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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的爱人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你在那边还
发信人: dknyloveruth()
整理人: (2000-10-08 21:13:26), 站内信件
海 市
早上九点钟的太阳,竟是如此强悍且嚣张。
洁洁临走时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了一条极宽的缝,屋里四角仍是昏沉沉的暗褐色,
唯有那一条明晃晃的刀片似的阳光,不偏不倚正砍在我头上。我往旁边偏了偏头
,随手揭起雪白的薄被蒙在脸上,可那明晃晃的刀片竟穿透了薄被在我眼前映出
一片浅黄,活像是蒙了一张人皮。我掀开被子,一翻身坐起来。
洁洁是成心的,她准确地估算出太阳的时速,单单拣这个时间把我叫醒。宁菲儿
的追悼会开始了。
横在屋里的三张床,除了我这张上面还坐着个人以外,菲儿的最乱,乱到让人觉
得她不能就这么死了,总得回来收拾收拾。不过她向来就这么凌乱,我习惯也喜
欢她这种乱,只要这张床一直这样乱下去,菲儿就不会真正从我们身边消失。所
有的人都觉得我该去送送她,我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
——我已经送过她了。
身上又酸又软,像发着高烧。我疲疲塌塌地顺着斜在床头的靠垫溜下去。这种半
躺半坐的姿势很适合我,而且伸手即可够得着床头柜上的香烟,我拿出一支熟练
地点上,对着那束已移开的阳光,挑衅性地吐出一口飘飘渺渺的白烟。
我们这间屋子在别人眼里是个贼窝,是堕落者的小据点。我不记得它是哪一天诞
生的了。这里弥漫的是烟、酒和梦,呼吸的是拒绝,排放的是颓废。
闭上眼睛,想都想得出追悼会上的情景。悼词是我们辅导员写的,无非是一堆苍
白的赞誉的堆砌,她真是这么欣赏菲儿吗?天知道!学校里的老师就没有一个看
我们三人顺眼的。何苦人家死后又来假惺惺呢?要多没劲有多没劲!要是让我来
写悼词,我就写:宁菲儿平日颓废至极,逃课无数,偶尔酗酒,喝醉了还说胡话
……菲儿肯定更喜欢这个。
昨晚模模糊糊的想到,菲儿的死,于我似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念头像盘踞
在心里的毒蛇,紧紧缠绕,令人窒息。菲儿延误了救治时间,如果我们还住在学
校里,人多一点,说不定有谁会及时发现异常,说不定她就能闯过这一关。当初
是我极力主张搬出来住,带着洁洁和菲儿,在校旁租下这间房子,以此推演,不
是我杀了菲儿吗?天!我无法接受。
然而转念一想,集体宿舍又如何?除了我和洁洁,还会有人来关心菲儿吗?那群
人,踩着你的脚说你硌着她,甩脸色像打扑克,欠她半壶开水她都能清算出你家
祖上七代是地主,指望得上吗?在她们眼里,我们是异类。异类是不该存在的,
病死是活该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半夜菲儿把我叫醒说她喘不过气来,我更清楚地记得那晚菲儿
因为遇事不顺还喝了两听啤酒。我和洁洁七手八脚把她送进医院的时候,她的脸
色铁青,眼睛里闪着从来未有的恐惧之色。护士把她紧攥着我的手强行拉开,推
着她纤柔的身躯消失在一扇狰狞的门后。“淇……”我听见她的一声微弱的呻吟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轰塌下去……
医院的楼道幽深狭长,像中世纪教堂的后院,上下左右,全刷成刺目的惨白,空
气粘粘的附着在上面,只给人留下一点点呼吸的余地。这里看起来过分的干净,
干净得令人想起死亡的纯洁性,我一看就知道,菲儿绝不会在此久留的,因为这
个地方容不下她特有的凌乱气息。只有一张长椅,漆着血液凝固衰老后的暗褐色
。洁洁伏在我的肩头,猛烈地抽泣着。
“淇,我们怎么办呢?我好害怕。”洁洁梦呓般在我耳边重复她的惊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紧紧搂着洁洁,我命令自己不要崩溃,大气无疑是收缩了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血液在体内四处突围,想找到出口
恍惚中,那条白色的走廊无限制的加深下去,深到我们无法想象的世界的尽头,
深成一种断崖绝壁,菲儿正以舞蹈般飘然的姿态坠落,坠落,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伸手企图拉住她,可我的手臂不够长,我看着她像水一样从我指间流走。头顶
上方一盏青荧荧的日光灯,照出死一般的寂静,空虚。我没办法拿出往常的调侃
来逗洁洁开心,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挺直了脊梁告诉她:“没事,我们在一起”
。心虚得可怕。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曾被我们蔑视的神秘力量,原来只有它始终
主宰着一切,在这力量的漩涡面前,我们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病危通知书下来了,我签上了我的名字。已有淡淡的曙光从走廊尽头的窗中透进
,灯光变得单薄如纸。
我比菲儿更恨她的父母。本来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名的应该是他们,守在病房门口
的也应该是他们。“哦,那两个大款吗?”我想起每回提到他们时,菲儿的不屑
与怨愤。从菲儿记事那天起,他们就在南方挣钱,他们以为爱可以像三明治一样
夹在两张钞票里寄过来。电话打过去,他们正在酒店里大摆宴席,我清晰的听见
了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红酒的色彩从我眼底浮上来。“你女儿要死了,你回不
回来?”我冷冷的问。那边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我说清医院的地址,就放下了电
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快到中午的时候,学校也得到消息,派了几个管事的老师来。每个人都各自把前
因后果问了一遍,显出极大的关心和热忱,我只求他们不要吵。菲儿、我和洁洁
在老师们心目中是三个无恶不做的女魔头,平日里自由散漫,东游西逛,一副无
所事事的没出息样儿,偏偏成绩又不差,至少拿学位不成问题,想找茬教育我们
一番亦没什么说辞,只得任由我们穿着同样的服饰,以一种极触目的形象在校园
里横冲直撞,到处推广我们的颓废。我们把一个学校的风气都带坏了,他们如是
说。当他们诋毁我们的时候,我们脸上挂着骄傲的笑。
终于可以进去看看菲儿。她像一具美丽的供品摆在祭祀的桌上,浑身上下插满了
莫名其妙的管子,孤苦无助如一个初生的婴儿。这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果敢坚毅的
女孩吗?
洁洁努力压抑着哭泣,怕惊动了菲儿。
我轻轻在床边坐下,握住菲儿冰冷的手指。她半闭着眼睛,勉强地动了动嘴唇,
却最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菲儿,你别动,别说话。”我用耳语般轻柔的声音,无比虔诚地对她说,“你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菲儿无力地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很爱我们在... ...(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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