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uan00gd(小玄)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3-24 19:55:4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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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夜天(1)
严希堂临睡时,把闹钟调校好,早上六点响闹;因为担心闹钟放在枕边,万一响闹时,自己在半睡半醒间,会随手把它揿停,然后再睡,故而特地不放在床头地方,而放在衣柜上。到时闹钟响起来,自己非下床不可把它揿停,那时人已下床,自然也就醒了。
明天,对他说来,实在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大日子。打从他第一次见到黄昕欣出现后,他对她便产生了思慕之情。其后费了不少心血,各种刻意的安排,才教黄昕欣在全系那么多追求她的男生当中,开始留意自己。
更经过好大的努力,屡败屡试,才在第九次的邀约,得她答应自己的约会。
其实说出来,所谓的约会,不过是因为学校快要测验了,自己有一份完善的笔记,而黄昕欣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所以希望他可以教她一下。
这个机会,是严希堂苦心的安排,他央求早两届毕业的师兄,给他以前教授的笔记,又花了整整半个月,在图书馆里抄数据,为的就是用这个来作约会黄昕欣的借口。
自然,还有小小的巧妙,就是不在校园里温习,而到离岛的长洲去。
严希堂的理由是他的家在长洲有间度假屋,面对着观音湾,十分清静,很适合温习功课。
没想到黄昕欣这一次竟然爽快的答应,这给严希堂带来了无限的兴奋。
本来他约了黄昕欣七点半在港外线码头前面等候,由他家去中区的码头,步行亦不过二十分钟,他大可以不必这么早起来的。但由于第一次可以单独跟自己心仪的女孩子一起去长洲,严希堂患得患失,又怕自己会迟到,又怕忽然间黄欣临时有事会失约。
虽然明知道就算自己再早去码头,非到七点半,黄昕欣也不会出现,但宁早莫迟,所以他还是决定把闹钟调校到六点就响闹了。
心情兴奋,竟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严希堂整夜睡在床上,都是幻想着,明天跟黄昕欣单独在一起时,自己应该说些
甚么话?做些甚么?
其实打从前天开始,黄昕欣答应了长洲之约后,严希堂已经做过无数的幻想,他只是重复又重复的让它们呈现脑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晓得自己的功课一定要表现出色,要折服女孩子,成绩是其中一个成功的因素,在这方面,严希堂倒是充满信心的,他一直是全系里头十名最高成绩的人之一。
他也曾告诉自己,一定要早点休息,免得精神不够,向黄昕欣解释功课时,不够精辟,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功力。
然而,事与愿违,越是要自己睡,越是睡不着。最后,望了望表,才不过五点,天还未亮。
但是,严希堂实在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爬起床来,先到衣柜前,把闹钟按下,便走入浴室,仔细地给自己梳洗,第一次单独约会,一定要让黄昕欣留下最好的印象。
当他穿了预早选定的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都觉得相当满意后,又再细心的梳理头发——这是最难办的一件事。他要把自己的头发梳理得像是一点也不刻意的自然。单单是侍候那些头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在镜子前看看,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之后,便再细细检查了自己昨夜已经收拾好,准备今天去长洲带的东西。
背囊里当然有讲义、笔记,也有零碎的杂物和长洲度假屋的门匙等等。当每一样都检查妥当后,望望外边的天色,竟然仍黑沉沉的,尚未天亮。
再看看表,差不多已经六点了。
「奇怪!怎地今天的天色这么黑的?按理这个时候该天亮了吧?」严希堂自言自语,有点不服气的,伸头出窗外望一下。
其实,他极少在这个时间起床的,到底这种季节,甚么时候天才开始亮,他根本不知道。
「老天爷!求你快点天亮吧,我已经等了好多个小时了。」严希堂望着漆黑的天空祈求着。
突然,他像给针扎了一下似的叫起来:「我的老天!千万不要是翻风落雨,若真的如此,才煞风景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自主一沉,连忙打开衣柜,把风衣也捡到背囊中。
「还是早点出门口,到码头等,总好过在家里呆等,万一出门时,遇上甚么阻碍而迟到,才真误事,先到码头等,总是放心点。」
想来想去,还是等不及了,于是便拿起背囊,准备出门。
不过,他的手才触到门栓,又折回来,拿了一柄可以折起来的雨伞,心想:「万一真的下雨,而她没有带伞,这把雨伞总可以派上用场。」
他为自己的费尽心思而感到安慰。
终于检查清楚,觉得自己没有甚么遗漏了,这才真的悄悄掩上门出去。
乘电梯到楼下管理处时,管理员还在他的尼龙床上元龙高卧,当严希堂经过他的床边时,还依稀听到鼾声。
「哼!真有贼入来,要你来有甚么用?」严希堂心中冷笑着出了门。
他这刻甚么也不理会,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快赶去码头,在码头等待,对他来说,才会是万无一失呢。
当他出到街外时,仰头一看,天仍是漆黑的,大概太早,的士也不多见。
「算了,还是步行去码头比较稳当,万一遇上的士撞车,硬是拉我上警署作证
人,那才误了大事呢。」严希堂简直是甚么可能性都想到,可见他对今天的约会多么重视。
安步当车,由住处到港外线码头,只需沿着德辅道西向东行就是了。
由于严希堂自小就在西区居住,这条德辅道西是他往返中环必经之路,也不知走过多少回,简直是闭上眼睛都认得路。
他甚至认识每一家店经营的生意。因为天色太早,竟然没有一家店是开门的,途经每处,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三更半夜。
当他经过一家粥店时,却忍不住停了脚,望着紧闭的铁闸,心中不由自主嘀咕:「这家店明明五点便开始营业的,我记得有一回,与同学们去露营,五点出发,还到这儿吃了粥才上路的,怎地现在还不开门?」
伫立在粥店前,不由自主又望了手表一眼,表上显示已经六点四十五分了。
他抬头一望天色,却发觉连一点曙光也未有。
「糟了!看来今天一定是个阴天,千万别狂风大雨才好!怎搞的?老天爷故意跟我作对?」
心里正在嘟哝着,忽然,粥店的铁闸从里面拉开——
由于天色阴暗,店内虽然有灯,但那人背光,严希堂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面目,不过他并不关心,他只想尽早走到码头去。
岂料当他正要加快脚步,走离粥店时,冷不防背后有个声音在道:「这位兄弟,请留步!」
严希堂怔了怔,一时间也搞不清背后的声音究竟是否呼唤自己?
想到自己根本不认识粥店的人,虽然听到呼唤,却没有停下步来。
「这位兄弟,你留留步,好吗?」背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面没有人,难道真的是呼唤自己?
严希堂情不自禁便回过头去,当他转过头时,他见到粥店门前所站的人,正向自己招手。
「你……叫我?」仍然有点不相信对方是呼唤自己,所以便问。
「请你过来一下,好吗?」那背光的人再次请求。
严希堂很是惊讶,自己跟这粥店的人素不相识,何以会在这仍未天亮的凌晨,突然走出来叫自己?难道他遇上甚么困难需要帮忙?
再没有考虑其它,严希堂便折回头,向粥店的铁闸前走去。
「有甚么事吗?」他来到粥店的门口,虽然店内有灯光透出来,但站在门里的人,始终因为背光,看不到他的面目。
「这位兄弟,阻你一点点时间,店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儿有袋垃圾,我一个人搬不动,你可否帮我这个忙吗?」那个背光的人说。
「原来是倒垃圾,好呀,要搬到哪儿去?」严希堂一向乐于助人,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请你进来帮个忙一起搬吧。」
那粥店的人说话时,身子退了一步,腾出空间让严希堂进来。严希堂跨进粥店内,马上便看到,原来是有半个人高的黑色垃圾袋,胀鼓鼓的,怪不得那人要找个帮手了。
「好大袋垃圾呀!来,我帮你一起抬。」
严希堂望向那个向自己求助的人,这时,由于那人身子移动了,改变了一点角度,灯光从他的侧面照来,可以看到一点他的面貌了。
只见那人肤色黝黑,下巴黑麻麻的,好像满腮的胡渣子,身穿一件文化汗衫,脚上穿着条纹睡裤,显然是在粥店里留宿的伙计。
严希堂心想,这人大概是昨夜忘了搬垃圾出去,今晨才发觉一个人搬不动,刚巧遇到自己走过,所以便叫自己帮忙。
这时那粥店的伙计弯下腰,双手抱住垃圾袋的底部,严希堂看到他开始动作,马上便配合他,伸手去帮忙。
垃圾重得贼死,怪不得那伙计要人帮忙了。
两人抬着垃圾,跨出粥店的门坎,严希堂忍不住便问:「要搬到哪儿去?」
「街角就可以了,那儿有垃圾筒,等会儿市政局的清道夫会来收拾的。」那粥店的伙计一边抬一边回答。
严希堂对附近环境十分熟悉,知道街角的确有个垃圾筒,只是粥店的垃圾多得这样,随便扔在垃圾筒旁,他很怀疑,清道夫如何可以独力把它移走?
不过,既然那伙计这么说,自己帮他把垃圾搬到那儿便是了。
虽然,那粥店伙计比自己还要高大,两个人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垃圾移到街角。
放下垃圾袋后,那粥店伙计拍拍严希堂的肩膊,很感激的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严希堂爽快地回答。
「下次来吃粥,一定给你大碗一点。」那伙计笑着,向严希堂挥挥手,便走回粥店去。
望着那伙计离去后,严希堂心中不由自主嘀咕:「你认得我是街坊?我怎么好像从来未见过你的?」
当然,那只是他心里头说的话,根本没有开口说出来,何况,那伙计早已回到粥店,重新关上铁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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