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ake_friend_ok(死神·曼弗雷德)
整理人: byebye(2003-05-13 11:29: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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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语比得比湘瑶还好,全校也只有她最能和我哈拉。”
守德陪着嘉志笑着,嘉志笑完,接着却叹气地摇摇头,写道:“也许是听不见的关系吧!总觉得身旁的人都是那种异样的眼光,没人肯和我谈心,我也不喜欢别人看到我时那种慌张的样子,所以郁婷的亲切让我很放心,我有心事都和她说。”
守德突然想起当初在网路上,一提到要见面时,嘉志犹豫许久的事,说道:“你也是因为这样才搬出去住的吗?”
嘉志点点头,守德微微一笑,喝完罐中的咖啡。
“七岁的时候我失去听力,上学的第一天我就哭着回家,因为我觉得我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那时候我不愿学手语,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嘉志抬头向守德一笑,守德也苦笑地看着他,然后嘉志继续写道:“后来我不再哭了,我告诉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学着独立的结果,现在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倒也没有太多问题。”
“喔?连平常起床不用闹钟也行吗?”守德问道,嘉志点头写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的生理时钟准得很,从上学到现在,迟到的次数两支手都算得出来。”守德呵呵笑着,“哇!这我就不如你了。”
窗外忽然飘下丝丝小雨,守德问道:“那本小说看完了吗?”
嘉志在纸上写着:“跟我说爱我?”,守德点点头,嘉志写道:“看完了,很好看,尤其是晃次希望广子说爱他那一段,我很感动。”
“我在你生日时送的CD,就是这部日剧的原声带。”守德说道,因为怕嘉志不懂,所以守德将话重覆写在纸上。
“我听不见,歌词又是日文的,看不懂。”嘉志写道,守德说:“改天我去网路上抓中文的词给你。”
嘉志点头表示谢意,并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钱币递给守德,守德一看,原来是个镀金的金币,上头刻着心形的花纹,边缘则刻有“MISS YOU
FOREVER”的英文字,另一面则是雕着一朵枫叶,雕工有些粗糙。
“我大一时曾代表社团去带某个协会办的听障生联谊活动,他们都是刚考完联考的高中生,我和湘瑶就是这样认识的,不过没想到她会考上这里。我带活动时正好是我生日,她说临时没礼物,就拿起这随身带着的金币送我,这是有一次她到个风景区,那里有口许愿池,向旁边卖纪念品的小贩买的,她跟我说这个金币可以让我实现一个愿望。”守德听完后微微笑着,便要将金币还给嘉志,嘉志微笑地接过金币,握住手中的铅笔,就着留言簿最后一页空白的纸上,轻轻拓下金币的枫叶花纹。
“你还爱她吗?”守德在拓纹旁边写着,嘉志沉默一会儿,微笑地点了点头。嘉志把纸下的金币送给守德,并把守德握着金币的手推回去,写道:“送你的,算是谢谢你借我光碟吧!”
“这么有纪念性的东西怎么可以乱送人呢?不行不行……。”守德说道,嘉志笑着写道:“人事全非,留着只是让我睹物思情,更是难过罢了,你就收着,说不定我没实现的愿望,你能实现。筱云的事我帮不上忙,这东西算是一点祝福吧!”
守德看着手中的金币,微笑着向嘉志谢道:“好吧!谢谢你,我会好好收藏的。”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守德看见雨势越来越大,向嘉志说道:“雨下这么大,待会儿怎么回去?”
“撑着伞慢慢走吧!最近联外道路有飙车砍人的,下雨反而安全一些。”嘉志写道。守德呵呵笑着说:“我们柔道社最近也因为这样而热闹起来,大家都想学一点功夫防身。”
“柔道?那换你教教我吧!”嘉志写完后向守德拱拱手,守德摆着手说:“唉呀!我到社团都是被人家摔的,我不知道被人家过肩摔多少次了,我怎么教你啊?”
“教我一招就好。”嘉志求着守德,守德无奈,只得耸耸肩答应。
两人相对站起身后,守德就边比着动作边说:“就像这样,这手抓住衣领,然后身体微蹲快速靠近……”
守德拉住嘉志的衣领,做个过肩摔的姿势,嘉志于是遵照着做一遍,不过嘉志拉住守德衣领时本手笨脚的,让守德不禁笑出来。
“啊!没用的啦!我很笨,你找错人当师父了。”守德笑道,嘉志则拍着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时间已晚,已经接近活动中心熄灯的时间了,守德和嘉志将社办清里干净,两人一同离开社办,守德撑起放在书包随身携带的伞,送嘉志从宿舍停车场的门口离开。(雨是什么声音呢?)嘉志用手语比着,守德看得懂这句,便拿出记事本,在路灯下写着:“淅沥”,并用嘴形念给嘉志看。
(水流下来都是这样的声音吗?)嘉志比着,并把守德不懂的字词写在簿子上,守德笑着写着:“滴答”“哗啦”,当写到“噗通”时,还比个跳水的姿势,让嘉志看得呵呵笑着。
两人走到宿舍停车场,守德把雨伞借给嘉志,说道:“自己小心,我回去宿舍了。”嘉志点头答应,和守德道了别后,便撑着伞独自沿着马路旁走着离开学校。路灯昏暗地照着,雨水在灯旁晕出一团光晕,照着嘉志长长而孤单的身影。感觉到伞上在雨滴滴落时的震动,嘉志心中覆诵着“淅沥”“滴答”等状声词。四周寂静冷清,连原本滂沱的雨势,也渐渐转小,并且安静下来……
暖暖的阳光照着偌大的草地,连续下了几天雨后,今天天气出个爽朗的大晴天,而且恰好遇上假日,校园内有许多游客欣赏着学校的景色,几支风筝在白云间舞着,显得十分悠闲惬意。
嘉志忘了今天图书馆休息,背起书包,从外宿的地方一直走回学校,好不容易到了图书馆前,才看到玻璃们上贴的休假通知,着实让嘉志十分懊恼。
看着天气晴朗,嘉志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风拂在脸上,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于是嘉志步出玄关,沿着馆旁的路,走到了文学院后的大草坪上。
学校座落在山坡上,从这块草坪远眺,可以望见广大的市区与山下周边的农田,嘉志挑个树荫底下坐着,忽然看见树上高处挂着一支风筝。
风筝挂的地方颇高,以嘉志的身高是构不到的,丢了几颗石子,撼动一下风筝旁的树枝,风筝才微微松脱,但却仍是没办法拿到。
嘉志正打算放弃,忽然看见湘瑶从不远处走来,她看见嘉志在向风筝丢石头,微笑地用手语说:(拿不到吗?)看见湘瑶,嘉志心情顿时开怀,他笑着点头,比道:(我想爬树上去。)(爬树太危险了,不要做傻事。)湘瑶比着,嘉志呵呵一笑,把书包向地下一丢,向后退了两步,接着向前一跃,攀上了离地最近的一根树枝,然后慢慢缘着枝干攀上,小心地拨开卡住风筝的枝叶,拿起风筝后便又缓缓攀下。
湘瑶担心地看着,嘴里还不时地喊着:“不要再爬啦!”,浑然忘了嘉志根本听不见她的喊声,她看见嘉志稳稳爬下树干,心头才要放松之时,嘉志突然一不小心,踩空了一根树枝。
“小心啊!”湘瑶赶忙喊着,嘉志听不见湘瑶的提醒,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顿时向下掉落。
还好地上是柔软湿润的草皮,嘉志身上无伤,只觉手心一痛,一点鲜血从掌缘流下,湘瑶快步走进,看见嘉志的手心被树枝割伤,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湿巾擦净嘉志的伤口,然后细心地用手帕把嘉志的手包扎固定。
嘉志看着湘瑶专心地处理着他的手伤,鼻里闻着她头发来的淡淡香味,只觉得心中无限甜蜜,手上的伤口反倒不觉得痛了。
包扎好后,湘瑶看见嘉志正痴望着她,脸上微微一红,嘉志尴尬地站起身来,拿起风筝,比道:(有空陪我放风筝吗?)湘瑶犹豫了一会儿,看见风筝上系着一条红色的断线,她比道:(线都断了,怎么放?)嘉志拿起风筝看看,把风筝交到湘瑶的手上,比道:(你等我!)湘瑶正想回应,嘉志却一股脑地往校门口跑,湘瑶看见嘉志连书包都没背走,想离开却又不敢,只好静静地坐在树下,心中却有些不安。
嘉志奔到校门口,看到许多小贩在门口旁卖着风筝,他到摊位前,只见老板嘴巴动着,嘉志看不懂,猜想他说的是台语,也就不管老板说什么,拿起一个红色的风筝线环便付了钞票。
嘉志跑回草坪,看见湘瑶还在树下等他,欣喜地快步奔去。
(像个小孩一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湘瑶用手语向嘉志比着,嘉志摸着头微笑,捏起线头接上风筝的断线。
风筝的底色是鲜艳的黄色,上头画了一支粉红翅膀的蝴蝶,嘉志粗手粗脚的,打的结总会松脱,湘瑶笑着摇摇头,拍拍嘉志的肩膀,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线,细心地把红色风筝线接上。
嘉志看着湘瑶专注的神情,觉得时间如果能就此停止,那该有多好。
待湘瑶接好线后,嘉志拿起风筝,便走到草地中间,逆着风向奔跑。
凉风呼呼地吹拂,风筝相当轻易地就飞到天空上了,两人看着风筝在湛蓝的天空,变成一个黄点,不禁喝起采来。
嘉志握着线环,与湘瑶在树荫下并坐着,湘瑶比道:(功课念得怎么样?今年六月能顺利毕业吗?)嘉志笑着点点头,把线环交给湘瑶,比道:(进度还跟得上,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湘瑶点头后,于是又提起社团的一些事情,之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你过得好吗?)嘉志吸了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地问着,湘瑶先是沉默一会儿,才向嘉志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嘉志慢慢地比着,湘瑶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一阵疾风倏地刮起,风筝在空中转了一圈,湘瑶赶忙用力抓紧线环,才将风筝扶稳,望着湘瑶的眼光,想起了那年和湘瑶初识的情景。
(还记不记得那一年的联谊活动?)嘉志对湘瑶比着,湘瑶点点头,嘉志接着比道:(我教你的手语歌还记得吗?)湘瑶微笑地比着:(忘了怎么唱。)嘉志笑着,心里默数拍子,慢慢比着:小女孩,我爱你因为你长得真美丽喜欢你,别介意,因为我心已属于你。你如爱我,请你好好珍惜我。海枯石烂,我永远不离开你。湘瑶心中微微一动,泪水在眼中滴溜溜地转着,嘉志看见湘瑶的噙着眼泪的样子,比道:(他真的对你好吗?郁婷说……)“我们今天别谈这个,好吗?”湘瑶摇头说道,并用手背轻拭了眼角的泪水。嘉志看不清楚湘瑶的嘴形,比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湘瑶微笑地说:“没事,我差点忘了要面对着你说话。”
嘉志看见湘瑶微笑的样子,虽然心中仍有些不安,却也不愿再追问下去。这时嘉志忽然看见湘瑶向他身后望着,神色有些慌张,嘉志回头一看,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孩向他们走近,脸上嘻嘻地笑着,两人立时站起身。
(宇岭,好久不见了!)嘉志微笑地向他点头打着招呼,宇岭呵呵地笑着,却向他身后的湘瑶问道:“他在比些什么东西?”
“他说‘好久不见了’。”湘瑶低着头答道,宇岭依旧嘻笑地对嘉志说:“喔!是啊!好久不见了!也真是巧,一见到你就是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嘉志虽然会读唇,但是宇岭说的太快,嘴形又不甚清楚,但是看他仍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虽然不懂他说什么,但是想必他也是友善地向自己寒喧,于是只好微笑地点头回应。
这时宇岭向湘瑶走近,低声说道:“这么闲地在放风筝啊?图书馆没开吗?”湘瑶低着头说道:“我在路上碰到他的,他也是要来图书馆。”
“喔!是这样啊!那就回家读吧!你不是常说图书馆冷气冷得你受不了?以后别太常跑啦!感冒了就麻烦啦!”
湘瑶听见宇岭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淡,知道他是在恼自己单独与嘉志在一起,于是低头不语。
嘉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加上深知看不懂手语的宇岭是个大醋缸,如果使用手语,势必需要湘瑶代为翻译,这也许会让湘瑶有些难堪,于是嘉志只得静静地在一旁站着。
“我社团还有事,既然图书馆没开,就回寝室念吧!”宇岭微带怒意地向湘瑶说道。宇岭转个身来,向嘉志微笑地鞠个躬后,便迳自离开了,嘉志看见湘瑶低着头,眼泪却扑簌簌地流下,嘉志赶忙问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湘瑶看了看嘉志的手语,却没有回答,嘉志有些慌了,赶忙问道:(他对你发脾气吗?)(没有,他对我很好 )湘瑶用手语比道,嘉志回说:(但是郁婷说……)湘瑶擦擦眼泪,不等嘉志比完,边比边说道:“他会说笑话给我听,会陪我逛唱片行,也能骑车带我四处去玩。”
(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对不对?)嘉志比道,湘瑶摇摇头,眼泪却又忍不住地流下来。
(郁婷是个很好的女孩,你要好好把握,知道吗?)湘瑶努力地从嘴角旁挤出一丝笑容,但是嘉志心中万般酸苦,这许久堆积的思念,竟似快决堤一般。(我会照顾你的,你父母不相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嘉志用力地比着,看见湘瑶只是低头擦着眼泪,没看见嘉志的手语,嘉志摇着湘瑶的肩。
“你真的能照顾我吗?你能陪我听音乐吗?你能唱歌给我听吗?我……我不能对不起宇岭,他对我很好……”湘瑶哭着说,嘉志看不懂湘瑶的嘴形,比着:(说慢一点。)“说慢一点、说慢一点,跟你在一起要打手语,还要说慢一点,我受够了!”湘瑶哭着说道,嘉志看懂了这句,只觉得心头狠狠一痛,顿时感到有点头晕。忽然一阵狂风括起,原本系在风筝上的线结被吹断了,只看见一个黄点远远飞在云端,红色的风筝线无力地垂落在绿草地上,湘瑶望着远去的风筝,将断线的线环收好,交还嘉志的手上。
听见湘瑶这番话,嘉志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向校门外走去,说出这些话后,湘瑶顿时觉得万分后悔,本想追上前去道歉,但是想起宇岭,却又不敢走向前去了。嘉志不停地擦着眼泪,沿着联外道路旁走着,脑中却是盘桓着湘瑶那句话:说慢一点、说慢一点,跟你在一起要打手语,还要说慢一点,我受够了!身边是个车水马龙的道路,但是嘉志除了自己恍若低咽的声音的外,听不见任何杂乱的声响。他不停地想着,似乎有人在他脑中不断地说着话,它说:“是啊!湘瑶她靠助听器就听得见,她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我呢?连她生日时唱句生日快乐歌给她听都办不到。跟我在一起,真是太无趣了!”
“自己又能保证照顾的了她吗?梁嘉志啊!你太自以为是了,别忘了你是个聋子,连过马路都听不见汽车喇叭的人,能给湘瑶什么幸福吗?”
想到这儿,嘉志不禁哈哈笑着,但是眼泪早已流满双颊。
不知不觉地走回外宿的地方,那是个专门给学生租屋外宿的社区,他看见自己住的那栋公寓前,郁婷正在门口按着电铃。
郁婷转头看见嘉志,赶忙提着手中一个小保温锅走近,笑着对他比道:“哪!我自己煮的绿豆汤……啊!你怎么哭了……”
郁婷拿起手帕帮嘉志擦着眼泪,嘉志心中纷乱,对郁婷比道:(跟我在一起还要比手语,说话也要说慢一点,是不是真的很无聊?)“哪个王八蛋跟你说这些的?是张宇岭那个浑球吗?”郁婷生气地说着,看见嘉志颓丧的样子,她安慰地擦着他的脸说道:“你一点都不无聊啊!你会说笑话,个性又乐观。再说你会读唇,不会比手语也能跟你沟通,而且……”
嘉志心中一动,忽然双手将郁婷抱住,郁婷心中一惊,本能性地想挣脱,但是突然感到嘉志正低声抽咽地哭着。
“学长……”郁婷低声地说着,只觉得嘉志心中满溢的悲伤,和这段时间来思念湘瑶的煎熬,都在这个时候溃堤了。没想到一向乐观活泼的嘉志,竟然会在她的肩上痛哭。
郁婷心中不忍,也轻轻拥着嘉志。
远方那支断线的黄色风筝在晴空中无助地飘着,时近傍晚,霞红晕满了整个天空,风筝渐渐隐没在黄昏里,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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