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easecloud()
整理人: smileyue(2000-09-18 16:52: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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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次我坐火车回去。其实，以前我说对火车过敏是骗你的。别怪我，我
不是存心，认识你以后，我很快乐，所以说了很多谎话。那些藏在瓶子里的岁月
，曾在每一个有你的夜晚缓慢的释放，快乐着向瓶口蒸腾。我以为你明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地平线正逐渐在衔接昼与夜的黄昏里消融，灰色的雾霭，
正如过去与现在在我心中混淆不清。
离开你与斜阳之后的三十分钟，我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路口，期盼来往的人群
车辆能从我的眼中带走什么。可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没有了你，我变的孤零零
的——冰冷的空气中一座易碎的浮岛。谁都能看出我目光僵硬，满是裂痕，只要
一飘出这座城市，旷野的风就会轻易的把它撕裂，那些碎片不是我想要的，快乐
并不是这样棱角分明的形状。是的，我终将不被这座城市所收容，我掌上的纹路
稚嫩散漫无法握住它汹涌的脉搏，正如我孤零零的站在路口，与身边的人群格格
不入，无法相容。而在路口你的思维每一次转弯都与我不同，就象刚才你离去的
方向也与我预期的那样背道而驰，当一个个神话般默契的夜晚不再吻合，我是否
还能奢望被这座城市收留？
你的目光幽长深邃蜿蜒曲折，即使我能以光的速度飘浮，这高温的流体还是
轻易的就把我烫伤。我喜欢这淋漓的痛楚，它让我如此真实的触摸身旁的一切，
而不再是从前那些虚幻的臆想。
在离去时，我的目光并不想带走这裂痕，可你和这座城市都无法将它回收，
这一次我选择用火车的方式离开。再一次的，我成为匆匆过客。
当从列车撕裂站台的轰鸣制造的空白中苏醒时，我已经坐在梦里了——有一
种感觉不切实际就象是永远在梦与现实之间穿梭。我还记得你消失在街角时背影
的颜色，你不会明白我当时的心情，正如你同样并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我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只有这样你才会快乐。可惜，当某些物质沉重的让你无
法继续保持漂浮状态，我想你还是会明白的，那时如果你还记得，就告诉我——
我看不见我自己背影的颜色。我把它遗落在我们彼此对峙的夹缝之中了。
十二月的天空，一片死寂的蓝，车窗外的空气干燥、凛冽、冰凉，几个小时
前，我们还在这样的空气里共同呼吸飞翔，现在我却要竭力维持目光，不让它轻
易被呼啸的寒风撕裂。
等一下！我要四罐啤酒……还是八罐吧！找不开？那就再拿两罐。
我从不对任何交通工具过敏，让我过敏的是那段焦灼难言而感伤的时光，这
感伤曾一直陪伴我走完了青春期后那段既快乐又酸楚只匆匆闪烁了几个瞬间的路
途。
第一次大醉酩酊就是在火车上。那一次对着啤酒我还很年轻，啤酒的滋味却
象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结果很容易就醉了，跟梦开始的时候一样。喇叭里沙哑
着一首叫做《伤感列车》的歌，目击我整个酒醉的过程。从那以后，我见到火车
就感到一阵阵强烈晕车似的难过，为延续剧情，一种习惯性感伤的道具逐渐成型
。
这一次我会醉吗？我还记得，昨天夜里你也是这么说。我看到你眼中的光彩
有些暗淡，以为是夜晚的尘埃，伸出手想替你擦一擦，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醉了，你没醉。
列车调整步伐匀速前进。拉开第一罐啤酒，我深深吸气后笑着摇了摇头，当
一切蒸发以后，身边剩下的也只有这些颜色淡黄的液体，狰狞、富余幻想。这一
次我大概不会醉了。虽然还是有些感伤，场景道具也都有些相似，所不同的不仅
仅是那一次是一生似乎都在落叶的秋天，这一次是沉默的寒冬，一年三百六十五
天的时间疗程，纵使不情愿，往事也要褪色凋零，何况我正坐在梦里、正在路上
。
你向我问起她过，我什么都没说。事实上，我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她的眼睛，
连那一度曾让我刺痛的笑容都想不起了。你发脾气的样子，就象一团明艳的火，
湍急、汹涌，将我一寸一寸吞噬燃烧。我从未对你说过，在水中沉溺的太久，就
渴望被点燃。昨夜，我毫无保留的，被你燃成灰烬。她是水，你是火。
拿起第三罐啤酒的瞬间，我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遗忘。虽然我一贯是健忘的
人。也许你不信，当我漫不经心的从秋天走过时，整整一季我再没有想起过她。
现在，我连她的眼睛也一并忘却。
水在寒冬是冰，在苦夏是蒸汽，但同样会带走我体内的热量。你不会。
撕肝裂肺的情歌，最终都要向遗忘降落。遗忘似乎是唯一坚实的落点，也是
一个快乐的过程。可我在遗忘过后，还是找不到一处可以停泊，也并不快乐。
我不愿忘记，却忘了。遗忘虽然是一个快乐的过程，却决不让这样的人快乐
。
你好象有很多愁事？喝了这么多酒。
你怎么知道？
我不高兴的时候，也喝酒。
我不愁，只是有一大片荒野需要浇灌。
对面的这位少年，在五个小时的旅途中一直都很快乐。他还很新鲜，有许多
留待快乐填补的空间。
若快乐只是一次次的体验，人便不会重复快乐。
我拿起最后一罐啤酒，目光逡巡。乘务员的货车迟迟不来。在路上，这一次
我并没有特别感伤，只是有一大片荒野要我灌溉，那里丛生的杂草已被烧荒，来
年生长的将是我所陌生的植物。
当冰雪粉饰的山峦在眼前横亘，我又得到了四罐啤酒。我对乘务员笑了笑，
她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含着一口啤酒，我反复品味咀嚼。谁愿意去尝试这样的苦涩？这苦涩的背后
一定还藏着什么，就象太聪明的人学不会执著、就象这一身伤感的列车和那些经
过遗忘也得不到的快乐。
列车穿过幽长的隧道，我低头看见你留在我体内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烟气在
我体内游走膨胀，在炽热缺氧所带来的昏沉中，我与这直欲爆裂的感觉纠缠不休
，籍此摆脱眼中欲滴的酸楚。
人的一生都在雕琢，刻的越深，越不易泯灭。但遗忘却是这样一个必然的过
程，可惜…………
我的爱人！我们曾经在空气里相遇、在空气里别离，最后，还会在空气里死
去。即使终究将彼此遗忘，我们的呼吸里还是有彼此的呼吸。或许这一生，我也
只能静静的站在路口。别怨我！那样你遗忘的过程就不会轻松自如，虽然我锻造
不出让你幸福的盔甲，但我希望你能够快乐。这次我选择伤感的列车，不是为了
避免破碎，而是为了让你在我心中做更久的停留。
伤感列车，我一个人在路上。我身后的路落叶满天、纷纷扬扬，眼前的路飘
落第一朵雪花、袅袅娜娜。我宁愿感伤，不愿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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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晴自消瘦 无端却丰盈
每每负君意 奈何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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