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ekezwj(菩提)
整理人: red_angle(2004-01-01 11:59: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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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春天暖洋洋的午后,决定去看齐晨。
这个决定的产生基本源于我一直在作的一个梦,尤其是最近,我一直作这样的一个梦,梦里我漂浮在一片大海上,一直飘一直飘,前后左右都没有可以停靠的岸。我找了很多解梦的书,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于是我想到了齐晨。
我找了一张地图,找到了他所在的城市,那么一片海,相隔在我们之间,我找到了原谅他两年没有音讯的借口。是的,我不介意别人说我自欺欺人,倒了一杯咖啡,突然看见窗外一片绿意盎然,春天又到了。
齐晨走的那年也是春天,我们俩的恋爱已经谈了四年,是该有一个了结的时候了,好象大家在那个春天都变得理智又清醒,话都没多说的,就默默接受了他远行的现实。除了那个城市的名字之外,我再没有关于一丝一毫的齐晨的消息。
那年上演了一部轰动全球的《泰坦尼克号》,看着那个孩子气的男主角被海水一点一点吞噬的那一刻,我和大家一起在影院里泪雨滂沱,没有人比我哭得更伤心,我想,也许我的爱情,随着那艘轮船一起沉到海底,成为记忆了。
我还是决定去他的城市,行走他走过的道路,触摸他出没的境地。
两座城市隔着茫茫的一片海,我有点犹豫,想起了那部预示灾难的影片,觉得有点惊悸,若是身有不幸,那么有一天回归的齐晨,会不会因为找不到我而肝肠寸断?明明知道这个想法很愚蠢,明明知道自己早就变成了他荒芜记忆中的一根普通的杂草。
上网占卜了一下,卦上说,旅途上会遇见漂亮的人。
忍不住笑起来,遇见漂亮的人,那么即使遭遇海难,也值得了吧。
我真的,从来没有尝试海上或者空中的旅程,虽然那一个可爱的占卜令我眉开眼笑,但是这丝毫不妨碍眉开眼笑之后控制不了的恐慌,似乎还是在几周之前,不断地有海难传闻,当我扶在船舱外面的围栏,看着慢慢卷起浪花的这一片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海,我突然有了生死由命的感觉。
春寒料峭,我有点冷,失去齐晨后的那么多日日夜夜,我变成了一个怀有恐惧心理的女人,我恐惧一切,包括寒冷,我不想说我对齐晨有多么爱恋这样的话,我只是享受着一个人的孤伶和落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去看他,看望自己荒芜的爱情。当然,也许你会猜测地到,我去这样的一个城市,是没有结果的,因为齐晨所有的行踪,我完全不知晓。可是我还是决定去,象莉香去完治的故乡一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许不为了去看那个人。爱过的人都明白此中的滋味。
同舱的有六个人,除了一对情侣之外,全都是男人,我大概看了一下他们的面貌,觉得占卜欺骗了我。不过,明知道是欺骗,当时还是满心欢喜,女人很多的时候需要一些假象,来维持自己的脆弱。
上铺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眼睛还时不时地向我这边瞟上一下,心里可能在预谋着如何和我这唯一的一名单身女性搭讪,我早有警觉,拿了一本书专注起来,尽管什么都看不下去。
船上电视的信号不算好,放着最新的战事报道,我对战争深恶痛绝,不忍看那些被战争折磨得愁苦不已的那些无辜的人的脸,于是我换台,那个醉了的家伙喊了起来:不要换台啊!
我不理睬他的,找到了一个台正在播韩剧《爱上女主播》,里面那个坏女人正在邪恶地伤害清秀的男摄像,我突然发现那个男人和齐晨在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一样地忧伤和温文。可是我的幻想被那个男人给打断,他不停地喊叫令我快要崩溃了,这时候他的同伴,一个穿棕色上衣的男人对他说,你喝醉了,睡一会儿吧。
醉鬼不满地说,林,你见了女人就出卖哥们。
其他的人笑了起来。
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去透透气。
夜已经慢慢降临了,海面上泛着幽深的蓝,凝重诡异,耳边完全是海浪疯狂的声音,我从来没有想到轮渡是如此的平稳,若不是看见眼前的浪花,几乎想象不到我们是在航行,用很快的速度,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抛在身后,我突然想给谁打电话,让他听一听海浪的声音,可是手机在海上没有一点的信号。
看海的人很多,大多是象我一样生活在内陆城市,平时很少有时间看见大海,尽管夜晚的海面看上去一点都不动人。而且海风吹得人发丝飞扬,瑟瑟发抖。我准备回舱里拿一件衣服,正巧林往外走,窄小的空间,有点尴尬,我退了一步,让他先走。他点了点头,先走了出来,随后转身问:别介意。我的朋友上船之前喝了点酒,有些失态,请不要介意。
我有一些感动,同处一船舱,即使那个人喝醉了,也并没有影响我什么,并且和别人抢台的是自己,无非是把坏的心情迁怒到一些无辜的人身上,我觉得自己无耻。
回到舱里那个醉鬼已经睡了,其他的几个男人都在看紧张的战事,边看边骂着小布什,那对小情侣拥在一起说着听不清楚的情话,场面融洽地有些刺激我,曾经也有一个男人,给我说过一些傻话,温暖着我一直的生涯,可是,现在我把他给弄丢了,却忘记了去寻找。只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做恶梦,患得患失,暗自神伤,一副落魄的可怜样子,都没有人敢爱我了——一个女人太爱一个人了,男人都会害怕。
夜已经很深了,天一亮我就可以到达那个城市,我想象不到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些风景,怎么样的一些行人,也许命定巧合,还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遇见齐晨——当然,这样的机率基本是零。生活不是爱情小说,可以随意编排美丽的境遇或者感人的结局。我只能接受真实生活中赐于我的一切,我可以愤怒,也可以萎靡,我甚至可以辱骂,但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接受。
我披着厚厚的披肩,在船舱里走来走去,觉得非常饿,算算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想看看船上有没有吃的,却看见林手里拿着一瓶绿茶往船舱外面走。他居然也喜欢绿茶,曾经和齐晨相爱的时候,我们只喝绿茶。我突然觉得眼睛发热,想找林谈一谈,也许只是谈谈绿茶什么的。或者说,或者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不管他是林还是张还是赵或者王。
林趴在栏杆上,远远地看着幽深的海面,我走过去,他看见我,显然很讶异。看着我厚厚的披肩,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笑什么?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这个披肩,我就想起了那句话:你没有披肩,我没有灵魂。
我说,我不是张爱玲。我有披肩,我也有灵魂。
林的笑意还在嘴角边荡漾着,视线转向大海,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真的很好,尽管有一些冷,但是海风给了新鲜的呼吸。迎着海风航行,在春天的夜里。
去船头的甲板看过没有?林突然问我。
我笑起来,说,是不是泰坦尼克号的那个经典镜头的地方?
他又笑起来,说是,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坐船。走,去看一看。
我跟在他后面,向船头的甲板走去,船头几乎没有什么人,而且对面就是汪洋大海,我真的想象不到露丝和杰克如何有勇气那样得迎着大海张开双臂。换做是我,无论如何是不敢靠近的。
我和林远远地站着,我不合时宜地问他,如何此刻发生了海难,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林的表情很平淡地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海难,我最遗憾的事情恐怕是我还没有尽我的孝心来报答我的父母。
听到他的答案我脸红耳赤,我以为他会说,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和心爱的女人告别。我是如此地俗不可耐,动辄就是男欢女爱。我突然害怕他问我同样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还好,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说,其实人生非常短暂,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千万不要难为了自己,你站在这里观望大海,不觉得世界是如此地广阔吗?我经常往返两个城市之间,经常在轮船上看着茫茫的这一片大海,每次看到大海都觉得心情很舒畅……可是昨天晚上,张国荣死了,从那么高的一层楼上跳了下来,真的想不通,他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怎么会选择如何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吗?……
我突然觉得想哭,但是我没有说什么,转身回船舱里。我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但是我又不能不相信他说的话。张国荣死了,死于自杀,他曾经在声色场中演绎了那么多的轮回,但是他死了。据说是死于爱情。我是平凡的女子,在自己的不起眼的爱情里面受尽煎熬,可是他居然不肯受一点委屈去迁就爱情。他死了,他要让爱他的人伤透心灵。这是多么狠心的一个男人。我到底是平凡的女子,在爱情里面期期艾艾之后,还会担心海难来临,令浪子回头的爱人肝肠寸断……
抬起表来看到,离到那个城市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我悄悄地走到我的床铺前,躺在没有颠簸的航行中,也许我真的应该睡一觉,象一个没有任何心事的孩子,天一亮就会达到一个新鲜的城市,去看那些著名的广场,去买那些流行的服装,也许象最普通的旅行一样,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牵挂而已,这个牵挂,不足以长久不断地想起,但是足以令我爱上那个即将到达的崭新的城市。
那夜我合上双眼,没有做梦,后来被船上的广播给吵醒。原来船已经靠近了码头。上天保佑,一切平安。
天已大亮,舱里只剩下我自己没有下船,我抬头看了看林所在的上床,干干净净没有了人,我于是笑起来,背上被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那个背包,向外面走去,走的时候我突然回忆起昨晚我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经历了如此浪漫的一幕,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生活原来真的只不过是生活,不可能象爱情小说那样随意地感情满溢,也许对林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过客,曾经在一次普通的航行中和陪他在船头甲板上看了大海。
如此而已。
生活中会有若干次这样的遇见,微笑了,点头了,名字都不知道,就荡入人海中永远不会再见了。
我还突然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十年修得同船渡。
我从此爱上了这样的航行,我想,我要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走下去,在旅途上遭遇一些前世修过十年的人。也许真的向占卜上所说的,还可能会遇见漂亮的人。
我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奔向了这一个漂亮得马上令我高兴起来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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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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