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qiqibobo(芙蓉七七)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7-26 10:59: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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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啊……”醍醐沉吟起来,耳房被小小的沉默笼罩着,供养堂里的嘈杂
声于是渗了过来。零零碎碎的声音里,有一个音节被不停的重复着。这时,拥有
比我更敏锐的耳朵,一直倾听着彼岸之声的冰鳍困惑的低语起来:“奇怪……那
些家伙们为什么都在说……牡丹,牡丹?”
“那个啊!”醍醐恍然大悟的笑起来,露出了白白的犬齿,“你们等一下。”
他走出耳房,只听得隔壁供养堂的大门发出呻吟般的声音,慢慢开启了,在
一阵骚动和翻箱倒柜的轰隆声之后,身上还挂着蜘蛛网的醍醐握着一个小漆匣回
到了我们面前。
“就是这个了!”他把匣子放到我面前,“这东西很厉害,那些家伙没一个
敢靠近它。暂时借给你用吧。不过还了钱和那家斩断瓜葛之后,就得把它还给我,
被师傅发现这东西不在的话,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什么啊?我低头看了看那个匣子,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般
的供养物周围都或多或少的飘荡着无法言喻的异样气息,可这匣子看起来就和一
般的首饰盒没有任何区别。我犹豫着打开盒盖,却吓得手都软了,漆匣一下子滚
落到桌面上,里面的供养物也掉了出来。
我可不是被供养物上附着的气息所吓倒,吓了我一跳的是供养物本身——那
是一颗白森森的獠牙,可能属于什么嗜血的猛兽吧,但又比一般的兽牙小。这獠
牙虽然并没有险恶之气,但却有着咄咄逼人的锐利线条,最可怕的是从苍白骨质
的深处沁出殷红的痕迹,像欲雪的黄昏慢慢涌出的阴郁彤云……
“除了恶心之外,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冰鳍拈起獠牙仔细
察看着,“真的能吓跑那些家伙们吗?”
醍醐露出了讥笑我们这些外行人的神情:“这可是牡丹之牙啊!”难怪那些
附在供养物上的家伙们刚刚叫着“牡丹牡丹”。
“牡丹之牙?牡丹花吗?”我越发觉得这有着柔弱名字的獠牙不可依靠了。
醍醐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要一提到牡丹就想到娇滴滴的花嘛!你难道不觉
得吗?牡丹这名字很霸道啊——阳刚的红色。”
我可不管它是牡丹还是玄牝,只要管用就好,我一心想的就是拿着它去十八
家还掉那叠钱,早点和那古怪的人家撇清关系!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雪也渐渐小了,从砂想寺去城南十八家还是来得及的,
可冰鳍居然落井下石地说我有牡丹之牙,他不用陪我去也行,赶着回家抄作业去
了。虽然觉得挺瘆人的,但我还是握紧那枚獠牙——现在只能依靠它了,冰鳍这
没同情心的家伙!
可糟糕的是,到了城南,一进十八家那条小巷子我就懵了,当时我是误打误
撞闯进那户居丧人家的,现在我特意去找还真的找不到了!再加上十八家那边光
线一向不好,院落又差不多,我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敲开门,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
人家吧!
临近黄昏,雪又下得紧了,淡薄的炊烟已经紧挨着每户的灰瓦上浮泛起来。
我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徘徊着,明明就在同学家这一带,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那户
人家呢?
就我在靠着某扇大门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木门开启的咿呀声,一盆
水哗的泼了出来,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变落汤鸡了。泼水的是一位年轻主妇,还
没习惯做家务的样子,她见自己差点闯了祸,手忙脚乱的过来查看我身上是否被
泼湿:“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不知道正好有人经过!”
“是我太靠近你家大门,给你添麻烦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庆幸碰上了好机
会,“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户居丧的人家?”
年轻主妇有些惊讶得看着我:“太奇怪了……难道你是来吊唁的吗?”
太好了,她知道那户人家在哪里啊!正想请这位年轻主妇帮忙带路,却看见
她手抚着面颊,露出很难过的表情:“那间院子早就没人居住了,那家夫人一过
世,她的前夫就把房子给封了。真可怜,快到六七回煞了,都没个人过来看看…
…”
“咦,那她的儿子呢?”我赶紧追问。
“儿子?”年轻主妇的表情更困惑了,“那家从来就没有过儿子啊,那两口
子离婚可能就是因为夫人不生养,后来那位夫人神志也有些不正常了,好像总是
在幻想着有个儿子的样子,她的前夫看她可怜,才让她一直住在这里的……”
那位夫人已经死了,而且,这户人家从来……就没有过儿子……
那时冰鳍没有注意到任何人进入我家,难道不是因为他太大意,而是因为到
我房间的,根本没有一个是人类!可是那对长泪痣的母子留下的钱里,只有一叠
是冥钱,另一叠的的确确是人间的纸币啊!
而且,明明我房前的雪地上,还留着一行脚印啊!不……不对……
为什么只有一行脚印呢?那位死灵母亲是无法留下脚印的没错,但如果是人
类,一进一出,雪地上应该……留着两行脚印才对!可是雪地上只有前往我房门
口的脚印——那个儿子进到我家之后,就没有再出去吗?那么他去了哪里呢?就
好像,消失在我家庭院里一样!
那两对母子中的确有一个是死灵,更重要的是,另一个究竟是什么!不像我
拿着醍醐给的牡丹之牙,冰鳍可是毫无防备的一个人回了家,那个不知是什么的
东西正潜伏在家里啊!
来不及和那位主妇招呼了,我转身就想往家跑,可那位年轻主妇不紧不慢的
声音却在我背后响起:“这就回去了吗,你不还钱了?”
“来不及了!”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我提起过
来还钱的事情吗?
我疑惑的慢慢回头,那位年轻主妇温柔的笑着:“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呢?六七回煞可是重要的日子呢,请师傅做法事了吗?不然往生者是不会知道自
己已经死了的……”
为什么她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呢?而且,为什么刚刚我没有发现呢——她的眼
角,长着一粒清晰的泪痣啊!
忘记了还可以逃走,我呆呆的注视着那位少妇,她的脸慢慢变化着:女子的
柔媚感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身为男人这一点的少年
那特有的冷淡与怠惰。
眼角长着泪痣的少年,拥有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容颜的少年,他分明就是出
现在我房间里的那个儿子!原来他并没有留在我家里而是跟在我身后了,脚印是
他留下的吧,虽然还是弄不清为什么只有一行,但至少可以确定冰鳍是安全的,
而拥有牡丹之牙的我可不怕面前的这个家伙!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还好没跟着冰鳍!”
“还好?”长泪痣的少年扬起了笔直的眉毛,“你好象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
伴随着少年上扬的尾音,小巷平凡的景象消失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我转
头四顾,却只看见卷着鹅毛般雪片的尘雾阻断了我身后的道路,天地骤然间转换
成为白茫茫的无垠空间。
“这是哪里?”我有些慌了,拿着牡丹之牙也会被卷进来吗,这里怎么看也
不像人间的样子啊!
“这里?”少年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十八家啊!”
“胡说……十八家明明是条小巷子!”
“枉费你在香川活了十几年,连十八家的来历都没听过吗?”少年的视线横
掠过那粒小小的泪痣,“不过来得及……你看看脚下就明白了……”
脚下吗……我犹豫着,还是依照他的话低下头去:奇怪的死灰色从积雪里浮
现出来,平坦的雪地也呈现出不自然的凹凸。我微微的眯起眼睛辨认那薄雪下隐
藏的事物,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形状,为什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呢——淡淡的
殷红从灰白的球状、圆柱状和枝状物体内部浮现出来……
破碎的惊叫从我喉间逃逸而出,明知道倒下只会离可怕的东西更近,可是我
还是不能控制的跌坐在地——白皑皑的积雪之下堆积的,那是不计其数的,残破
的尸体啊!
惊恐使我觉得那个长泪痣的少年的声音就像从远处飘来那么不确定:“到底
过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可能已经好几百年了吧,改朝换代的时候总是在打仗,
困守香川城的军队即使知道没希望了也不投降,于是粮草渐渐吃空了,守军就开
始吃人,然后……平民也开始吃人了。也是这样下雪的天气,城终于攻克了,官
员检点劫后余生的人,将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女老幼聚集起来重新组成家庭,
一共就组成了十八户人家而已——因为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所以这一带才被叫做
十八家……”
香川竟然有这样的惨烈的往事,这座宁静而安闲的城市,竟然曾经是互相血
食的鸠槃荼之城!
我惊讶的抬起头,只见少年缓缓的走过来停在我面前,从生着美丽泪痣的眼
角含笑俯视着已经不知所措的我:“人们总是想最快丢掉战争的记忆……那十八
户人家决定往事封印起来开始过全新的生活。大家像害怕打破瓷器一样努力维持
着眼前的平静,可不知从哪天开始,这些人家养的鸡鸭无缘无故的变成了一堆带
血的羽毛,他们没太在意,或者根本是刻意不去注意;可这种事不断发生,后来
渐渐轮到看家狗了,人们这才有点怕了,但他们还这样安慰自己:曾经那么繁华
的不夜城毁于兵燹,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个活人,一定还有不少战死者化作鸠槃
荼饿鬼在废墟上游荡吧……可是让他们真正害怕的事不久就发生了,一户人家的
妻子突然失踪了,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内脏已经……”
“啊啊啊!”我捂着耳朵大叫起来,“不要讲,我不听!”
少年就好像捉弄同伴成功一样得意的笑起来,但拉开我手的动作却那么残酷
:“我很亲切地在给你讲故事呢,好戏正要开场啊!”
为什么他能碰到我?明明我拥有可以威慑那些家伙的牡丹之牙啊!可还没等
我细想,少年的声音又响起了:“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被吃剩的尸体就好像把这些人曾经犯过的罪活生生的摆在面前一样,一下子把他
们努力维持的甜蜜生活的幻象给打碎了。这十八家人开始发狂的寻找那个食人者,
最令他们怀疑的就是这个被吃掉的女人的养子,人们经常在背地里称呼这少年做
鸠槃荼,因为在城池被困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的他就曾亲手杀掉他的生母,然
后……一口一口地把她吃掉了……”
已经……完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下意识的握紧口袋里
那颗牡丹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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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首再回首
看不见你深情的眼眸
所以我寂寞到地老天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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