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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聊斋]回首已是百年身
发信人: sickmomo(鱼鱼游)
整理人: ybjing(2003-03-17 22:08:20), 站内信件
[疯人札记]回首已是百年身 

---------[鱼鱼游]·拒绝转帖-----------------      

深蓝与魔鬼之间,是我。 

一、 

暮色将临的时候,我醒了。 
梦里,哥哥在沙滩上的黑礁边哭泣,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安静地陪着他,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轻起来,飘起来,飞起来。那么从容地。 
万籁俱静的时候,有女子娇俏地一笑。 
那样温柔的笑声,却象子弹,击中了轻如无物的灵魂。 
我于云端一滞,睁眼看见遥远处的哥哥,和他身后的女子。 
温暖抽身而去,沉重地跌落。 
我醒了。 
门上传来轻轻地叩击声,“小瞳,吃饭了!” 

二、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夕阳了。 
象我这样昼伏夜出的女子,对于太过光亮的温暖,只会感觉晕眩和厌恶。 
不过,还是喜欢夕阳的。 
看着那么美妙的血色残阳,被无数只夜的手牵引着吞没,颤栗着的幸福。 
“小瞳……” 
哥哥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我循声回身。 
哥哥的眼睛爆出蓝色的小火花,绚烂之后就是黯淡。 
“好美哦!” 
哥哥身后,娇俏的女子掩唇而呼。 
“小瞳你不要动,我要画下来!” 
我淡淡一笑,离开了那幅镶着血色残空的窗户。 
天黑了,生活开始了。 

三、 

我在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家夜总会里做领舞。 
当然不仅只是领舞。 
只要有钱,我也可以做点别的什么事。 
我没有什么苦衷,就象我的第一次,换来一款最新的三星手机一样。 
自然而然的公平交易,没有什么不妥。 
我喜欢灯红酒绿,我喜欢喧嚣热闹,我喜欢暧昧不明。 
这样的我,天生就适合在这里生活。 
化妆间里,DJ阿KAN正在跟我的搭挡咪咪接吻,看他们嵌成那样估计两人都差不多到了欲火焚身的地步。 
我浅浅地笑着,自顾自地坐下来上妆。 
咪咪本是个乡下来的女孩儿,有着城市美女无比可拟的健康皮肤和野性。
还记得她当初新进这里的时候,连那些璨灿晶莹的水晶吊灯都能引得她不停地惊呼。
这就是我的天堂,我一定要拥有这所有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被分配跟我学习基本舞蹈姿势的时候,曾这样悄悄对我说。
就当时那个纯洁的丫头来说,阿KAN那种色狼还有些配不上她。
不过,时间的魔力太可怕了,才不过几天而已,看现在咪咪那种娴熟配合的姿势,呵呵,我想,这个异类的天堂已彻底地同化了她。

四、

站上领舞台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美丽的。
阿KAN和MC阿涛同时在DJ台里对着我吹了声口哨,音乐随即狂热地响起,我双手轻举,一甩长发,扭腰摆臀,舞池里面顿时一片尖叫和口哨。
今天的咪咪有些异常,摇起头来特别狂热,腰肢显得特别柔软,只是脚步总不是太稳,我想也许她克药克得太多了点。
不过我并没有想太多,大家又不是太熟,何必多事。
但潜意识里却注意着她,在她快要摔下台的时候,我拉了她一把。
我太大意了一点,所以当她站稳以后推我的时候,换我摔到了台下。
她是故意的,我第一次在台下面仰视这个女人。
晶晶亮的舞台上,她眼睛里的得意闪得象条蛇。
我突然笑了,身体上的疼痛并无所谓,我只是在想,咪咪太愚蠢了。

五、

其实我摔得并不重,但是我不肯再上场。
每晚的钢管秀,是这间夜总会的招牌节目,而我是主秀,独一无二的。
没有人比我跳得更好,但我今晚不肯上场。
只有把咪咪抓来救场。
我则一瘸一拐地到了DJ台。
阿KAN和阿涛明显地兴奋,空气中飘着音乐、酒精、香烟以及荷尔蒙的味道,我则让他们的眼睛,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闪出蓝色的光芒。
我说,阿KAN,我的腿不太方便,下班送我回家吧。
阿KAN笑得象条遇见天上掉骨头的狗,这么恨咪咪?
我斜倚在台子边,浅浅一笑,没有答话,返身就走。
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我有十分把握。
化妆间有老板,他气急败坏地摸我的腿,咪咪那个小贱货。

六、

要折磨一个人,真是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手段。
咪咪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往上爬的时候,踩错了人。所以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得到喝彩的她从钢管上下来以后,就注定了要失去一切。
她回到化妆间时,我正环在老板身上,为他跳钢管。
我一边优雅地扭动着,一边悄悄抬眼看她瞬间苍白的脸。
她曾经告诉过我一个天大的秘密,知道场子里有个女的很厉害,是老板的地下情人。我一笑置之。我想她的打探消息的能力还是有限,居然不知道我就是老板指定的钢管主秀。
下班的时候,阿KAN很可笑地在化妆间门口摆着POSE等我。
咪咪实在是太嫩了点。几天的功夫,只来得及表面的褪化,骨子里,还是一个单纯的乡下妹,根本不懂现实的残酷男人的无情。
阿KAN抱我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咪咪苍白脸上怨毒又绝望的表情。

七、

家里,哥哥还在等我。
阿KAN一边乖乖地跟着我向我哥打招呼,一边把搂着我腰身的手示威似地紧了紧,我淡淡地笑了。
哥哥的眼里,爆出蓝色的光芒,却又瞬间黯淡。
嫂子呢?我漫不经心地脱掉外套,看着放在客厅里的一幅油画:血色残阳的窗户前,一个身着半透明的白色睡袍的素颜女子,半笑半嗔地回眸。
她刚睡了,她画了一晚上的你,说你太美了。哥哥苍白着脸,颤抖的手在画中女子的脸颊左右半悬着游移。是的,太美了。
阿KAN接过我的衣服,凑过来看了看画,搂紧我的腰,美女,该睡了。
淡淡地笑了笑,我随手把油画扔到沙发上。画得那么纯情,骗谁呢。

八、

阿KAN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在我身上亢奋地喘得象条狗。
敷衍着应付了一晚,实在困了。 
梦里,哥哥在沙滩上的黑礁边哭泣,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安静地陪着他,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轻起来,飘起来,飞起来。那么从容地。
万籁俱静的时候,有人压抑的哭泣。
我醒了。
阿KAN已经起来了,在我脚边压抑地哭泣。
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半梦半醒般地坐起身来,看着那个压抑着伤悲的男人。
不对,这不是阿KAN。
安静地看着他,看他渐渐地抬起头,仰着脸,满脸绝望地看着我。
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到我身上。
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哥哥,我低低地唤着,无力挣扎。

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白晃晃的天空,完全没有记忆中透明的蓝,让我头昏目眩。
车水马龙的街头,有些惊惶失措地站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在这样光亮的阳光下。
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出过门。
记忆中的世界,在白昼当中溃不成军。
不知不觉地走到熟悉的路口。
灰灰的招牌上,是“夜上浓妆”。
在夜晚那般美妙如皇宫圣殿的夜总会,在阳光下居然如同废墟。
我突然觉得疲倦,巨大的晕眩袭来,天翻地覆。

十、

咪咪死了。
这个从乡下来寻找天堂的女孩,把自己如那些闪亮剔透的水晶吊灯一般,挂在了夜总会的化妆间里。
我静静地坐在镜子前,看她唯一的遗言。
镜子上,有她用口红狠狠刻下的字,小瞳。
我的名字,在灯光的映射下,晃在镜子里,如血一般妖异。
抽着烟,看着烟雾后镜子里的妖异,淡淡地笑了。
新来的领舞小姐很快地补上了咪咪的空缺。
这个小妖精十分乖巧,跟前跑后地叫,小瞳姐。
镜子很快被她擦洗得干干净净,我和她的位置,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咪咪的一切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十一、

家里,死寂,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
只有客厅里,端端正正地挂着那幅油画:血色残阳的窗户前,一个身着半透明的白色睡袍的素颜女子,半笑半嗔地回眸。
我坐在房间当中发呆。
哥哥走了,回海边去了。
那天他在我身上折腾的时候,被推门而入的嫂子抓了个正着。
难怪,我早就觉得你们俩之间不对劲。
嫂子一改往日的温柔娇俏,发了疯般地扑上来。
哥哥狼狈地挡在我的身前,既不还手,也不许她伤害我。
你个小婊子,连亲哥哥都要勾引,你不是人!
嫂嫂怨毒而嘶心裂肺地骂着。
我冷冷地笑了,随手套上那件半透明的睡袍。
滚,我困了。

十二、

梦里,哥哥在沙滩上的黑礁边哭泣,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安静地陪着他,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轻起来,飘起来,飞起来。那么从容地。

十三、

我原本就不是人。
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那个酒鬼继父把我压在床上时,我就断了气。
哥哥亲眼目睹了一切,却不敢出声。
我被缚上石块抛下大海的时候,扑天盖地的蓝色拯救了我。
命运就是命运,悲惨的,就容不下任何一点敷衍,不可中断。
所以我沉不下去。
我含冤带嗔地浮了起来,在扑天盖地的蓝色当中,在海边黑色冰冷的礁石当中,复活。
这是我和哥哥的秘密之地,我们躲开可怖的家庭时唯一的乐园。
哥哥找到了我,他伏在我脚边哭泣,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安静地陪着他,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我还没有完全康复,哥哥就取代了酒鬼父亲,扑了上来。
哥哥,我冷冷地呼唤,无法挣扎。
只能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轻起来,飘起来,飞起来。那么从容地。

十四、

深蓝与魔鬼之间,是我。
我明白命运的安排。
来到大都市里,昼伏夜出。
借助“夜上浓妆”这个阴气强盛的夜总会里聚集人的精气,恢复温暖。
所以,我越来越美,那是命运赐予我的,挟以自保的美丽。
可是,哥哥费尽周折地找到我。
他也一样,永远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十五、

回到海边,哥哥在沙滩上的黑礁边哭泣,他哽咽着说,小瞳,你冷吗? 
安静地陪着他,他的手大而有力,他的怀宽厚温暖。 
扑天盖地的蓝色暗哑着呼啸而来。 
淡淡地笑了笑,哥哥,再见。

十六、

街边的小报开始热炒一则暴力凶杀案,标题取得耸人听闻:亲子弑父,连捅12刀后自杀身亡。
据报道上说,这件案子非常的邪异,12年前,这家人的一双儿女突然失踪,警方曾经怀疑父亲是杀人疑犯,但一直没有掌握有力证据,12年后,儿子突然出现,将其父连捅12刀后,跑到屋子后沙滩上的一处黑色礁石中自杀身亡。

十七、

暮色将临的时候,我醒了。
恍惚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第几个陌生的城市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那有什么所谓呢,生活,依旧如此。
昼伏夜出。
只是,再也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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