着。”
萧几何哼了一声方继续道:“可他请宋大师在那种特别薄的画纸上画一幅《策杖探梅图》,很可能被宋大师猜到他会将《山河图》藏在后面,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多冒这个风险?”
老王爷道:“你以为呢?”
萧几何缓缓道:“我想他也许是想借此试探宋大师。”
老王爷忽然笑了笑,道:“难怪秦关说你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你就不能将事情想得简单点。”
萧几何道:“简单?”
老王爷微笑道:“秦关这么做或许只因为他信任宋大师。”
旭日初升。
秦关在朝阳下大步走了过来,风盈袖第一个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连声探问《山河图》的秘密,萧几何与老王爷也盼着他快点说出来。
秦关见此处并无他人,遂微笑道:“其实《山河图》也是画中有画,只不过后面那幅并不是画。”
老王爷忍不住道:“《山河图》在我这挂了十年,怎么我一直没有察觉?”
秦关道:“若我猜得不错,《山河图》的画中有画,应该是宋大师那位做宫廷画师的师兄耗尽心血之作,已达天衣无缝之境,我若非事先猜到,又学会了画中有画的技巧,也绝难看得出来。”
风盈袖急道:“《山河图》后面究竟是什么?”
秦关道:“是先帝留下的遗旨。”
老王爷恍然道:“难怪连皇上都要下跪了,原来你是代先帝宣旨。”
萧几何道:“遗旨里究竟说什么?”
秦关摇头道:“这件事太重要,此时尚不能言。”
老王爷、萧几何、风盈袖三人异口同声道:“非说不可!”
秦关沉吟道:“罢了,我给你们每人一次猜的机会。”
萧几何先道:“莫非遗诏是要在皇上治国不力时废帝另立新君?”
江山易主当然是了不得的大事。秦关却道:“不对。”
老王爷沉吟道:“莫非先帝留下了富可敌国的宝藏或是绝世的武功秘笈给皇上。”
财富与武功正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头等大事。秦关仍是道:“不对。”
风盈袖拍手道:“我知道了,定是老皇帝已看准了皇后的人选,怕皇上不依,才特地立下这诏书来。”
皇后乃后宫之首,母仪天下,皇后的人选也确可算是大事。秦关却道:“还是不对。”
秦关已向前走去,风盈袖忽然拉住他道:“我还要再猜一次。”
秦关皱了皱眉。
风盈袖轻声道:“这次是代曲姐姐猜的。”
秦关叹了口气道:“好,你猜。”
风盈袖还未开口,萧几何已连忙拉住她道:“这次我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风盈袖、萧几何、老王爷三人低声商量了好一会,萧几何信心满满地走了过来,胸有成竹道:“先帝必是留下了一番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之类的话,你说对不对?
”
秦关摇头道:“更不对了。”他神色间有一丝黯然,因为曲如眉的影子又浮上心头:如果她尚在生的话,应该会猜得到的。
风盈袖、萧几何、老王爷面面相觑。
朝霞万道。
秦关在洒满阳光的土地上大步前行,他知道今天已是新的一天了。
< 秦关 完 >
跋
半个世纪前的成都,一家新开的牛肉面馆取了个很雅的名字——潇湘馆。结果当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拄着拐杖去砸馆,怒道:“林黛玉住的地方才叫潇湘馆,你一家牛肉面馆也敢叫潇湘馆,简直是......”
文学界的前辈们说起此事来大多是会心一笑,不论《红楼梦》中有多少荒诞的情节,又或是令世人做出了何等奇异的行为都无妨其古典文学乃至中国文学巅峰之作的地位,但看似还不如《红楼梦》荒诞的大量武侠小说却始终只有极少数能获得文学界的认同。我并不认为武侠小说非要获得文学界的认同才能证明其价值,我只是想说这里面一定有值得每个武侠爱好者深思的东西。
《红楼梦》与普通武侠小说当然有着天渊之别,但我认为很本质的一点区别在于《红楼梦》是真正在写人。《红楼梦》中的人其思考行为方式首先是从自己及自己关心的人的角度去考虑,其所思所想不但与个人的性格相符、与其身份地位相符。同时受限于个人的阅历、学识等,甚至当时的环境乃至心情都会对人物的言行举止产生影响。简而言之,《红楼梦》中每个人就好像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人一样。
反观武侠小说,一个作者笔下写十个大侠尽管其相貌、性格、武功各不相同,但其思考行为方式却是类似的,都只是作者脑海中对侠的理解而甚少考虑人物本身的因素(我有时就犯这样的错误),甚至十个作者笔下的大侠其思考行为方式都差不多......这样的人物很难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武侠小说有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里面的人物也不必写得像《红楼梦》那样,但武侠小说的确已该更多的写“人”。古龙一直在说武侠小说已应该写人,金庸的小说越到后期写人的份量就越重,至封笔之作《鹿鼎记》已是写人多于写侠了。并不是说侠不重要,而是侠首先应该建立在人的基础上。
写所谓大侠与魔头并不难,写人就很难了。在武侠创作中这几乎注定是一条充满曲折与艰辛的道路,幸好路上还有前辈们留下的足迹,我希望这是我以后武侠创作该走的路。
自从九八年在《电脑商情报》连载完《金庸VS古龙》之后,这几年我几乎没有写任何关于武侠的东西,这次的《秦关》我希望能写出真正的人,在人的基础上再写人性的冲突、情节的变化......曲如眉是其中比较复杂的人物(这名字取自“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写她的时候我尽量小心,避免将人性的复杂写成人物性格的矛盾,对于曲如眉所做的一些看似矛盾的事情,有的在文中已经解释清楚,有的则写得比较含蓄,例如风盈袖其实并不明白曲如眉决意求死真正最主要的原因。然而在《秦关》整个系列中我希望风盈袖能慢慢成长,成长不只是武功和智慧等,也包括以后能明白一些年轻时无法了解的事。
对了,《秦关》计划写成系列(如果有时间的话)。本文只是一个系列的开始,所以在其中留了不少伏笔,例如《山河图》中的秘密,其实这个秘密真正影响的应该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个故事......
一直认为所有写武侠的人,看武侠的人,甚至只对别人的武侠小说评一个字——“好”或者“差”的人,都是在尽自己的力量令武侠小说进一小步。
许多人的一小步终究会令武侠小说进一大步。
子凡
2003.4.12.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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