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yj75(阳春白狗)
整理人: pi__zi(2003-04-29 10:02:5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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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二)
天气渐渐热了,快到中中谷的时候,炳突然身子不舒服起来,老是闹肚子。这天一早就去清理肚子里那些还未成形的存货。良久,平展了苞谷壳正擦屁股,一只见多识广的蚊子知道他即将起身逃离,就不声不响地落到他的大腿内侧,迅速而准确地把它那尖锐的刺吸式口器插进他的肌肉,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待炳发觉时,那只好色的雌蚊已婰着饱满透明且鲜红的肚子,不慌不忙地飞离了他的势力范围了,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了他去享用他的鲜血。窄小而气味不纯的空间就响起一声沉闷的掌击皮肉的钝响。
炳提了裤子站起来,就从门的上部已破裂的地方看到不远处正有一个浑身穿白的女子走过去,他很是担心:这么早穿这么白,怕是不吉利哩。连我看见了也怕不吉利。赶紧系好裤带要赶上去朝那女子面前吐一口唾沫。
跟近了,晨光中是细细的腰,肥肥的臀,长长的腿在一款一款地走着,知道是水儿,忙上去笑着说:“根嫂,这么早。”
不待水儿回答,又说:“根嫂,你穿了这身白衣真好看,就象画里的人一样。”
女人是经不起夸的,听炳这么说,心里就乐了,喜滋滋地问:“真的!阿根也说好看。”
炳讷讷地说:“不骗你。”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白衣下隐现的双乳。
水儿见他这样,笑笑走了,留下炳一个人失魂落魄似的站在那儿。
炳回了家,人就特精神,见谁都是笑笑的。身体也竟不觉着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了。
勤劳的庄户人总有他们干不完的事,连大热的天也不闲着。
可阿根这天去砍柴就出了事,他爬到一棵老松树上去砍松枝时踩断了一条枯枝,人就从五六米高处摔下,掉在结实的红土地上。待入夜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抬回家没到天亮就断了气。
炳一夜都没合眼。当水儿急急跑来告诉他说阿根还没回家,央他去帮忙找一下,他就随许多人带了火把满山的找。几个小时后,他们发现阿根断了手脚瘫在松树下,肚子也被树枝挂破了,流出体外的肠子偶尔令人恶心地蠕动一下,炳和人们就地扎了个松枝担架,把阿根抬了回来。然后陪着哭成个泪人儿的水儿和阿根的父母及本族几个亲长守着已没知觉的阿根直到他死。
说来奇怪,炳开始还很可惜阿根,渐渐就全忘了他,惊诧于水儿哭泣时那种超乎寻常的美了。他坐在水儿的斜对面看着她低声抽噎时双肩一耸一耸的,胸部也就随之起伏。水儿没有听到公婆及亲长们的安慰,也不觉察炳在看着她,只是低了头专心的哭,眼睛被不断擦泪水的手弄得红肿,歙张的鼻孔吹开几缕披撒下来的长发,它们却就粘在满是泪痕的凄伤的脸颊上了。这错落有致的零乱使炳有一种想去抚摸的冲动,又不敢冲冒了这份美丽,就让流动的目光去完成本应由他的手去完成的使命,心底深深地为水儿感到惋惜了。
炳一直没有说话。当阿根断气时,炳探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告诉大家说“他死了”。于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整个山村都回荡了催人心伤肠断的号啕大哭声。
水儿本在低低地哭着,听到这三个字,猛地抬起头来,满眼的悲惧,口中“啊”了一声便从凳子上倒了下来,一只脚就搁在翻倒了的凳子上。除了炳,所有的人都已围在阿根床边抢天呼地地哭叫起来了,炳就过来想扶她起来,没有成功,回头对那些人说:“水儿晕了。”又没人应,他大了胆,弯腰把水儿抱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让她躺下,只好又放下,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坐在地上,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就去掐她的人中。
醒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他的怀里,抬起空空洞洞的眼睛问:“他死了?”炳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就一暗,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中涌出,再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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