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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父亲的爱
发信人: koko3288(网络梦牵)
整理人: pi__zi(2003-04-29 10:03:36), 站内信件
父亲的爱

小心拭净了那只许久没用,沾满了尘埃的碟,一曲温馨优美的女中音回响在耳旁:“溢满了天空是朵朵云彩,溢满我心头是父亲的爱,没有絮絮的唠叨,只有默默的关怀,言传身教使我成才……”

  父亲是上海人,一手好厨艺养活了母亲和我们兄妹。父亲不抽烟,不喝酒,瘦瘦的体魄却十分健康,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发现父亲有什么身热头痛的毛病。父亲他文化不高,但处世乐观通达,善意知足,在单位里,无论他的领导或者他的徒弟都十分喜欢接近他。

  父亲不喜欢用喋喋不休的方式来教育我们,但在某个早晨,我的枕边总会收到一叠小纸条,有用过一面的废纸,有带文字下面的空白,有的更是用过一面的信封反转过来,在那些没有梭角可寻的小纸块最下面,清楚有序地注明了一、二、三的页码,那排挤得密密麻麻的字体,总是让我小心翼翼地看半天,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应该怎样去补救过失。为此,我发过不少次脾气,总不明白为什么平日为我添墨加书从不皱眉的父亲,为何总是用我随手扔掉的草稿还不如的纸张来写下这谆谆的瞩语?

  记得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学校组织了一个为期七天到农村劳动学习的活动。父亲他一早就忙碌起来了,去街市卖草帽,卖军用水壶,去工厂问朋友找来了几双帆布手套,最后,还忘不了在一个大口缸里装上满满一缸“酸菜炒肉”,并告诫我:“每餐饭前请饭堂的厨师翻炒一次,吃剩的一定要梆紧放于阴凉处才不会变质等等。”

  车窗外,父亲和老师低声地说着什么,车窗内,同学们你一言我一句,热闹的吵杂声绝不次于菜场的喧哗。当车子启程的那会儿,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父亲走向前,一叠没有梭角可寻的小纸块塞到了我手上,父亲用他那大山般宽厚的笑容对我坚定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我的眼睛开始迷糊,竟然连再见也忘了说,当他的身影随着车子远离而慢慢变小的时候,我翻开了那一张张载满了密密麻麻叮嘱的字句……

  车子喘着大气,沿着蜿蜒的山路龟似的爬行着。颠簸的途径在那一窗大自然的美境里消除了我满身的疲倦,看着那满山遍野,金灿灿的野菊和众多不知名的野果,一种即将要融入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令我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掩饰不住放飞的心早已抹去离家的不安。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隆重的仪式,进入乡村的一刹是那么的平静,村长带着几个村民把我们迎进了一间矮矮的平房,我打量着那座凹凸不平的平房外围,只见,用白石灰粉饰过的墙壁半透着早被风雨洗涤得模糊难辨的红字迹,印渍斑斑里显出的老像一点都不新鲜。

  “农忙啊,错过了春天的播种,就没有好收成了。” 村长边走嘴里不停在嘀咕着。

  “快,快,你们几个去把同学们的行李搬过来。” 村长开始点将。

  “真是谢谢您了,村长。”刘老师满脸诚意。

  “嘿嘿,大家坐会,一路辛苦了吧?我们这儿条件比不上城里,同学们将就着点。”

  村长脸上漾溢着纯朴的气息,热情感染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当我再次环顾这古朴、别有情韵的“乡村办公室”,一股融融的暖意令我感觉到这儿不再陌生。

  随着一声雄鸡的啼叫,太阳从碧海般蔚蓝的天空升起。我戴上了父亲为我准备好的帆布手套,聚集在一个晒谷场上听候老师的分工,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把一堆肥料运送到田间,村长分给我们每人一对竹筐和一根扁担,告诫同学们尽力而为之余注意安全等等,在几个青年带领下,我们开始了运送工作。

  在家中从未做过家务的我,挑起那半筐肥料的同时,身体的重心不知飘向了何方,一步两回头中,大汗犹如豆粒般往下滴,看着其它同学你追我赶,往返中对我露出的嘲笑,不能及别人所能深深刺痛了我,又急又恨的我在心中骂自己怎的那么无用,无奈与羞愧占据了我整个思想,我索性坐在地上,哭了,我想家,想父亲宽厚的臂膀,我知道,父亲他一定会帮我,他会帮我擦去汗水和泪滴。 

  累了一上午,吃完饭回到宿舍中,同学们早已恹恹不振,站的、蹲的、坐的、卧的、跪的、躺的、千姿百态。当听到下午是自由活动的时候,同学们立即精神抖擞,眉开眼笑地寻找起同游来,商量着去哪儿爬山,哪儿戏河,哪儿才是俯瞰景色的最佳位置。我静躺在床上,谁也没理,眼睛盯着床头那一大口缸“酸菜肉”,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完成明天的劳动而不被同学们取笑。

  “koko,”王红和陈霞走到我床边。

  “我们一起去后山摘花好不好?”

  王红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陈霞是王红的表妹,在公司分配同一单元里,我们家的楼上就是王红的家。家长的和睦延伸了下一代的友好,平日里我们上下学几乎是同去同返。

  “不,我不想去,”嘟着嘴,我慵懒地说。

  “睡在这里做什么嘛,不是一早说好去哪儿都一块吗?”王红很认真地看着我。

  “koko,今天早上的事,刘老师又没有怪责你,你又何必多想呢?”陈霞边说边拉开我的被子。

  拉回被子,我把脸转向靠墙的那一端,不理她们。

  “你,你这算什么嘛,顾影自怜?”王红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哎,算了,我们自己去吧。”陈霞把脸转向了王红。

  “好!我们走,待会宿舍的墙角钻出条小蛇,哭喊可是没人听得到的。”王红拉着陈霞就要走。

  “啊?等等我!”我用被蜂螯的速度坐了起来。

  王红击破了我的弱点。

  大山上,翠绿青青,悠悠荡荡。不远处,一片高大浓密的翠竹在风中发出了嗖,嗖的声音,风过后,一片片竹叶如飞花般下坠,那美态直让我联想起天女散花的飘逸。置身于生机勃勃,无限宽阔的视野里,我的心胸豁然开朗,我暗自庆幸没有自个儿留在宿舍里黯自卑伤。我们踏着松软的竹叶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手抚弄着那不知名的树木,我们听着鸟语,采摘着山花,追扑着蝴蝶……沿着一阵阵绕鼻而来的花香,我望眼峭壁上不知名的花儿,凛风傲然中她显得十分执着,几只多情的蝴蝶,翩然地穿梭在花间追逐。
  
  大自然的诱惑令我们忘却了时间,当月亮在夕阳的余光里慢慢呈现的时候,曹毅与杨小东奉刘老师之命把我们“捉”回了宿舍。

  刘老师用责备的眼神逐令我们十五分钟内洗漱睡觉。我们三人拿着脸盆走到了村边那口水井,不习惯用凉水的我开始用毛巾擦拭那变成盐粉的汗渍,陈霞调皮捣蛋的用水泼洒着我和王红,我悄悄地向王红打了个一起进攻她的手势,联合起来反击陈霞,嬉闹一开始就无可收拾,从起初用手泼洒到索性半盆一盆地相互打起水仗来,直到湿漉漉的身体有些发凉,我们才各自收盆回到了宿舍。

  半夜里,只感到全身很热,口干舌燥,迷糊中我直叫口渴。

  当雄鸡再次啼叫的时候,我知道我起不来了。刘老师坐在我床边,用手摸着我的额头,惊讶中急忙叫同学取来了她带来的包,喂了我两片“阿斯批林”后,她叫王红看着我,就带着同学们去参加劳动了。中午,当她知道我的病情并没有减弱后,请村长给父亲的单位打了电话,父亲接电话后,带着他徒弟在卫生院工作的医生姐姐婷姐,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我身边,随着那支扎入我血管的针,泪水从我的眼角流向了枕头,我不知道那泪水里有几分娇宠?几分委屈?

  告别了老师和同学,告别了巍然屹立的大山,我住进了市医院,扁桃体严重发炎令我高烧不退,时而冷时而热令我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医生下了旨令,割除扁桃体,当父亲听说手术会在脖子上留下一道疤痕的时候,苦苦哀求医生尽量不采取手术的方式来为我治疗。他四处找来了不知道什么民间偏方,不时地请医生多次巡视,不停地用冰块为我降温,日日夜夜守候着我却未显出丝毫的疲乏。

  父亲的执着和爱心终于感动了上苍,无需手术,我的扁桃体神奇地消失了。半躺在病床上的我,喝着父亲熬的红枣粥,心里很甜,很甜。房门外,一个脖子上缠着纱布的女孩走过,父亲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我,欣慰地笑了……

自此,每天早晨六点的时候,人们总会看到一对穿著运动衣的父女在公园里来回的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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