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ueice_xu(十四阿哥)
整理人: ccllucky(2003-05-21 19:15:45), 站内信件
|
小时曾在揚州寄居几年, 跟着爺爺奶奶过活.
記憶里最深的是穿著木屐在青石街上走时的急緩不定的踢踏声. 悠遠而又清脆, 遠遠地傳出去. 街边是一排明清时的房子, 大都是木結构的, 泛着沉沉的厉史沉淀的味道.陳木散發着悠悠的陳香.
巷子不寬, 却是很深. 在那走過, 偶爾會看到一兩個花甲老人, 花白的頭發, 坐在搖椅上, 搖著把蒲扇, 或下棋, 或閑聊, 或喝茶, 或哼兩段京劇. 或是什麼都不做, 只是坐著. 時間在這里好象一下子變的久遠起來.
屋子里的光線要比外面暗的多. 走進去感覺一片清涼. 中午, 奶奶總是不讓我出去的, 怕太陽晒, 就把我看在家里午睡. 躺在搖椅上, 聽著儂言細語, 就睡著了.
醒來已是午后了, 這個時侯是最自由的時光, 可以滿城瘋跑. 如果運氣好的話, 還能買些吃食. 在那里學會了把垂柳枝的外皮完整地扯下來做成笛子. 吹著不成調的聲音, 心里甚是喜歡.
黃昏臨近, 落日在西天燃著最后的余輝. 影子都拉得很長. 夕陽穿過窗, 洒進屋, 被橫豎的窗框隔成很多的格子. 就如一片片金沙漫了上來. 這時, 奶奶會在屋里點上一柱沉香, 那香爐據說是唐時的物是, 不過后來還是被我打壞了. 青煙升起, 在夕陽中飛揚, 跳著最后的舞, 沉靜的黃昏.
如果那時還沒返家的話, 奶奶就會提著小腳滿街去找我, 一邊喚著: 囝囝, 返家了喲, 囝囝, 返家了喲. 奶奶以前裹過小腳的, 走路是不太方便的.
那時還是有護城河的. 汛期過后, 總能從河中翻出一些刀箭之類的東西, 銹蝕的很厲害, 也只有這些東西才會告訴后人, 那里, 曾經是一個古戰場.帝王將相, 都在厲史的風煙中散盡.就這樣, 厉史在記憶中尘封, 記憶在厉史中變迁. 而這些暴戾之物卻在千百年后成了我和玩伴們的玩具.
瘦西湖是常去的了. 那時, 風淡, 云清, 水籃, 宛如處子.
其實雨中的瘦西湖甚有別一番情趣. 在雨中, 水氣從湖面上漂過, 岸邊垂柳在風中搖曳. 一切都是那麼不一定的樣子, 一幅山水畫, 神韻盡致.
晚上總是快會過去的. 爺爺的一幫鄰里晚上會閑來聚在一起, 聊天喝茶, 談論著世紀初的事情, 世事的變遷口中又過了一遍遍.
早上又在巷口的叫賣聲中醒來. 我也學了一句: 磨剪子來搶菜刀(揚州話: 磨剪子, 磨菜刀的意思). 被奶奶喝斥了一頓. “末(沒)出息”.
早餐吃的是豆花, 加上幾顆蝦米, 味道甚是鮮美.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惊地過著.
再后來母親過來接我回家. 我卻是不認得她了. 就這樣離開了揚州.
再回揚州時, 是爺爺過世的時侯. 那是一次很失敗的經厲. 青石街沒有了, 小巷子沒有了, 老房子沒有了, 護城河也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我看了眼瘦西湖. 它, 支離破碎.
兩天后, 我逃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